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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骤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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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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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初晓的噩梦1:
她不是一个坏心眼的女人,相反,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都说脆弱的女人惹人怜惜,所以在张远东的面前,她永远是被他捧在心里呵护在手上的女子,呵护了整整八年。这八年虽然有坚持不下去的分手,但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回到张远东的身边做一个安定了心不要名份的女人。
聂宝儿曾说连古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说方初晓,你还真应了这句话。
方初晓知道聂宝儿对她没有偏见,虽然说话刻薄,那是因为她也有一段选择不了的婚姻,所以她才总是抽烟,总是挺直了脖子对她说:“无德便无欲,无欲才无求,无求则心静。”
她是那个无欲心静的人吗?
方初晓在张远东结婚后的日子里数次自问,她问自己真的就这样了吗?真的就把八年感情放在记忆里灰飞成烟了吗?
每每此时,泪湿一地。
她应该是最有欲望的那个人。
但现在,就此时,她却被迫接受和另外一个女人来分享同一个男人,偏偏这个男人让她爱之深,恨也切。朋友说世上男人死绝了吗?他要是真喜欢你就该冲破一切压力和你在一起,但是现在呢?现在他在别人的家里,哦,不,在他自己的新婚燕尔里。而你呢?你嚼碎了痛苦也不过在他身后,值得?值得?
连江愉都对她说不值得。
那一日,是她第一次见江愉,见这个比张远东更恨的女人。
红唇白纱,谁的婚礼?
他的?她的?还是她的?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方初晓竟也成了过客,成了张远东心坎上的蚊子血、饭粘子,而她江愉成了红玫瑰,成了坐享其成的幸福女人。
她不顾一切的冲破阻拦来到婚礼现场,顺势从饮品台上拿走一把叉子。
她看到人群中央的两个人,一个是从来没有陌生过的男人,那么利落的眉目,无比熟悉的爽朗笑容,英挺的身姿……他身旁,是一个她陌生的女人,眼睛没有她的大也没有她的明媚,鼻梁没有她的小巧,嘴唇也没有她的温柔……此女人揭开面上覆着的白纱,露出真实的一面。
如果说方初晓偏于古典,偏于温婉浅浅入心的那种女人,那么江愉就该归于现代,归于气势一下子夺目的那种,并且柔软无多,只柔韧在外。
四目相交,方初晓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笑起来会很动人。
可惜这个场合下,她看到的都是清风雅静的笑。但她一眼就看穿了那种笑容若再添三分之后的夺魄,所以此一刻,那浅淡的笑容便成了三月的微风轻拂过湖面,撩得人心惶惶惊恐莫名。
江愉会俘获张远东吗?
方初晓没来由的蹦出这样一个打击自己的念头,念头之后她就血气上涌,再也顾不得一切的戳破现实的伪装,当着惶惶众人说她是张远东的女人,她才是张远东应该娶的女人!话脱口,不止在场众人怔住,张远东忧心忡忡,她更惊恐……意识里,她不是这种利落干净的女人,不是能鱼死亡破的女人啊?难道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还是命运改变一个人?
方初晓从张远东眼睛里看到了心痛,四目交汇,情感喷涌,她再也顾不得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再一次抛出狠话“他是我的!他的太太是我!是我方初晓的!”
聂宝儿很久摸着我的脸说:“傻啊,你真傻,你是赢了气势,输了爱。”
输了?
方初晓心想其实从张远东失踪的那一日开始,自己就输了,输给了家庭,输给了世俗,输给了命运。她一个女人冲破自己家庭的阻力和张远东在一起,他一个男人却冲不破家庭的压力给她一个幸福,何其可笑,何其不揪着她的心脏哭笑?
婚礼上的一幕,方初晓一生也洗涤不了的噩梦。
她看着江愉对聂宝儿说了一些什么话,尔后聂宝儿失去踪影,再后来,她忽然感觉四面八方伸出来很多手,光怪陆离的手拉着她拽着她,她一下子气极,心想江愉肯定是要让她离开现场……谁知道,脖子处被什么东西倏地刺了一下,就跟针刺了的一样。
她没在意,那点轻微的刺痒算什么?
谁知道她昏过去了。
方初晓的噩梦2:
梦中一浅眠,世上已千年。
方初晓看着这个白的刺眼的房间,一下子怔了神,心想难道自己被囚禁了,被江愉关起来准备杀人灭口了?江愉果然出现在她面前,还穿着一袭隆重而又繁复惊人的漂亮婚纱,她一出现就摸了她的额头,说:“你在发烧。”
是啊,发烧了,连续几夜的不成眠。
“值得吗?”
江愉给她搭上一床毛毯,问她:“知道张远东为什么没有中断婚礼?”
她没力气的摇头,没力气的落泪。
“他父亲以你的安全为要挟,要挟张远东必须举行完婚礼,否则无论你在哪里,他父亲都会派人给你一个下场。”
方初晓的泪一下子决堤。
心上某个器官越缩越紧,越缩越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张远东的电话打不通人还找不到,连他朋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然后就突然传来他答应结婚的消息,她还以为他真就斩断八年感情了,原来他还是有情,怪不得她冲破阻拦见到他,他会那副忧心表情。
“我让人送你去医院。”江愉站起来,准备离去前又回头看向她:“还有,刚才实在抱歉,我让人给你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方初晓愣住。
“聂宝儿的同学就在隔壁医院,你知道,要是你这么闹下去,不止张远东为难,你的安危……”
方初晓怔怔看着天花板,无声落泪。
江愉彻底退出。
她退出,有人便掀门进来,一把将她从椅榻上拉起来,狠狠拽入怀里……他的气味,他的温度,还有他的喘息,她如何分辨不出?
说了梦中一浅眠,世上已千年。几日不见,她觉得他变了,变得有那么一瞬她竟陌生了,尤其眼睛里的浓烈,滚烫得她承受不住。
“你发烧了?”
他竟然跟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泪滚出眼眶,她点头,明明千言万语却一字也不成言。她就这么盯着他看,就像他也看着她,明明很近根本就是没有距离,她却觉得离他好远,远的她委屈满腹,扑到在他胸膛,嚎啕大哭。
聂宝儿后来说你的哭声像鬼,幽怨的瘆人。
这一刻,她真成了怨妇,对张远东又锤又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翻来覆去的三个字,嚼碎了的三个字。
他狠狠吻住她,似乎要掠夺走她身上所有的气息。原本该高兴的,真的,情侣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感情就粘稠得化不开,可是她全身迸射出难以忍受的痛,痛得五官抽搐全身颤抖。终于张远东停下他的掠夺,盯着她:“怎么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这句话刚刚落地,方初晓就见到了张远东的父亲。
江愉的噩梦1:
有人说婚书如同法律,保护了男女之间最珍贵的感情。可笑的是她与张远东的婚姻没有感情,相反,这纸婚姻破坏了他和方初晓的八年深情。
所以她,是个罪人。
破坏人感情的罪人,即便这个“罪”字于她没有几分压力。
但同为女人,有同样的感性思维和细腻神经,所以关上门离开的那一刻,她便清楚听到方初晓传出压抑的痛泣,压抑得她也莫名悲伤……后来聂宝儿一语点破,你那是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因为你也是不能选择只能接受的一个。
某一刻,她和她承受同样的苦。
所不同的是方初晓为情,而她江愉为这该死的命。
张远东几步就站到她面前,推门而入前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种眼神,一般在仇人相见时才会露出。身后的门“扑通”一声关闭,门前的她,勾起一记无奈。
当她拖着又沉又重的婚纱想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时,休憩室传来一声长一声短继而长短不一的尖利声音,怪异得她不禁回头。
看见张远东的父亲站在门口,正对着她露出一种难以察辨的情绪。
门内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的,她都是一个无从选择的人,怎么有力气去搬开别人身上的石头?本来想转身离开,在那一刻自己跟自己松绑,管他妈的婚姻,管他妈的责任,管他妈的家族使命,我回我的乡下去……
江愉父亲上前,狠狠挥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被挥得站不住,差点倒在地上,幸而聂宝儿扶住了她。
江愉看见父亲身后的母亲,一样的诡异莫辨。忽然之间,她怔住,她不明白自己哪点做错,明明是方初晓找上门,明明是现场保安出错,明明是张远东和方初晓情深难抑,怎么她倒挨了一记耳光?还是这个没尽多少父亲职责的男人给出的一记耳光!
“小愉,你跟我过来。”
妈妈唤了她的名字,把她叫到了一边,说:“别怪你父亲,他也是气慌了。”
“妈,这个婚我不想结!”她不想跟母亲多纠缠,因为唯有在母亲面前,她才可以肆意,可以不顾一切。然而母亲背弃了她,不,应该是放弃了她,母亲当场说出一番让她血冷的话:“你没得选择,事到如今难道要看着江家出丑?难道要让我彻底离开你父亲?”
江愉不明白,很不明白。
“娶你是张伯伯和你父亲早就定好的,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为什么?我不是货物,我是人!”
“就因为你是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承袭我的容貌,所以你才要嫁人!嫁给张远东!”
她脑袋一片空白,心想这是什么理由?
但是母亲已经转身,当时的江愉不知道母亲这一转身竟然是永无再见。
张远东噩梦1:
音乐一转,他看见竹林盘着一条大蛇,有碗口粗的蛇在竹竿间盘旋,继而音乐再一转,他便看到暗色沉沉的一间房,房内所有人垂着手臂低着头,那些人似乎围着一样东西,他拖着沉甸甸的步子撑开昏沉沉的眼睛,看到一个雕花描金的长方型盒子。
盒子上压着一张白纸黑字:
“张远东”
这三个字入眼,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的大口呼吸。
心跳如雷。在这沉沉的夜色中,心跳成了唯一有生命气息的声音,咚,咚,咚……提示着恐惧依旧,噩梦依然。
他伸手摸出胸口。
摸到胸口下几寸果然的一条刀疤。
很硌手的一条痕迹。这条痕迹来自于一个陌生人,但就这个陌生人让事态发生陡然,让他见到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因为昨夜还在身边,今时却冷冷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