《短篇合集》念京

10、10

　　侠女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前游移不定。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她想买几个好菜回去，可她身上并没什么钱。她从未做过赊人账的事情，站在那里愣了许久，一身红衣，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思忖良久，反复摸着手中的剑，终于，她还是下定决心大步迈了进去。

　　侠女没有落座，而是直接找到掌柜，她希望能用手中的这把剑换几个好吃的菜。
　　剑是过世的师父留给她的，算不上名贵，却是个念想。从前师父对她说，武功也好，剑也好，都是身外之物，再好也比不上得一知己一良人。
　　如今她也算是遇到了知己，虽然是个怪物，还是个丑陋的大嘴怪物。

　　侠女遇到大嘴怪是一年前。
　　当时侠女路过一个偏僻的村落，本想同村民讨口水喝，落落脚便走，谁知竟被告知当地有怪物作乱，村民已被扰的苦不堪言。
　　此怪物身形巨大，样貌丑陋，凶残无比，一张大嘴像是随时能把人生吞活剥，而且尤其喜欢妙龄少女。

　　遇到此种情况，侠女自是不能坐视不管，因此留了下来，决心将此怪物铲除再行离开。侠女逗留两天，果然那大嘴怪物再次出现。
　　村外的山林里。

　　“嗷呜！”一张大嘴伴着震天的吼叫凑到侠女的耳旁。
　　侠女利落的拔剑转身，一身漂亮的红衣随风飘扬。
　　只见侠女一个飞身，飞到一棵高树之上，大嘴怪笨拙的抬头，日光之下，侠女红衣束腰，犹似仙子。见状大嘴怪扑腾扑腾的跑上前，伸出爪子却够不到，气的四脚在地上一通乱踩，不一会，空气里便尘土飞扬。
　　侠女持剑而下，直奔那张血盆大口而去，伶俐似闪电。就在剑马上刺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底下的怪物开了口！

　　“等等，不要杀我！我没害过人！”
　　侠女震惊，没想到此怪物竟会说人话，连忙收剑，剑堪堪从大嘴怪的嘴角划过，留下点点血丝。
　　“你会说人话？”侠女收了剑，站在大嘴怪面前，身姿挺拔。
　　“我不但会说人话，还能变人形呢。”
　　侠女很美，大嘴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它痴傻的样子，侠女笑了笑，问道：“为何要在此地作怪？”
　　大嘴怪摆出一副不知是不是委屈的表情，道：“长得丑就要被当作妖怪吗，我没伤害他们，你们都冤枉我了。”

　　“可你抓了很多年少的女子。”
　　“她们都怕我，我早已把她们都送回去了。”
　　听此话，收剑入鞘，侠女留下最后一句话准备走，“既如此，我不杀你，日后不要再去骚扰村民们，否则我决不饶你。”

　　大嘴怪见侠女要走，连忙咚咚咚咚地跟上去，道：“我以后就跟着你吧。”
　　侠女蹙眉：“为何要跟着我？”

　　“因为你不怕我，娘说了，找媳妇就要找不怕我的才行。”
　　侠女脚步一顿，过了半晌才挤出几个怀疑的字：“找……媳妇？”
　　“对啊，娘说，这是人生大事！我抓村里那些女子就是为了找个好媳妇。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心里只有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侠女竟然看到大嘴怪狰狞的脸上泛起了红样，不禁一阵冷颤，急忙加快了脚步，道：“你别跟着我，我们不合适。”

　　大嘴怪也咚咚咚地加快了脚步，“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不嫁！别跟着我！”侠女大喝一声，吓得飞身使出轻功，才将大嘴怪远远甩在了后面。过了半日，不见大嘴怪身影，侠女松了一口气。行侠仗义才是她的目标，更何况，就算要嫁，那对象也该是风度翩翩的一代侠客才行。

　　侠女坐在树下休息，脑内想象着侠客的模样，正想的入神，只听远处咚咚咚咚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埋怨：“你跑这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了！”

　　侠女只觉额头青筋直跳，真是阴魂不散啊。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侠女怎么跑，大嘴怪都跟定了她，甩也甩不掉。最后，侠女无奈，只好任由它跟着，只当是不存在。

　　大嘴怪块头很大又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吓得人群尽散，时间长了，索性侠女也不走官道了，尽走些荒无人烟的小道。饿了大嘴怪会打野食烤肉，冷了大嘴怪毛很厚可以取暖，它整日把它娘的话挂在嘴边，像是从没下过山的样子，原来它也和侠女一样，没了爹娘，在这世上孤身一人。除了大嘴怪还是每日每日的唠叨‘嫁给我吧’，他们也开始相安无事的过起了太平日子。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京城外的一处破庙里，京城繁华，大嘴怪没见过，好奇的不得了，可侠女不让它出去，侠女自己一个人去城里买吃的，让它在此破庙等候。
　　大嘴怪左等右等，等的望眼欲穿，到了傍晚仍不见侠女回来，它着急，便不管不顾的去了城里寻她。
　　繁华入眼，大嘴怪也没心思看了，它一心只想找到侠女，疯了一般，直到天黑，才在城内一道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发现了昏迷的侠女。

　　大嘴怪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被人打晕了。她身旁还残留着一些素菜渣，一直很珍惜的佩剑也不翼而飞。大嘴怪看着这景象，突然眼窝有些湿，它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素菜是侠女专门为它讨的。

　　大嘴怪曾经说过，它其实比较喜吃素食。但山野里几乎吃不到什么好菜，而且也没条件做。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嘴怪一直陪着侠女吃野味。侠女心有不忍，这才来到酒楼，想为它换一些青菜吃，不想却着了道。因为满心想着大嘴怪高兴地样子，没留意被人偷袭，受了伤不说，还被抢光了吃食。

　　大嘴怪心疼的轻轻抱起侠女，侠女是第一次这么顺从的靠在他身上。
　　破庙里，侠女虚弱的张开眼睛，入眼便看到身旁坐着个英俊的翩翩少年，只见少年神色担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
　　“你没事了吗，我好担心！”少年见她醒来，欣喜若狂。
　　“你是谁？”
　　“是我啊，大嘴怪！”
　　“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还会变人形。”
　　“可你从来都没变过……”

　　“娘说，我不能轻易变人形，一定要等到我喜欢的人不嫌弃我丑样子的时候才行。”大嘴怪拉起侠女的手，眼睛里是难得能看出来的温柔，“我担心你才变人形去城里找你的，没想到，你为了我……”

　　侠女脸颊一红，“你胡说什么…谁是为了你……”

　　大嘴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我都知道了！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娶你娶定了！”
　　侠女看着他的眼睛，默不作声。

　　大嘴怪被盯得害羞的低下头，“我真的喜欢你，你到底答不答应？”

　　侠女眼含秋水，过了半晌，她闭上眼睛不看他，但是她没有把被握着的手拉回来，而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