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唇上印酥糖》故逢深秋

8、Chapter 8

　　在沙发上坐着的正是温染的父亲——温世华。

　　温世华身形伟岸，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哪怕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也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已经年近四十岁的男人。

　　父女俩长得很像，特别是那双宛如秋潭的眼睛和秀挺的鼻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温染大概恰好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五官组合在一起很完美，英气中带着柔情。

　　“小染，你回来了。”

　　温世华起身走到温染面前。

　　温染厌恶似的后退一步，眼神充满了恨意，不带感情地说：“我再说最后一遍，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温世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讨好的意思，他放低声线诚恳地对温染说：“小染，爸爸这么久没见你，很想你，得了空便过来看看你。”

　　“想我？”温染觉得特别讽刺，冷笑一声，“你也好意思说想我？温世华，你不觉得恶心吗？还有一点请你搞清楚，我没有爸爸，他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把父亲当成仇人，敢对父亲说出这种话的人，恐怕只有温染一个。

　　七年前，那年温染十岁，她母亲盛云曦因病逝世。

　　在盛云曦病逝后的一个月恰好是钢琴大赛，以往都是盛云曦亲自陪她去比赛，如今盛云曦不在了，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温世华身上，于是温世华和她约定说陪她去比赛，可她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来温世华。

　　那天她哭得很厉害，也是她唯一一次放弃比赛。

　　后来，等她长大了些，温世华带回来了个女人，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关键这个女人她还认识。

　　这个女人是盛云曦和温世华的共同好友桑晚瑜，一直被她唤作桑阿姨的女人居然成了她后妈？

　　再后来，她终于知道钢琴比赛那天温世华之所以失约的原因，原来是温世华飞去美国陪桑晚瑜生产去了，这叫她如何能容忍？她更无法接受温世华和桑晚瑜在盛云曦还在世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而且还义无反顾地生下了私生子。

　　难怪好久不见桑晚瑜，难怪桑晚瑜没有出现在盛云曦的葬礼上，原来是飞去美国养胎待产了？

　　呵，可笑至极。

　　她母亲盛云曦是那样好的人，温世华和桑晚瑜怎么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龌龊事？桑晚瑜怎么好意思跟温世华在一起？怎么好意思带私生子来她家？

　　不会良心不安吗？良心不会痛吗？

　　也是，从他们在一起那一刻恐怕就没有良心可言。

　　简直不配为人。

　　无法原谅。

　　她恨，恨透了温世华，更恨桑晚瑜和那个私生子。

　　可能因为她从小接触的人比较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所以她比同龄人要早熟一点，从小就懂得很多，于是从那时开始她就独自一人搬出来住了，至今快四年了。

　　温世华心里一痛，微微蹙眉：“小染……”

　　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于温染，所以才任由温染这么任性放肆，父女之间闹成这样责任在他，他曾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弥补给温染带来的伤害，可温染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有事就快说，没事就出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温染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想看到你，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逼我做出出格的事。”

　　温世华沉默着看了温染一会，眉眼间透着疲惫，深深叹了口气：“小染，爸爸有件事要跟你说。”

　　温染横眉怒视着他，没说话。

　　温世华继续说：“四年了，你恨了爸爸整整四年，爸爸不奢求你的原谅，也没资格……”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那大可不必再说了，”温染再次打断他，“我不想听没有意义的废话。”

　　温世华愣了一下，缓缓说：“小染，爸爸和你桑阿姨今天去领了结婚证。”

　　温染冷笑出声，咬牙切齿：“您终于让小三上位了，恭喜啊，真是恭喜啊，桑晚瑜那个婊|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温世华瞪着眼：“你——”

　　“我怎么？受不了我骂她啊？还是你心疼了？”温染往前走半步，抬头逼视温世华，声线有些颤抖，“温世华，你听好了，桑晚瑜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臭婊|子，你和她还真是绝配。”

　　“你——”温世华扬起手，“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温彧见状连忙过来拦住温世华，“先生，小姐年纪尚小，说话口无遮拦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先生不要动怒。”

　　“你打啊！”温染毫不示弱，“温世华你有种就打啊！”

　　父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紧张，温世华若是真的动手打了温染，从今往后只怕是彻底支离破碎，再也无法修复。

　　温世华心痛得厉害，放下了手，声音低沉沙哑：“小染，这是爸爸欠了你桑阿姨七年的结婚证，如今……”

　　温染喊出声：“温世华，你对得起我妈吗？！”

　　闻言，温世华沉默了。

　　盛云曦，曾经和他那么相爱的女人，大学一毕业就和他结了婚的女人，相濡以沫，说要白头偕老的女人。

　　“温世华，你没有心。”

　　“滚。”温染眼眶微红，喊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温世华你给我滚！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也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

　　温世华也红了眼：“小染……”

　　温染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啊！”

　　见她这样，温世华不敢再多做停留，于是整理了下西装的衣领和衣袖，从她身边经过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小染，爸爸和你桑阿姨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一号，婚礼在爱尔兰举行，爸爸知道你不会来，所以是来通知你一声，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爸爸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温彧也从她身边经过，她叫住温彧：“彧叔，我叫你一声叔是敬重你，如果你再放他进我家，你就不用来了。”

　　温彧微微弓腰，颔首：“是，小姐。”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别墅，不一会，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汽车停了一下，然后又开走了，声音越来越远。

　　温染取下背在身后的书包，用力摔在地上发泄心里的不痛快，她仰起头，忍住不让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掉落。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着：“通知，温世华，真是好一个通知啊……”

　　她失去了妈妈，就连爸爸也“失去”了呢。

　　伤心啊，怎么会不伤心啊。

　　从妈妈走了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伤心，只能说是时间抚平了她心上那些无法痊愈的伤痕吧。

　　这些伤，她都藏在心底。

　　——

　　为了让宋若词安心在H市的商礼学院读书，莫静雯说她特地在H市买了一栋别墅。

　　回到家，宋若词刚进家门，吴梅一眼就发现了她膝盖上的伤，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扶着她，一脸担忧地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宋若词轻声说：“梅姨，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瞧吴梅这样，她真不敢让莫静雯知道自己受了伤，不然自己肯定会从被安慰的那一方变成安慰别人的那一方，她更不敢让莫静雯知道自己的伤是别人故意而为之，因为莫静雯今晚肯定就会直接从P市飞到H市。

　　吴梅扶着宋若词走到沙发那坐下，她坐在宋若词身边仔细观察着宋若词膝盖上的伤，说：“幸好只是擦伤，不是很严重，小姐，你等着，我去拿药箱来给你上药。”

　　宋若词盯着膝盖上的伤左看右看，她的腿又细又白，所以擦破皮流了点血就格外醒目，虽说擦伤不是很严重，但也摔得不轻，她两只膝盖现在轻轻一弯就疼得厉害，手掌和手肘也撞得不轻，大概是要疼几天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当着温染的面出糗，她心里苦，低头扶额，形象啊……

　　不一会儿，吴梅提着药箱来了，宋若词自觉把腿放在茶几上，吴梅打开药箱拿出医用棉球和碘伏消毒液，“小姐，清洗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宋若词轻轻点头：“嗯。”

　　当冰凉湿润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时，虽然吴梅的动作很轻，但还是疼得宋若词皱起了眉。

　　她想了想说：“梅姨，关于我受伤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免得让她担心。”

　　“好，我不会跟夫人说的，”吴梅柔声叮咛，“不过还请小姐以后走路小心点，受伤疼的是自己。”

　　宋若词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她拿出手机一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来自母亲大人的视频电话，也就是莫静雯。

　　她接通视频电话。

　　下一秒，莫静雯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不得不说莫静雯保养得是真的好，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几岁了，若不是化着精致的妆容，说她是少女也不为过。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宝贝，有没有想妈妈啊？”

　　宋若词鼻尖微酸，微笑着说：“想。”

　　吴梅在一旁认认真真为宋若词上药，一声不吭。

　　“唉，这才分开一天，我就想我的宝贝女儿了，”莫静雯假装擦泪，“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若词：“妈妈，我们每天都可以视频啊，只要你有空了你就打电话给我，随call随到哦。”

　　莫静雯计谋得逞：“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良心，在商礼学院怎么样？应该不错吧？”

　　宋若词：“嗯，妈妈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

　　“那就好，有事就要跟妈妈说，知道吗？”莫静雯撩了一把头发，“宝贝啊，今天见到染染了吗？”

　　宋若词莞尔：“见到了。”

　　莫静雯：“见到了就好，你费劲千辛万苦去到染染身边，这次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知道吗？谈恋爱可以，妈妈不阻止你，妈妈相信你不会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

　　宋若词：“妈妈，现在谈恋爱还早着呢……”

　　什么啊……

　　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那妈妈可不管，”莫静雯严肃脸，“妈妈都放你去了商礼学院，你可不得加把劲努力一把？说什么你也要给妈妈拿下染染这个儿媳妇，最好这次放寒假就把染染带回家。”

　　宋若词：“……”

　　妈妈，我尽量……

　　她在心里说。

　　莫静雯继续说：“宝贝啊，妈妈给你准备的染染的一些小资料你看了吗？”

　　“资料？”宋若词不明白，“妈妈，染染的什么小资料？”

　　莫静雯：“就放在你行李箱的夹层里啊，你没看见吗？”

　　宋若词有点懵：“没有……”

　　莫静雯：“那是妈妈特地给你准备的惊喜，你快去看看，你喜欢了染染这么多年，妈妈当然得帮你一把了。”

　　正好膝盖上的伤包好了纱布，宋若词听了莫静雯的话，连忙赶去二楼的房间，为了不让莫静雯发现自己走路不对劲，手机屏幕一直是从下往上的角度怼着自己的脸。

　　她到了房间，忍痛艰难地蹲下来打开行李箱，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她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温染个人资料六个大字。

　　她睁大眼睛：“这……”

　　莫静雯笑着问：“怎么样宝贝？是不是很惊喜啊？”

　　宋若词迅速扫了一眼这张纸上的内容，上面写着温染的年龄、出生年月日、身份证、身高、体重、家世背景、联系方式、微信号等等，最关键的是连温染家的地址都有！

　　这哪是惊喜？这分明就是惊吓！

　　她仔细看了眼这个地址，觉得有点眼熟，温染家住在春江花园？怎么好像还和她家离得很近？

　　她有些惊讶：“妈妈，染染家……在春江花园？”

　　莫静雯点了点头：“是啊，说到这个，宝贝，妈妈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其实妈妈早在三年前就知道染染住在春江花园，于是就把染染家对面的别墅买了下来，当然是为了以后能方便我的宝贝女儿买的，还好妈妈有先见之明，这栋别墅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什么？温染家住在对面？

　　宋若词：“……”

　　她盯着纸上一系列有关温染的资料，哭笑不得，嗔道：“妈妈，我又不是变态！你怎么……”

　　“宝贝啊，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看你喜欢染染的这七年，你去听她的演奏会，去看她的比赛，只要有关她的活动你都会去参加，可你从来都没想过联系她和她做朋友，如今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到她身边，妈妈当然得帮你一把，妈妈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之后还得靠你自己，”莫静雯露出骄傲的笑容，“想当年妈妈追你爸爸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你可得给妈妈长脸啊，年轻人就应该放肆一点，知道吗？”

　　宋若词脸颊有些泛红发烫：“妈妈……”

　　莫静雯挑眉：“以后你可以去染染家串门，还可以跟染染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多好啊，是不是很感谢妈妈？”

　　宋若词小声撒娇：“谢谢妈妈。”

　　“好啦，宝贝，妈妈约了几个阿姨七点钟打牌，就不跟你多说了，”莫静雯看了眼时间，“哎呀，都六点半了，宝贝，妈妈要去挥霍你爸也就是我老公挣的钱了，挂了啊，拜拜。”

　　宋若词挥了挥手，再见两个字刚到嘴边还没说出口，莫静雯就挂了电话，不是才说分开一天就十分想念的吗？怎么一到打牌时间就直接挂了电话？过分！

　　她抬头望向贴在墙上的海报，忽然湿润了眼眶。

　　她的房间几乎贴满了温染的海报。

　　这几年，她和温染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从台上到台下那么远，她就那么坐在观众席望着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温染。

　　她就像一个小粉丝，默默喜欢着温染，关注着温染，支持着温染，从来没有逾越过半步或是去打扰温染。

　　她想，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就好。

　　哪怕只有一眼，她都很满足。

　　温染是她的秘密，也是领她前行的引路星。

　　而现在她居然住到了温染家对面，两人之间就隔着一条马路，她有种不似真实的感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倒在床上，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惊喜又激动，笑得合不拢嘴，这是真的吗？！

　　开心，她真的很开心。

　　不单是因为知道自己住在温染家对面，而是温染今天帮她解了围。

　　就像，小时候一样。

　　……

　　晚上。

　　宋若词躺在被窝里，捧着手机搜索了无数遍温染的微信号，点开温染的头像看了无数次，但她就是不敢发送添加好友的请求，她怕被拒绝，更多的是怕打扰到温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温染打招呼，不过手机号码她倒是存上了。

　　她放下手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一定会加上好友。

　　晚安，我亲爱的染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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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鞠躬！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