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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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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记得那是本田菊在长安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他在门前赏雪。
白色的雪飘飘洒洒，像沙粒一样，颗颗分明。过了一会儿，才越下越大，抱团而成。本田菊想起了王耀教过他的一个成语，所谓“鹅毛大雪”，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瑞雪兆丰年’，今年大概会有个好收成吧。”王耀含笑的声音传来。
彼时本田菊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他收回放在门框上的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王先生。”
王耀一身红衣，上面绣着两只翩翩起舞的仙鹤，袖口袍边是白色的绒毛，衬得他脸色比平常红润了几分。
“菊你就是太规矩了。”王耀扶额叹口气，然后走向本田菊，蹲下来拉起他的双手：“手怎么这么冷？”
本田菊低下头，感受着手上传递来的温度，带着他的手也暖和了些。他瞧见王耀的左臂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一枝白梅，针脚稀疏，勉强见些形状。这应该是王湾绣的，她最近在练习女红。
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清脆响亮。王耀一手抱起本田菊，一手捂住他的一只耳朵，另一只贴在他的胸膛上。
王耀笑着说：“我们回家。”
本田菊满脑子的鞭炮声和心跳声，听不清王耀在对他说什么，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二、
晚上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吵闹了一晚上，说好了要守岁的孩子们却都坚持不住，一个个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王耀怕他们着凉，又不忍心叫醒他们，便一手抱一个送进屋里，脱了衣服鞋子，盖好被子，如此来回几次。
等将所有人安排妥当，王耀才发现不见了本田菊。他披上外袍，悄悄去寻。
原来，在众人热热闹闹的时候，本田菊就捧了杯热茶出去了。
他抬头望天。
月亮不是圆圆的，只是浅浅的一抹，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反而更见风致。淡淡的月辉撒下，笼在雪上，又仿佛脉脉浮动着，流水一样。
王耀在本田菊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杯茶：“茶冷了，换一杯吧。”
本田菊接过，到了声谢。
“王先生怎么不去休息？”
“那你呢？怎么出来了？”王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叫王先生？”
本田菊低头沉默。
关于称呼问题，王耀和本田菊也讲过多次了，但他一直改不了。
“今晚月色真美，不是吗？”
本田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应和道：“是的，很美。”
“你啊！”王耀对待本田菊只能叹气，“明明还是个孩子。”
“对不起。”
王耀更加无奈，伸出手揉搓着本田菊婴儿肥的脸。本田菊也很无奈，又挣扎不出魔爪。王耀笑着抱起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
天边烟花绚烂，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本田菊偷偷盯着王耀的侧脸，明明暗暗的火光勾勒出他的轮廓。
“nini，晚安。”
王耀愣了一下，亲了下已经睡着的本田菊的额头。
“晚安，小菊。有个好梦。”
今晚，月色很美，雪色很美。
三、
“唉～”王耀叹口气。
“耀君，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本田菊开始不叫王耀“nini”了。虽然对此王耀蛮伤心的，但毕竟孩子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也就随他叫了。
“没什么事。”
“哦。”
沉默了一会，王耀说：“小菊，陪我出去一下吧。”
“好的。”本田菊点点头。
已经很晚了，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回家了。晚上经常是王耀和本田菊的独处时间，两人一起赏月，品茶，手谈。其他时候王耀基本上都被王湾一等弟弟妹妹霸占着，而王湾不喜欢本田菊，本田菊也是避着王湾。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两旁是稀稀拉拉的摊子。王耀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本田菊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菊快离开了吧。”王耀突然道。
本田菊一下没反应过来：“啊？嗯。”他顿了顿又道：“大概吧。天皇大人希望我回去。”
“也是啊。你是来学习的，现在学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以前刚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只有这么高。”王耀笑着比了下：“现在都这么大了，到我肩膀了。”
本田菊抿了抿唇，郑重地行了个礼：“感谢您的教导之恩。”
王耀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了本田菊，将下巴抵在他肩上。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一直把你看做亲弟弟。你很有野心，这是好事，但切记凡事不可过，坚守本心。”
本田菊本想抬起的手又放下，眼中复杂。
“以后，靠你自己了。”
月光静静照着一对相拥的人。
四、
本田菊回去了。王耀虽然伤感，但他还有许多人和事需要守护，只是偶尔他仍旧会想起那个冷静自持的孩子，然后写一封穿越茫茫黄海的信，并在隔几个月后收到回信，尽管只有寥寥几语，甚至没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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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城外的桃花开了，远远看上去像团火一样。春天总是好天气，我带着湾湾他们去踏青，然后照例放了风筝。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最期待这一天了，黑色的燕子，是不是？”
“小菊，今天是花灯节。河面上漂满了花灯，我替你放了一盏，希望你万事胜意。还有，你去年花灯上写的什么？”
“小菊，又是一年了，你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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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君，樱花开了。纷纷扬扬的，让我想起了长安的雪。”
“耀君，西瓜好贵。”
“耀君，今天是中秋，月亮很美丽。”
“耀君，比起长安，这里的冬天好像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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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又给小菊写信啊。”
“是啊。”王耀放下笔，对着趴在他书桌前的女孩笑了笑。
“混蛋小菊，就这么走了。还写什么信给他呀！”
王湾整天说自己不喜欢小菊，可仍旧很关心他。
“口是心非。”
王湾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嘛！”
王耀无奈地笑着，将信装进信封，寄了出去，可是那一天没有寄来回信。
后来，信一封封地寄出去，自此却再无音讯。
再后来，两人都没有想到，会以那一种方式重逢。
五、
四分亲情，三分爱意，两分仰慕，再加上一分求而不得。这大约是本田菊对王耀的感情。
被牵着的手，幽静的竹林。
月色如雪，雪色如月。
清辉映着深邃的眼眸。
温暖的怀抱，殷勤的叮咛。
这是爱吗？
一刀挥下，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神情，本田菊笑了。
其实说白了，王耀身边不缺一个本田菊，本田菊对王耀更多的是利用。纵然两人相处再久，感情再深厚，可中间隔了许多许多。况且，他们是国家。
“日落之地的先生你好。”
日出日暮，一天时间，天涯之远。
或许，竹林初遇，结局就已经注定。
刀锋上的鲜血滴落，他挥刀指向一个方向，对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王耀说：“看，耀君，那片竹林，开花了。太阳，也落下了。”
“小菊……”
到头来，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恨？或许吧。
他宁愿王耀恨他。
后悔吗？
永远不会。
他依稀记得那年，一袭青衫，他眉眼如画，浅笑淡染。
可不如如今，鲜血染袍，臣服于他。
——————
“我曾经有个弟弟。”
“他很乖，很懂事，很聪明。”
“尽管有些无伤大雅的小野心。”
“他仍是我的骄傲。”
“后来，他死了。”
“那一年，是1931年，9月18日。”
注：竹子开花后死亡。
六、
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后悔。那拉过他的手，他从未停止过想触碰的念头。虽然刀锋掠过，断了曾经。
今天下雪了，很大，好久没有下过雪了。晚上的时候，天晴了，皓月当空。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赏月了？
毕竟是个满手鲜血的人啊。
“兔子在月亮上捣药呢！”
恍惚听见谁这样讲。
天气很冷，本田菊不禁缩成了一团。头有些疼，身体发冷，脸却滚烫滚烫的。可能是发烧了。
花灯上写了什么？
他大约有些烧糊涂了，轻轻地哼着一首歌，没有歌词，单单是不成调的几个音。
这是什么歌？
他写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
王先生……
nini……
耀君……
我好冷……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