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不羡仙（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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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从梦中醒来，点燃烛火，给在苗疆的清雨写了一封信。
她在山上曾经无数次梦回金陵城，怀念在家中的快活逍遥日子，现在这座城对她来说却充满着悲伤的回忆。
这座城里依然有着她的亲人，可更重要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难以承受的哀愁总会在夜晚乘虚而入。
夜深梦醒，身边空无一人。
她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后，终究又一次别过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过起了四处流浪的生活。
何处传来妖魔鬼怪作祟的消息，她就带着灵犬去哪里。
每每路过一个崭新的地方，她便种下一颗桃树种子。
她第一次到了另一个家乡——苗疆。
婀娜多姿的苗女们包围着尊贵的圣子，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她们的舞步热情轻快，眼神也是那么直白。
银饰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自由奔放的苗人们歌唱着苗语的歌谣，四处欢声笑语。
“乌基里大人！”
大胆的苗女用火辣的眼神向俊美非凡的圣子示爱。
被包围着的圣子，一身衣裳绣满苗族崇拜的图腾，繁复华丽。几缕黑发从头帕中漏了出来，在无比的华贵中增添了三分慵懒。
他不再如金陵城那样总是朴素的打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倒不如说，身穿华服的他反而像从拘束中被释放出来，那张偏向阴柔的面孔，在篝火中熠熠生辉，艳色无双。
他的神情很淡漠，任美丽的苗女如何示好都无动于衷。
可当察觉到清清的气息，他整张淡漠的脸都鲜活起来，目光灼灼，唇角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苗人们恭恭敬敬为清清让道，让她顺利来到他的身前。
清清毫不客气地扑进他的怀里。
“清雨，外祖母她……”
她的信他已经收到，自然明白她要说什么。
清雨伸出一根手指，温柔地按在她娇嫩的唇瓣上，轻轻摇了摇头。
清雨带她前往了一块无名的墓碑前。
“她已经死了吗？”
“嗯。”
虽然猜到了大概，但真的被告知真相，还是那么令人悲伤。
清雨道：“清清应该已经知道圣女是如何选出来的了吧。但圣蛊给出的意思，原本只有圣女能够精确理解，所以五位长老当年也犯了错，翻译错了生辰八字。那年，他们按照错误的指示，翻山越岭找到了前任圣女。到达后，他们发现了——这里仅有的两个女孩的生辰八字都对不上。若是图幼朵没有离开苗疆，几个长老必定要犯难，将两个女孩一起带回去，让圣蛊再次判断。可偏偏图幼朵背着所有人离开了苗疆。人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因此没有如果，五位长老到达时，只看到了被丢下的妹妹，而她也理所当然成为了地位尊贵的圣女。”
“没有人怀疑她不是圣女吗？”
“她名正言顺成了圣女的人选。苗人对神的抉择无条件的信任，连带着崇拜神的代言人圣女。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圣女。”
“可……”
“没错，她并不是圣女。想必在进入圣祠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圣女了。她听不到神的声音。好在，除了寻找圣女，其他时候只有圣女能进入圣祠。她瞒天过海，却在每一个日夜辗转反侧，担心自己冒牌的身份会暴露。”
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清清尝过辗转失眠的日子，所以更能理解那种痛苦。
“当然有人怀疑过她，那些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不像普通苗人那样对圣女盲目崇拜。圣女的真实性成了她的把柄，被几个知情的长老拿捏在手中。”清雨的眼中划过一丝讥诮，“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起了杀念。于是她乔装打扮，去中原带回了自己的姐姐图幼朵。图幼朵果然和圣蛊产生了共鸣，她立刻就明白了，真正的圣女是自己的姐姐图幼朵。”
清清道：“所以她杀了外祖母……”
他没有接话，神情却有几分忧郁。
她看着他，察觉到他将要说出一个隐埋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她陪他沉默着，等待他理清凌乱的思绪。
终于，清雨重重叹了口气。
他道：“一旦圣女陨落，圣蛊就会指示新的圣女所在。图幼朵死了，她是假圣女的事情就会暴露，可她又不想让图幼朵好过。她发誓要让不负责任的姐姐尝尝她承受过的痛苦，于是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姐姐……”
清清有些听不下去了。
好在他看出了她的不适，把那段黑暗的时光轻描淡写说过：“图幼朵不堪折磨，坚持了几年还是死了。新的圣女诞生，她连蒙带猜按照圣蛊指示的方向，亲自去寻找，果真找到一个孩子。五位长老没能翻译对圣蛊给出的生辰八字，她却误打误撞翻译对了。找到生辰八字符合的孩子后，她将所有人灭口，将那孩子带回去，才发现那是个男孩……”
清清在听到男孩的时候，就明白他在说自己。
他神色平静，明明是在说自己的身世，却好像在说与他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她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被一只梦蛊秘密地记录了下来。”
可笑的是，她还以养育者的身份自居，想要凭此和他拉进关系！
为了稳固圣女的地位，她需要圣女世代传承的独特力量。
可惜她满打满算，还是棋差一招。
她错酒错在算计了最不该算计的人，错就错在她又伤害了他最珍视的人。
清雨地位本未稳固，他最擅长忍耐，并不介意等到合适的时机手刃仇人。
他本不想那么快置圣女于死地，可那女人一错再错……
沐家的血债，也许也有他一笔。是他没有斩草除根，酿成大祸。
他和沐家似乎天生不对盘，倒不知谁亏欠了谁。
唯独对她，他是深深亏欠……
清雨的灿若星辰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挣扎之色，他的唇动了动，话语在唇齿间徘徊，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没办法说出真相。
清清早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她本就聪颖，如今思绪更是刹那百转千回。她发现了他讲述的往事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当她看到他眼中的犹豫和浓郁哀伤时，所有的疑惑都被她压了下去。
他们在图幼朵的衣冠冢前跪下，向长辈转达自己的近况。
回到篝火前，热情的苗女们将清清包围，一只只手拉着她，教她跳舞。美丽的苗女们尊敬圣子大人，连带对身为圣子爱人的清清也十分照拂。
她学得很快，和苗女们打做一团。
她们夸她冰雪聪明，简直看不出是中原人。
而她甚至学会了几句苗语，能接上她们的话。
“你真是个天才！”有人情不自禁夸她。
“看，她漂亮的眼眸和前任圣女大人多么相似……”
木料迸裂，篝火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欢声笑语之中，清雨忽然低声唱了一支歌。
歌词是苗语，清清听不明白，但那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如同情人的耳语。
毫无疑问，那是一首情歌。
所有人静了下来，苗女们眼神发烫，以银饰相碰的声音伴奏。
清清走近他身边，踮起脚揽着他的脖子轻吻他。
“我好想你。”她梦呓一般说。
在寂静的夜晚，清清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成长好像没有那么快。
清清一生最珍视的人，现在都在远方，有些甚至再也找不回来。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好在他还在她身边。
忍耐是因为不得不忍耐，现在有他在，她终于可以放声痛哭。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不羡仙（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