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明珠暗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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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呆呆看她，眼中满是惊艳之色，竟就势往后划，不让沐清清碰他。
这人看着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满脸颓丧不得志之色。
他一退，沐清清也愣了。
可那表情不似嫌恶，倒像是自惭形秽，不舍得亵渎什么宝物。
沐清清后知后觉摸了摸脸，想起今日没有戴面纱。
“你……”
沐清清认出了这人是琳云背着宝婵的喜欢的相好，虽是个穷书生，但是才华满腹，今年正要参加科考，琳云背地里给他塞了不少银子，也为他掉过不少眼泪。
她见过这书生几次，还远远听见琳云情意绵绵地喊他，因此还知道他叫“王生”。楼里知道王生的姑娘不少，琳云藏着掖着，只怕让宝婵知道，为此受了不少气，给知情的姑娘们送了许多好处。拿了好处，得了承诺，又多少有些同病相怜，姑娘们也满口答应帮忙，没人向宝婵告状。
宝婵是何等人物，早已嗅出了不寻常，这几天正等着捉琳云呢。
果不其然，王生还未说话，楼顶便隐隐约约传来宝婵暴怒的声音和琳云压抑的哭声。
宝婵推门出来吆喝：“把那人捉回来！”
杂役气势汹汹往楼上跑，手上还抄着家伙。
王生脸色惨白。
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远远响起：“宝姐姐，这是在捉什么人呢？”
在小厮仆役的簇拥下，一个锦衣公子手中拿一把折扇进了明珠楼，原本楼底的人纷纷让开，为他让道。
看见声音的主人，原本还是在发怒的宝婵一瞬间换了脸色，笑容满面迎过去：“不过捉个赖账的混账东西罢了……王公子您可是好几天没见了，琳儿和我念了您好几回哩！”
王公子摆摆手，身边的仆从拿出一锭金子递过去，王公子道：“这几日让父亲拘在府里考学问呢，是以忘了来。宝姐姐也莫要为了这赖账的穷书生生气，钱由本公子出了，也图宝姐姐乐一乐，可好？……对了，琳儿在哪呢？”
宝婵见了钱物，心情大好，春风满面道：“可不是在楼上等着您，这金陵城里，谁不知道，琳儿是您的人？”
她引着王公子往琳云房里去，还不忘暗地里狠狠瞪一眼王生。
走过沐清清身边的时候，王公子侧目：“这是哪位姑娘，我从未见过。”
宝婵道：“这是清姑娘。”
王公子一拍手：“听说宝姐姐最近收留了个女冠，就是这个清姑娘么……”
他对沐清清挤眉弄眼，显然对这背影清绝曼妙的白衣女冠动了心思。
宝婵犯了愁，支支吾吾没有应答。
王公子挪了挪身子，沐清清作势欲走，可王公子如何肯任她离开，伸手一拦，闪到了沐清清面前。
原本眼中带着轻佻笑意的王公子，看到沐清清脸的瞬间，手中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清清……”
他这么语气肉麻地喊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了沐清清。
沐清清想了那么一会，才想起这个王公子是自己的远房表哥王睿。
她如何也想不到十年过去，还有人能一眼认出自己，顿时头大，转身就跑，王睿没脸没皮惯了，竟然跟着她追。
王睿身份尊贵，明珠楼里大部分人见了他就让，同时也目睹了风流的王公子戏追美人的样子。他的狐朋狗友们，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争相在边上起哄。
楼底鸡飞狗跳，没人注意到楼上哭肿眼的琳云，正用何种怨恨的目光看着狼狈的沐清清。
好在人多杂乱，沐清清使了障眼法，总算甩开了死缠烂打的王睿。
王睿也不生气，回去和狐朋狗友们坐着，几个金陵有头有脸的纨绔贵公子见王睿被美人甩了，灰溜溜回来，都忍不住暗暗笑话他。
“王兄这般失态，是在追哪位姑娘？”
“哈哈哈……竟然有王兄你看上，得不到的女人？”
王睿家世显赫，生性风流，金陵城里，不买他账的女子倒是少数。当年他为美人琳云一掷千金，独占了金陵城无数风流男人魂牵梦萦的明珠楼头牌，让很多人嫉妒至今。如今他吃瘪，几个狐朋狗友没有同情，反而高兴得很。
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跑累了，打开一直当摆设的折扇扇风，语气惋惜地说：“别提了，我王睿今生只爱过这一个姑娘……不过，她失踪了那么久，也不知是不是只是长相相似……”
他摆出深情的样子，却只换来深谙他个性的狐朋狗友们的哄堂大笑。几人七嘴八舌说着他爱过的姑娘，上到“侍郎家的二小姐”，下到“迎春院的小红儿”，念了好一串儿，都是王睿曾经山盟海誓追求过的女人，很多王睿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王睿摸了摸鼻子，说：“若非沐家不告诉我她去了哪儿，这些女人我都不会有……”
他这么一说，有人倒是想起来了，追溯起王睿的风流史，不得不提到沐家的大小姐。
那时候，他追求沐大小姐闹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礼物一车一车送，酸诗一首一首投，却都石沉大海。
沐大小姐被送走后，这事才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都把旧事忘了。
王睿的小情人一个接一个换，无论哪一个都是才貌双绝的美人，谁还会记得他当年疯狂追求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呢？都是陈年烂谷子的破事了。
不想王睿竟然是当了真，这么多年还记着沐家大小姐呢，那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狐朋狗友中一人却道：“方才那小美人，确实比琳云还美。”
稀稀落落有人应和，这下大家都想起那女子了，一抹白影，都跟勾人魂似的，确实极美极美。
王睿叹息道：“本来我和表妹，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惜可惜……”
可他嘴里这么说，人还是进了琳云的房间，笙歌曼舞，流连了好几日。气得王尚书亲自来明珠楼捆了他回府，听说关了好几天禁闭，小厮替他抄书都险些抄断了手。
王睿被关了禁闭，沐清清才算得了清静，到楼顶研究起那夜明珠。
在楼底下，只觉得明珠散发着昏暗的光，走近了才发现，发光的似乎并非明珠本身，而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沐清清踩着栏杆，掏出师父太上道人的符咒靠近明珠，符咒在一刹那剧烈颤动，然后被腐蚀一样发黑散为灰烬。
——这明珠，果然有古怪。
她还想再往外探探，琳云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沐清清讷讷，从栏杆上爬了下来。
琳云脸上有倦色，说话声很冷，对沐清清道：“宝婵姐十分宝贝这明珠，你不该随意动它。”
沐清清恍然道：“我这便去和她说。”
琳云冷笑道：“不该动的东西，就不该动。世上哪有那么多随你心意的事？”
沐清清站在那发愁，她虽然一贯心大，却不愚钝，琳云话里有刺，一时半会大概不会让她去找宝婵。她怕麻烦，也就点头，道：“妹妹说的是。”
琳云看起来却更气了，她秀眉紧蹙，捏着木栏一个“你”字还没说完，沐清清就如临大敌往她额头拍了一张符。
沐清清见她脸上浮现黑气，连忙问道：“你最近可碰了什么楼里来历不明的旧东西？”
琳云不知沐清清有阴阳眼，本就恼她，这会她又不讲理一样往她脸上拍脏兮兮的符咒，几乎让琳云气红了眼，娇滴滴的头牌一声不吭，竟然掉起了眼泪。
“你……”
琳云话只说一小截儿，掩着面把沐清清的手推开。欲说又休，反反复复，倒是弄得沐清清一头雾水。
她面上黑气愈盛，明珠楼里各处潜伏的小鬼们如同感到了什么召唤一样，从角落里聚集过来。
以琳云为中心，无数表情各异的小鬼们上下飘舞，张牙舞爪。
他们尖叫着，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凄厉哀嚎，让沐清清不禁捂住了耳朵。
伴随而来的，是刺骨的阴寒。
琳云看不见群鬼乱舞，听不见那常人无法忍耐的声音，只看见沐清清在她说话的时候，皱眉捂上了耳。她这几日心中的积怨更是喷发而出，反而撇开了犹豫矜持，张口道：“王生见了你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王公子见了你，亦是魂不守舍。”
她自说自话，全然没有把沐清清关切的询问听进去。
看向沐清清的眼神恨意满满，接收到怨恨的小鬼更是猖狂，狞笑着逼近沐清清。
沐清清天生体质特异，也不知这些小鬼依仗了什么，竟然敢靠近她身侧，更有几个伸出手抓在沐清清手上。
怨气极阴，在沐清清洁白的手背上留下青黑的痕迹。她念了几句驱鬼咒语，却并没有效果。
琳云见她不再说话，脸上有痛苦之色，更是发狂一样：“凭什么你什么都可以拥有，我便天生贱命，永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琳云说话的时候，一个满口尖牙的鬼婴狂笑着，张口啃在沐清清肩上。
沐清清身上的护身符咒发出耀眼的金光，护住了她的要害，却在刹那间破碎。
护身符咒消逝的瞬间，一抹白影划开狂舞的怨气包围。
“今传妙法，解诸冤业。”
刺破黑暗，如同神祇一般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灵力，将嚣张的小鬼们全数震散。
说话的人，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声音温润低沉。
熟悉的异香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不知名的咒语，一张蓝色的符咒紧绷着悬浮在空中。
能听语言命令的符咒层次极高，沐清清只见师兄和恩师太上道人施展过。
那人从容地越过沐清清，无比自然地挡在了她身前。
柔软的黑发从他的肩头滑落，而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目光所及处，群魔散，百鬼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明珠暗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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