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维打击》天道酬勤

21、第21章

　　正午太阳最烈，不过院子里亭多树也深，时不时有凉风穿过，很是舒适。

　　简澄没什么胃口，找了一张躺椅倒下，没坐一会儿，上来个人，简澄不用睁眼也猜到是谁了。

　　他觉得高禹选择来见他的时机稍微早了点，但人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装瞎不理，于是抬了抬眼皮打了声招呼。

　　“我让服务员泡两杯茶来吧。”高禹在他旁边坐下来感叹道：”你这个位置选得挺好的，凉快。”

　　简澄笑了笑，谦虚道：“顾明选这家院子好。”

　　“也是，他挑剔，一般都不会选差的。”

　　“顾明是做什么的？”

　　“他呀，他写小说的。”高禹顿了顿，又补充了半句道：“不过他家做医疗器械的，他好像也不太想接盘。”

　　“哦，难怪有点文青那味道。搞艺术的是不大一样。”简澄话风一转，瞧向高禹道：“听说高博士在研究所，做什么方面的呢？我有朋友的公司倒是和几个研究所有合作项目，就不知道和高博士这边有没有重叠的领域。”

　　“他做哪几个所呢？”

　　“二一五所，七十八所一类的吧。他们做遥感测控的，航天院所应该比较多。”

　　高禹琢磨了半响这话的分量，笑道：“我就是二一五所的。”

　　“那以后有时间，倒是可以让他来拜访拜访你，万一有新的合作机会呢。”

　　高禹喝了口茶回道：“我只不过是个搞技术的。商务就不太懂了。”

　　简澄淡淡笑了声，道：“没关系，他能把你不懂的都搞定。懂技术就够了。”

　　高禹捏着茶杯转了两圈，余光在简澄身上又停留了半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是做哪行的？”

　　“猜一下，高博士。”

　　“不会是和你那个朋友一个领域吧？”

　　简澄笑了笑：“不是，有些交集罢了。我们主要做一些卫星工程的技术支持工作。”

　　“是星盟吗？”高禹有些意外，这家公司最近几年在这个领域里很有名气，是一家纯技术型的公司，基本算是独此一家，没什么竞争对手当然不差钱。他倒是完全没料到简澄会是这样一个背景，看起来他更像是个搞金融的。

　　言轲终于扒拉完饭，出来找人的时候，倒是看见高禹与简澄聊得正好。他脚步一滞，杵在一片掉下来的藤萝后不动了。他有点羡慕那两个人都从来没有怯场的焦虑，可以高谈阔论，相近甚欢，就好像现在，即便他们不过是初识，两人间却也没有太多阻碍和距离，谈笑自然得很。哪里像他，磕磕巴巴，半天放不出来个屁。

　　藤萝并不能完全遮挡他的身形和视线，他很快就被简澄发现了。言轲尴尬于自己的偷瞄，下意识的撇过脸，假装站在藤萝下面乘凉，有那么几秒他觉得心跳加速，缓缓侧过身体又将目光朝简澄那面投去。

　　彼时高禹正背对着言轲方向而坐，倾身朝着简澄说着些什么，自然是注意不到他的。

　　但是简澄只要稍微偏偏头，错开高禹的脑袋，目光就能直视到他。而此刻简澄正是有意的错开了遮挡物，目光灼灼的射向言轲。

　　言轲跟受了惊的兔子，连蹦带跳的夹着手臂转过身，朝回路走，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迟疑了大半拍绕着原地兜了一圈，又回到藤萝附近，抵在那里不走了。

　　简澄也没招呼他，就是一边喝高禹聊着，一边时不时扫他两眼，完全没有要替他的尴尬解围的意思，反倒一副旁观者的模样，看戏般的观察着言轲打算怎么办。

　　言轲顶着那目光往前走，越走越心虚，他不敢再和简澄对视，又觉得埋着头不看对方也挺差劲的，走到亭子边缘才扭扭捏捏抬头扫了简澄一眼，打了声招呼：“嗨，你们在这里呀。”

　　高禹循声仰过头，对着言轲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椅子在小方桌另一侧，刚好和简澄面对面，言轲坐在上面心慌，为了找点掩饰，便不停的喝水，原本两个人聊的话题太专业，他也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但简澄忽然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敲了敲桌面问道：“我记得上次你说你们公司要安排你C市，有结果了吗？”

　　言轲本来是撇过脸在看庭外的风景，这下只好回正头，强撑起若无其事的镇定道：“还没有呢。反正我也做好辞职的准备了。”

　　“嗯？你没给我说过呢？”高禹道。

　　“因为领导那边还没给我最终回复，所以我。。。。。。”言轲把事情前前后后解释了一通。

　　高禹听完问他：“你不想去C市吗？”

　　“嗯。”言轲点点头。

　　“升职也不考虑吗？”

　　“我觉得呆在A市挺好的。”

　　高禹偏着头看了言轲好一会儿，笑笑道：“就算你去了C市，我们周末也可以见面呀。你现在呆那家公司挺好的，我觉得也算是一个机会。如果，她最后答应你去一年，我倒觉得这个时间我们都可以克服。”

　　言轲咽了咽口水，喉咙发干，一时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张嘴想再解释两句，最后还是偃旗息鼓的吞进肚子里，埋下头小声道：“我也还在考虑。”

　　高禹鼓励般的拍拍言轲肩膀，“我觉得这个职位你完全能胜任，没有必要顾虑太多，你现在是事业爬升的黄金时期，有机会应该上，我挺支持你的。”

　　言轲垂下肩膀，吸了半口气，如鲠在喉，如巨石在胸，压得喘不过气。

　　他越发觉得丧气，连解释自己真心想要留在A市这回事都似乎变成了懦弱不上进的佐证，在高禹意气风发的鼓励和指引下显得那么卑微颓废不求上进。

　　甘于当咸鱼这种事，通常只有自己乐在其中，放到堂面上来，往往遭人嗤笑。

　　也不知嗤笑的人有几斤几两，又成了什么事业，哪怕就是一茬一茬的韭菜，在这方面都好像有至高无上的发言权。

　　但言轲总以为像高禹这样优秀的人确实是有发言权的。

　　所以他的那些拿不出台面的理由只有噤声自己吞下去，真是比黄连还苦。

　　“我们什么时候去钓鱼？”简澄站起身，外面太阳还大，显然不是时候，他伸了个懒腰回头对言轲道：“把车里面的渔具拿出来，先给我讲讲都怎么个用法，一会儿真去了，也不至于啥都不知道吧。”

　　“好的，我去取钓具。”言轲松了口气，马上就借机溜去了停车场，不多会儿便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过来了。

　　他喜欢钓鱼，虽然谈不上大师级别，但热衷玩这门项目自然有不少干货能讲，谈起来还蛮头头是道。

　　言轲讲话不太浮夸，实事求是，有一说一，也不爱和人争辩，讲起东西来颇有几分细水长流的轻盈舒适感，没那么多长篇大论瑰丽奇幻的东西，讲具就是具，讲饵就是饵，细到一丝纹柳，一片划痕，层层递递，有条不紊。

　　从谈话声调到表情，都是真正的平易近人，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简澄听着听着就笑起来，言轲被他的笑声打断，瞄了他一眼，脸微微发红：“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讲错了吗？”

　　“没有。”简澄抿抿嘴，脸上的笑意仍然没有消缺。

　　“那你笑什么？”

　　简澄手一摊，摇摇头道：“没笑什么呀。我就觉得钓鱼挺有意思的。”

　　那分明对方的笑容就不像是这句话的意思，言轲抿抿嘴，继续往下讲。

　　这次简澄倒是没笑了，不过白升芮跑来找高禹打牌，说是无聊，钓鱼也还早，不如来点扑克消磨时间。

　　高禹看了眼言轲，“你想玩吗？”

　　言轲摇摇头，“你们玩吧。”

　　“简澄，你玩吗？”

　　“走走走，澄哥来。”没等简澄说，白升芮就拽着他手臂往另一桌走。

　　简澄眉头一皱，“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玩吧。”

　　他转身走出凉亭，真去撒了个尿，便逛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往湖边走，路上给言轲发了条消息，说想出门逛逛，外面太阳大，让他带把扇出来。

　　他等在小路分岔口，看到言轲夹着伞，小跑着朝他走过来，因为晒，皮肤有点发红，泛着一层水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有睫毛因为微小而频繁的眨眼轻轻颤动着。

　　简澄往后退了半步，控制着想要迎上去搂抱住对面来人的冲动。他不想把这事搞得跟偷情似得，虽然偷情也挺刺激的，但他舍不得套在言轲头上。

　　舍不得破坏掉像刚刚一样温柔和细致的讲解渔具的男人的岁月静好。

　　言轲把腋窝下夹的伞递出来，“外面很热。”

　　“我们可以沿着湖岸的林荫走。”简澄没等他，往大路上走去：“来吧，我刚刚跟老板打听过了，他说从这条路绕过去，有有个浅滩，还可以玩玩水。”

　　言轲回头望了望，还是跟了上去。

　　简澄挽起裤腿，捞到膝盖以上，跟个插秧的农民似得，他拍拍手等着言轲追上来，弯着眼睛笑起来。

　　言轲又被他笑得踌躇不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和一点点的不服气瞪了他一眼。

　　“你又笑什么。”

　　“我又没笑你。”简澄舔舔嘴唇，想，我不过是由衷的觉得自己眼光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