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男友》帛承

2、第 2 章

　　看到Kevin发过来的文档之后，叶衔雨才知道为什么他的电脑屏幕上一直是空白的了，这个总结如果给她写，她也写不出来。

　　他们公司新推出了一个产品，Kevin负责营销推广。因为公司一直以来还在推自己的线上销售平台，所以Kevin就计划在推广新品的同时推广线上平台。

　　于是，他就在公司自己的线上平台上策划了促销活动。活动内容就是顾客可以在购物节当天用平台积分换“随机礼物”。而平台积分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获得：一是消费，二是通过浏览增加活跃度。为了能够扩大影响，Kevin还把平台上原本就有的无脑小游戏利用了起来，加了个游戏积分换消费积分的规则，只要来玩游戏，那么就算之前没有消费过，之后也能有积分来兑换礼物，区别是直接消费获得消费积分更快，而玩游戏获得积分要慢很多。

　　乍一看，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策划。既可以巩固老客户，又可以靠游戏积分的活动吸引到新客户，而游戏本身也可以增加客户在平台上的停留时间。

　　但结合实际之后，这个策划的短板就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首先是活动时间的选择，他们的活动时间跟全球使用人数最多、商家最多、服务范围最广的线上电商平台“Find U”的大型购物节刚好撞在一起。在对方声势浩大的各种营销宣传之下，Kevin在这个流量不如街边咖啡店的小平台上搞的活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次，公司自平台上的这个所谓的“促销”活动根本不能给消费者带来多少实实在在的优惠。消费者不能获得任何价格上的优惠，只能用积分换取随机的商品。而兑换随机商品的门槛又算不上低，只有自平台消费积分足够高的顾客才有资格在比较高档的奖品池里兑换随机礼物，而消费积分不够高的则只能兑换一些没用的东西。之前在自平台上没有大额消费记录的的顾客根本不可能凑够高级奖品池所需要的积分。

　　而且，更重要的是，新产品在市场上早就有了竞品。这几年竞品一直在大力营销，已经有了很高的知名度和相当大的受众。这次FU的购物节，竞品也参加了。商家的定时折扣和平台优惠加在一起的折扣力度相当之大，非常吸引人。除此之外，对方还提前了半个月预热，用预付定金的方式从最开始就牢牢抓住了受众。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很致命的细节：
　　比如说，自平台的消费积分需要顾客用很多时间精力才能换取。而FU平台为了增加流量也用了类似的办法。消费者的精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兼顾两者。
　　比如说，自平台上用来吸引顾客的小游戏其实是好几年前流行过的类型，如今已经无人问津，根本吸引不了什么人。
　　比如说，自平台一直处于“半荒废”状态，页面设计不美观，平台本身使用感受也非常差……

　　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下，活动当日，自平台的新品销售量只有可怜的小两位数。

　　“前辈，你为什么要选这个日期做活动呢？”叶衔雨看完材料之后问。

　　Kevin像看傻子似地看着她：“你难道连FU狂欢节都不知道吗？”

　　“啊？”叶衔雨没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

　　“我靠，真遇到了个傻子，给我分这种质量的实习生，摆明就是看不起我。”Kevin发起了牢骚，根本不管叶衔雨此时就坐在他旁边。

　　“FU狂欢节啊，那天大家都在网上买东西，网购！网购你懂吗？”Kevin用全公司的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嚷嚷起来。

　　全公司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来，大家都在用好奇的眼神满公司寻找那个“连网购都不懂”的实习生。

　　围观的人里已经有真的相信了这句话，开始发出嘲讽的低笑声的了。叶衔雨对Kevin的举动感到茫然，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突然之间就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我当然知道网购和FU狂欢节了。我问你问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活动选在跟FU狂欢节一样的日期里。”叶衔雨认真地回答。

　　一直坐在Kevin旁边的另外一个男同事笑着站了起来，“因为这个活动就是要蹭全网购物狂欢的气氛啊。”

　　“可是，虽说是全网购物狂欢，但是消费者的注意力基本上只关注FU平台啊。为什么不在参与FU狂欢节，直接在FU平台上做活动呢？”叶衔雨又问。

　　“没有不参与啊，结果还都挺好的，好几类产品都破了往年销量记录。只是优秀的Kevin特别有想法，想要借这个机会顺带推广我们自己的平台，然后一石二鸟，立下大功。”这个男人的语气里嘲讽意味很重，说话时虽然是对着叶衔雨，但是余光却一直在打量那个Kevin。

　　“张吉，你什么意思？”Kevin转过椅子，仰头瞪着张吉，“我的预算有多少你心里没数吗？FU平台的活动成本有多高你不知道？”

　　“知道啊，”张吉回，说着他又笑嘻嘻地看向叶衔雨，“大家都知道，所以大家都放弃折腾自平台，一门心思搞FU了。但是咱Kevin就是有想法，势要壮大我们自平台……”

　　“你给我滚！别他妈到我面前废话！”Kevin一把将张吉推开了。

　　旁边围观的人此时已经把关注重点转移到Kevin和张吉身上了。

　　张吉表现从容，还对周围人投去意味不明的带笑眼神。但Kevin却只是死死地盯住张吉不放，眼神一点都不偏，看都不看周围那些人一眼。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张吉笑着问。

　　Kevin大睁着的眼睛都要撑不住了，眼皮微微颤抖，眼白都泛起了血丝。

　　“在干什么？”厉总端着水杯从茶水间走了出来。

　　张吉依然笑嘻嘻的，“没什么，听到Kevin在骂新人，我们都来看看。”

　　厉总听罢瞥向Kevin，她皱着眉头，已经把对Kevin的批评写在了眼神里。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大家出来工作，关系都是平等的，新人只是在资历上比你们浅，不是人格上低你们一等，跟别人沟通的时候注意你们的态度！”

　　厉总出现了之后，气氛很快就冷了下去，她说完话就把Kevin叫走了，剩下的人也自动散了，只有张吉还留在叶衔雨旁边。

　　“别把Kevin的话放在心上，我们大家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的。”张吉说。

　　“嗯？”叶衔雨满目疑惑地看着张吉。

　　“嗯？”张吉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疑惑。

　　“他一直是这样的吗？”叶衔雨问。

　　“是啊，一直这样，已经气走了好几个实习生了，老同事也没有一个想跟他一起合作的。”张吉说。

　　“是吗？”叶衔雨喃喃道。

　　“小姑娘，我劝你啊，还是趁早跟厉总说换一个人带你，你跟着他啊，整个实习可能都会被耽误掉啊。”张吉语重心长地说。

　　叶衔雨当然知道这个Kevin靠不住，不论是工作能力，还是性格，都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今天是她实习的第一天，她不想一上来就跟领导提这种要求，以免给领导留下“事儿多”的不良印象。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Kevin黑着脸从厉总办公室里出来了，他走到自己工位前一屁股坐下，看都不看叶衔雨一眼。

　　叶衔雨也不想招惹他，百无聊赖地看Kevin给她发来的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乔钦居然来找她吃饭了，叶衔雨没有拒绝，跟他一起去了公司的餐厅，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到了餐厅之后，乔钦自作主张地给叶衔雨点菜。“多吃点蔬菜和水果。”乔钦对叶衔雨说。

　　然后据让餐厅服务人员给叶衔雨加了很大一份芹菜和鳄梨，叶衔雨特别讨厌吃这两样东西。

　　“我不吃，你点的你自己吃。”叶衔雨瞬间不想搭理乔钦了，她现在对待乔钦根本没有任何耐心，连跟他吵架的耐心都没有。

　　叶衔雨知道，乔钦根本不关心她吃饭是不是营养均衡，乔钦只是享受那种强迫她的感觉。强迫她吃下难以下咽的食物，然后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一面在心里享受这种软性施暴的快感，一面在外部享受别人“你真关心你女朋友”的恭维。

　　而围观她的那些人呢，他们也根本不在乎叶衔雨是不是真的受到了照顾和关爱，他们只是喜欢“歌颂”，随便什么东西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会大夸特夸，仿佛只要摆出一副歌功颂德的样子他们就是“懂爱、懂情、知道感恩”的大善人了一样。

　　此时此刻，公司餐厅里就不缺乏这样的人。他们虽然还没有开始张嘴，但眼神已经在表演了。他们向乔钦和叶衔雨投去赞赏的眼神，有些人还低着头笑着小声议论。

　　叶衔雨非常不理解这些人，她很想拎一个人过来好好问问：“赞美别人对你们来说是什么镀金行为吗？是不是觉得闭眼夸一个人之后，自己就算得上为这个世界的美好做贡献、整个人格都瞬间升华了？夸这种畸形的关系，夸乔钦这种堪称变态的人，也会让你们感到自豪吗？”

　　当然，她忍住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只要她表现出不满，她就会成为“不懂事”的那个人。假如她表现得更激烈一些，那么别人就会觉得她是性格乖张的不识好歹的疯子。

　　这种事情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在大二的时候，乔钦大张旗鼓地请他们全班人吃饭，然后在饭局上侃侃而谈，用那副油腻又自大的语气拉着她们班那群半大不小的同学推杯换盏，让他们多多照顾叶衔雨，一场饭局下来，除了表演欲得到了极大满足的乔钦之外，所有人都非常尴尬。

　　叶衔雨在那次饭局上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乔钦，让他别那么做作，搞得大家都不自在，结果却被乔钦训了一顿。而在叶衔雨和乔钦吵起来之后，那些被乔钦的举动弄得很拘束、很反感的同学们却开始一致维护起乔钦来了。

　　“他也是为你着想。”
　　“其实大家今天挺开心的，你别这么激动。”
　　“对啊，我们都挺开心的。”
　　“你男朋友对你真的蛮好的，你们要互相理解。”
　　“你男朋友真的很好，这种金龟婿别人想要都没有，你还不珍惜？”
　　“对啊，对啊，当心被别人抢走。”……

　　托那次聚餐的福，叶衔雨在大学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叶衔雨和自己的同学们默契地展开了双向疏远，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叶衔雨也明白，她的那些同学多半也没有多么喜欢乔钦，他们帮乔钦说话并非出于感情上的喜恶，也并非出于对客观对错的判断。他们只是觉得帮乔钦欺压自己更容易，更没有后果，甚至说更有可能获得实打实的好处，所以就这样做了。至于客观上，那件事究竟谁对谁错，他们不在乎。

　　眼下的情况比当时更差，现在他们在乔钦的公司里，乔钦在这里的位置就是最高的，这里的员工更加不会站在叶衔雨的角度替叶衔雨思考。叶衔雨很清楚，如果在这里跟乔钦发生争吵，承担不良后果的只会是自己。

　　叶衔雨自己给自己点了餐，端到角落最靠边的桌子上慢慢吃。毫不意外地，乔钦也坐了过去，手里还端着那盘芹菜和鳄梨。

　　“你今天怎么这么犟？早上跟我吵完，现在又开始了是吗？”乔钦冷着脸说。

　　叶衔雨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嚼着毫无滋味的午餐。

　　“我说你你又不高兴了。我说你说错了吗？”乔钦说，“之前明明都挺乖的，现在真的，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叶衔雨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

　　乔钦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拿起筷子吃饭。

　　叶衔雨本以为这段饭会这么顺顺利利地结束，岂料临近结束的时候，乔钦那张嘴又开始了：“我真的以为你会越来越好，明明之前就很懂事，很体贴，也很乖，为什么这段时间突然变成这样？”

　　“你想说什么？”叶衔雨问他。

　　“你让真的让我觉得很累，你知不知道？”乔钦皱着眉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心痛的表情来。

　　“我让你很累？”叶衔雨看向他，“怎么让你累了。”

　　“你让我觉得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满意了，你知道吗？”乔钦说。

　　叶衔雨笑了，“你不用来‘迎合‘我，你做你自己就行了。”

　　“我们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乔钦支着两只手臂，痛心疾首地撑住了自己的头，脸低着，叶衔雨也看不到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的声音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家这才意识到，叶衔雨居然就是他们老板的未婚妻。

　　“你不要想这么多。”叶衔雨说，“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你做得太多了。”

　　听到这些话，乔钦像是收到了什么巨大伤害一样，腾地站起来，扭头就走了。

　　桌子上，他点的那盘芹菜和那盘鳄梨，他一口都没有动。是的，他自己也非常厌恶吃这个东西。叶衔雨曾经撞见他和他的朋友吃饭，他对他的朋友说，要他吃这两样东西，不如让他去吃屎。然后，他吃饭时候的喜好就是打着关心的旗号，强迫叶衔雨吃这“不如吃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