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友》帛承

4、第 4 章

　　叶衔雨到餐厅的时候，文蔚琦已经看了好一会儿菜单了。见叶衔雨过去，文蔚琦放下手里的茶杯，冲她招了招手。

　　“菜我已经点了一部分，你再看看。”文蔚琦说。

　　“我都行。”叶衔雨说。

　　“别都行啊，好歹也要看看，这么凑合那不是白来了？”文蔚琦说。

　　叶衔雨看了半天，也只加了一道甜点，“就这样吧。”

　　文蔚琦瞥了一眼她点的东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将就将就，什么都将就。将就到最后，一样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她说。

　　叶衔雨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没有承认，装傻似地说：“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啊，怎么就没有吃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你知道我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文蔚琦说。

　　“算了，先吃饭吧。”叶衔雨叹了口气。

　　文蔚琦没回这话，但是在等菜的时候，她还是开口了，这次开口，她语气缓和了很多：“其实，分手这种事不应该让别人来劝。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也许你想要的一直都是跟乔钦过一辈子，跟我倾诉再多也只是为了倒倒苦水。如果是这样，我如果再劝你什么，那我就成了不盼着你好的恶人了。”

　　“我……”

　　文蔚琦只是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不过，有一件事你要明白，不论是什么事，只要你心里产生了质疑，你就会一直被困扰。困扰、纠结、挣扎，这类情绪一旦开始，就会越演越烈。哪怕你认命了，放弃了挣扎，把这些情绪全都关进心底的牢笼里。某天夜里，它们也会从心底冒出来，狠狠折磨你。”

　　“我，我不是不知道……”

　　叶衔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服务员就端着她们点的菜过来了。两人都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听服务员介绍上的每一道菜。

　　“祝您用餐愉快。”服务员介绍完之后微微一鞠躬，然后就离开了。

　　“张密姐把这家的菜吹得神乎其神的，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文蔚琦夹起一筷子鱼，塞进了嘴里。

　　“你的那个张密姐人好像很不错。”叶衔雨说。

　　“是啊，人很好。没工作的时候，我以为职场老人都不近人情，还会排挤新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包容，还这么愿意照顾新人的姐姐。你的领导怎么样？第一天上班没有人为难你吧？”文蔚琦说。

　　“领导是挺好的。”叶衔雨说。

　　“嗯？”文蔚琦听出了她的画外音，“那其他人呢？”

　　“唉，怎么说呢。”叶衔雨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文蔚琦问。

　　“也不是欺负，”叶衔雨说，“感觉自己今天过得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不是在被耍就是在被围观。”

　　“啊？到底怎么了？”文蔚琦停下了筷子。

　　叶衔雨长叹一口气，把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跟文蔚琦讲了。

　　“我知道我的那些同事可能并没有针对我，但是我真的很讨厌被别人围观议论。”叶衔雨说。

　　叶衔雨在跟文蔚琦说自己和同事的相处，但是文蔚琦关注的重点却是早上乔钦无端指责叶衔雨的那件事。

　　“乔钦在公司里面有威信吗？”文蔚琦问。

　　叶衔雨脑子里浮现出中午在公司咖啡店的所见所闻，“算有吧，身边应该不缺仰慕的人。”

　　“我猜也是。”文蔚琦说，“他这个人太擅长经营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叶衔雨说。

　　“你真不知道？”文蔚琦问。

　　叶衔雨有些心虚，“知道什么？”

　　文蔚琦冷笑一声：“如果一个男人真的能得到别人的尊重，那么他身边的亲友也会连带着得到尊重。如果你觉得自己被乔钦的员工轻视了，那么只可能有两种原因：一、乔钦本人就被他的手下瞧不起。二、乔钦带头瞧不起你，他手底下的人为了讨好他就有样学样，跟着瞧不起你。”

　　叶衔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文蔚琦边吃边道：“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在顾忌什么。刚刚我跟你说话的语气有点重，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想法，很独立的人，你肯定不甘心一直受委屈，一直被人压制。但是……”

　　文蔚琦说着说着就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凝重地看向了叶衔雨：“但是我又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个一直贬低你控制你的人呢？你真的这么怯弱？真的离不开他？你到底是想跟乔钦在一起，还是不想跟乔钦在一起？”

　　叶衔雨只能叹气，这要她从何说起呢？她肯定是不想继续这种生活的，但是这份关系并不是她说终止就能终止的。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文蔚琦道。

　　“什么？”叶衔雨夹起一口菜，漫不经心地塞进嘴巴里。

　　“你选择去乔钦的公司里实习，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挽回和乔钦的感情，然后和乔钦过一辈子吗？”

　　叶衔雨咀嚼的动作顿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去乔钦的公司确实是为了改善关系，但是改善关系却不是她的初衷，更不是她发自内心想要的结果。这就像是一件她不愿意去完成，但是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文蔚琦看着皱着眉头发愣的叶衔雨，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心疼，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不好过的，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会甘于现状，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从现在这个憋闷的处境里解救出去。但是你得往自己真的想要走的方向上走啊，不去做，光是想的话没用的。”

　　叶衔雨像是突然之间被点醒了，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跟乔钦搞好关系吗？搞好关系之后呢？自己会因为这个就满足起来吗？难道每天折磨自己的是得不到乔钦的爱吗？她追求的是和乔钦一起创造美好的爱情故事吗？

　　想着想着，叶衔雨的心都揪起来，胃里也开始泛起阵阵恶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作茧自缚？自己往沼泽里扎？自己做这些所谓的努力，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嗨！发什么愣啊。”文蔚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衔雨抬起头看向文蔚琦，她的脸色吓了文蔚琦一跳。

　　“怎么了？你怎么了。”文蔚琦放下筷子，转到叶衔雨同一排坐下。

　　“没事，”叶衔雨眼神很快恢复正常，“我没事。刚刚想东西走神了。”

　　文蔚琦将信将疑，“真的？”

　　“嗯。”叶衔雨点了点头，但是语气依然带着慌乱。

　　这顿饭吃得并不怎么愉快，离开的时候，叶衔雨和文蔚琦一起到停车场开车。本来应该各回各家的。但是看着叶衔雨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文蔚琦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于是文蔚琦就拉着她到自己的车里坐着又聊了会儿。

　　叶衔雨将心里藏了几年的话和盘托出，她告诉文蔚琦，自己根本不喜欢乔钦，当初之所以和乔钦订婚，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妈妈喜欢，订婚这事从头到尾也是她妈在做决定。

　　乔钦妈和叶衔雨的妈是多年好友，两人性格相合，经历也相似。她们之间的关系，来得远比跟叶衔雨之间的母女情都要亲密。叶衔雨这么多年来最亲近的人就是她妈，如果她跟乔钦黄了，那她跟她妈之间那点岌岌可危的情感也会彻底破碎的。

　　随着年纪增长，叶衔雨心里早已对她妈这个人祛魅了。小时候的她，无条件信任、无条件爱自己的母亲。长大之后，她也开始意识到，那个女人跟其他人并没有任何不同，并没有那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对孩子也没有那么好，她生孩子的目的是为了留住自己的男人，以及获得别人的认可。

　　但即便知道这些，叶衔雨也很难抛下一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身上长了一个毒疮，治愈的方法是挖掉它，但是因为怕痛，所以不仅迟迟不敢动手，还会小心翼翼地呵护它。呵护着呵护着，人心对毒疮的感情就变了，仿佛毒疮不是毒疮，而只是生了病的正常组织，它需要的不是被挖掉，而是被好好呵护。

　　文蔚琦一直在安静地听着，当叶衔雨把自己心里藏着的那些事说完之后，她微微张开嘴唇，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事情都是那件事情。”文蔚琦叹息着说，“背后原因从你不想放弃乔钦，变成你不想违背你母亲的意愿，这有什么变化呢？只要你不忠于自己，不去改变，那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文蔚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这些事是你自己的事情，看你自己怎么做抉择了，我劝你没意义，你只在口头上跟我倒苦水同样没有意义。今天已经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叶衔雨有些恍惚，“明天还要开车上班，不想把车放在这儿。”

　　“不用什么不用，”文蔚琦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你又不止这一辆车。我送你回去。”

　　叶衔雨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

　　“车上没有要拿的东西吧？”文蔚琦问。

　　叶衔雨想了想，摇头，“没有。”

　　“行，那我就走了。”文蔚琦开车把叶衔雨往她一个人住的公寓送。

　　路上，叶衔雨一直在看着车窗外发呆，窗外的事物从她的眼前飞速划过，每一件都像破碎光影，让人看不真切。

　　但是，她却在这些碎片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盯着那个人看，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