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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3 难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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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和这个侍中当得相当滋润,除了皇帝宣召基本没有什么公务。皇帝也没有叫他干这干那,去了也不过给皇帝磨墨,或者帮皇帝找上几本书,陪着皇帝在不忙的时候消磨一个惬意的午后时光。
不过即便如此,真有闲空看书的也是他自己,皇帝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所谓的不忙,不过就是偶尔抬起头来往窗户下靠墙席地而坐的人那方向看上一两眼。
如果皇帝没有宣召,他就在值房发呆,或者在心情好的时候也铺上上等宣纸,写上几笔字。那些字无疑都被呈给了皇帝,皇帝看过不由点头:“遒劲有力,倒不像其人。”
闻人雅非常克制翻翻眼睛,觉得皇上近来和往日很不一样。
确实有些不同了,皇上往日踏足后宫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如今萧和留在宫里,后宫皇帝更是连去都不去了。
皇帝登基有几年了,至今未立后。据说皇帝刚登基为先皇守孝三年,孝期即便过了也没有把立后一事摆上日程。虽说如此但掖庭并不是没有美人,光是太后家族就送进三个妙龄美人,至于其它勋贵更不用说,整个后宫势力相互制衡,也不比皇帝的前朝形式好到哪去。所以说皇帝一日不立后,这种平衡被打破的日子就能多维持一天。
代表前朝各股势力的美人自然挖空心思探查皇帝喜恶,不过兴庆宫自皇帝登基当差之人全部撤换,想打探一点消息都不是易事。不过凡事都有意外,那个被招进宫的男子就是这个意外。
自从萧和进了宫,后宫更萧条了倒是千真万确。
最初这个变化谁也没有把它和这个炙手可热的侍中联系起来。说萧和炙手可热是因为从未见皇帝对哪个侍中露出过哪怕一丝笑容,偏就有人无意间看到过一回。那日伺候茶水的宫女奉上新煮茶水,捧着托盘半天不见皇帝动静,偷偷往上位看了一眼。没有上命这个行为很容易被定为大不敬,但那天宫女发现皇上正在看帮他铺纸的侍中,尽管萧和远没有伺候笔墨的内侍做得熟练,不过皇上似乎并无怪罪,一直看那家伙笨手笨脚的用镇纸将上等宣纸分头压好。
原以为皇上可能不会用茶了,宫女犹豫要不要撤下去,忽然就发现平日里喜怒不显的皇帝嘴角悄然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纹。趁着皇帝没发现,宫女赶忙把头低了下去,心里像跑进一只小鹿扑通扑通急速跳着,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可惜她没能守住本分,当兴庆宫私下开始议论起皇帝对萧和笑了一事,不出几日,兴庆宫当值的发现那个宫女已然不见了。
于是私下再无人敢议论有关萧和一字,不过所有人心知肚明,皇帝待这位新封侍中很不一般。
萧和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近来他也有点耐不住了。伺候笔墨的活似乎干腻了,就想讨点有技术含量的活,比如为三公传送公文啊,跑跑腿稍微活动一下,整日里不是磨墨就是找书,要不然没事自己看书,他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居然只有值房到崇德殿,如此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
其实这么说有点冤,平日无事时,灵官也曾带他四处走走,衍庆宫乃是三大宫之首,殿阁林立殿宇恢宏。很多宫室萧和叫不出名字,好在有灵官领路倒也不用担心迷了路。偌大的昆明池他也曾一时兴起跳上船在莲叶间穿梭缓行,摘了几朵荷花,用荷叶盖住脸睡了一觉,醒来五脏庙唱起空城计,又叫人速速靠岸。
只一个来回便再提不起任何兴趣,事后那几只白莲被插*入值房青玉瓶。
皇帝偶尔问起他去了哪里,问过之后也没有刻意限制他外出。只吩咐灵官顺平好生伺候,切莫慢待了。
如此过了一个月,萧和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即便身为侍中,也需按例休沐,我的休沐是哪一天?
当他向皇帝问起这个问题,皇帝皱了皱眉。萧和眉毛一挑,就算我这个侍中当得很闲,但是离家一月有余,休沐不应该吗?
在皇帝眼里没有应该不应该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人都是皇帝的臣民,哪怕叫你现在赴死,也是为人子民之道。
道理祖父都教过他,萧和也始终铭记在心,但你不能一天也不叫我回去去看看啊,哪怕一眼也好嘛!
萧和惦记的事儿挺多,家里几个养老的粗役近来可有请大夫,前几日细雨霖霖,满叔的腿疾可犯了?
小黑大老黄可有定时投喂?按说既然是他饲养的玩物万万不会有人慢待了,他这边满心惦记完全是瞎操心。
“太医已然去过府上,上下一切安好。”
同心上前笑眯眯回道,萧和怔了征,猛然转向皇帝,皇帝低头看奏折,仿佛并未关注他们之间说话。萧和又问:“那我的狸奴和小黑?”
“犬鸟司自会照看周全,侍中大可放心。”
萧和没有注意到同心对自己称呼的变化,满脑子都是有太医给满叔等人看病,有犬鸟司的人照看小黑狸奴,皇上想得太周到了,看来我真是无需回家啊的感慨。感慨过了忽然发现不对,就算没了后顾之忧,那我回去看看又有何不可?
身为臣子提出休沐本是合情合理的要求,不过皇帝似乎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
皇帝继续看书。
同心则比较着急,有心要点他,又回想了一下那个可怜的伺候茶水的宫女的下场又打消了这个点头。大总管内心纠结无比,心说侍中你为何一定要休沐?每日里有专人伺候你沐浴难道你还不满意吗?若是你觉得他们伺候不好,只要你开口,老奴亲自伺候也是使得,但求你别再惹陛下不悦了行吗?
大总管御前伺候有十年,在他印象里陛下不曾因盛怒处死过宫人,但免不了犯了错被罚的。就拿前些日子宫女环儿说吧,御前伺候茶水那是难得清闲的好差事,那丫头平时也是机灵的偏偏嘴巴没了把门,这下可好,贬入永巷苦役,想再回御前难喽!虽然大总管并不认可萧和差事办得好,但他实在不想看他惹皇上不痛快。
这很容易理解,皇帝不痛快那谁能痛快。大家每日想尽办法博天子一笑,当然不愿没事触皇帝霉头,为何这位侍中就看不明白?大总管很想找人诉诉苦,但有环儿前车之鉴,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大总管很纠结,不知萧和这脑袋是不是长了草。
大总管有大总管的苦衷,可是萧和心里也不好过。我不就想休沐回家看看,怎么就这么难?
闻人小将军就对闷闷不乐的萧和说:“想回家求皇上啊。”
“求了。”萧和摊开两手,唉声叹气:“皇上不准。”
凭直觉闻人雅觉得这有点不像皇帝的性子,当今皇帝登基五年,虽然往日里并不怎么亲近人,但也不会对某个人特别关注。萧和是个意外,但小将军也觉得那不过是皇帝回銮后想表达一下他救驾的感激之意。毕竟萧和的身份摆在那,若要大赏令其出仕显然难以服众,加封侍中赋予闲职则另当别论。
所以说萧和整日伺候笔墨是有原因的。要是光伺候笔墨也就算了,闻人小将军如今也和同心有了一样的心思,平日里何曾见过皇帝对什么人这般上心,皇上待这位侍中可是真不一般。开始时他听太医称呼萧和为贵人觉得新鲜且好玩,这时细思起来小将军有了奇怪的感觉,直觉这不是好现象。
当他旁敲侧击暗示一番,结果很失望,似乎皇帝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把人留在兴庆宫。最后小将军无奈道:“皇上,侍中轮值休沐本是常例,若是强留免不得那位……”
“他怎么了?”皇帝终于肯抬起头来,似乎很不理解众人的想法。有太医登门问诊,又有犬鸟司照看他的玩物,他还有何后顾之忧?
看皇帝这样子根本没有放人出宫的意思,小将军也是无奈了。心说若不是陛下你没事叫臣得空去和他说说话,我才懒理这泼才。如今人家不过想回家看看,你这边不准,为难的岂不是我们这些跑腿递话的。寻思着再不替那家伙美言两句说不定最先被愁死的是自己,闻人小将军也豁出去了,秉着左右都是死就替他求个情吧!
结果闻人雅押对了宝。
那日日落前萧和跟随闻人雅离宫,路上喋喋不休:“不愧是闻人将军,果然圣上还是赏了这个面。”
闻人雅叹口气,心说你少说两句我多半心里好过一些。
萧和拱手道谢,闻人雅倒退两步不受礼,萧和再次拱手,闻人雅泄气认输:“你再谢我我也得不到洪光,你这礼受之无意。”
洪光?
那是什么宝贝?
“行了行了,不是吵着要回家,宫门就在眼前,还不上车快些走?”
闻人雅心道你再问那洪光我也得不到了,又何必令我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