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有点儿烦！》柳奕冉

198、第十三章 白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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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之后我日日喝白泽熬的粳米粥，连着喝了三日后不仅觉得之前的新伤旧伤一齐都好了，甚至筋骨都轻灵了不少。我把这些喝粥的好处告诉白泽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来了句，“你天天喝粥减肥，自然轻巧灵便了。”

　　哈？我以前很胖吗？？？

　　受了沈伶一剑没有立刻灰飞烟灭还能够自由自在地下地溜达那可真是阿弥陀佛菩萨庇佑，所以在能下地行走的第一时间我立刻飞奔去佛堂给诸天神佛上了三柱香。

　　香龛里青烟袅袅，我双手合十闭眼默诵经文。那一日，我眼睁睁地看着苏白的生命消逝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连一段《往生咒》都不能为他念上一念，这么一想，我心里涌出无限的悲伤与难过。

　　突然佛堂中一阵狂风大作，供桌上佛经被吹得唰啦啦唰啦啦响。我睁开双眼看向供桌，那本被风吹开的佛经正好停留在“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这一章节。两页薄薄的经文中夹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学一亲启”，笔力虬劲，力透纸背。

　　看到这封信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千里之外大相国寺里传来的寂寥又落寞的钟声。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指拆开信封，信纸摊开，字字泣血。

　　学一，

　　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和皇叔再相见了。

　　请原谅我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家国天下，这份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从前皇叔在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像共同拿个扁担挑起一桶水，他总是把重的那头自己承担；可如今，我却要自己一个人独自挑起这一桶江山。

　　我太累了。

　　我才二十五岁，我已经见识过了兴衰更替权谋算计，我已经见识过了别离背叛恩怨纠葛，我不想再见识更多了。

　　你以前和我说过，百姓们仰赖天子，不是因为皇权的重压，而是因为龙椅上面那个人坚定勇敢值得托付值得信赖。

　　你说得很对，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百姓们认为无所不能的天子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旱灾涝灾，百姓受苦找官老爷；官老爷找天子；一级推一级，级级向上推，推到最后，我作为天子，退无可退。

　　在暗无天日的皇宫深处，我又能找谁呢？

　　学一，我真的好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不多给皇叔一点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要质疑他对我的爱……

　　第一页纸读完的时候，我面上很平静。苏白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剖白自己的心迹，老实说，我读上去甚至有一种反复听他絮叨太久而产生的倦怠感。他一遍一遍描绘自己心里的那份满满当当的感情，我却每听一次都觉得那感情又减少一分。

　　出于对苏白的尊重，我继续看了下去。

　　第二页纸的笔力已经不像刚开始时候那么重，落笔钝重，提笔绵软，似乎这两页的写作时间并不是同一日。

　　学一，

　　我要走了。

　　回顾这一生，我竟然没有半个可以托付的人，所以我只好再来麻烦你。

　　你需要替我办三件事，其一，新皇登基，免除三年赋税徭役，放三千宫人出宫自行婚配，民众休养生息；其二，新皇开恩科，原定三年一考的旧制改为一年二试，春秋两季不论文武，广纳英才；其三，新皇德政，曾经参与“二王之乱”的兵卒亲属，统一登记造册由国库拨款重新安抚，之前无论是摄政王一党还是弘昭帝一党全部既往不咎，但凡有入伍从军之志，便都是我大历好儿郎。

　　苏岷此人既不通帝王之术又软弱无能，骤然上位必然前朝动荡。这三件事虽然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政绩，但一得人心，二充朝堂，三强兵马，至少可保大历十年太平。

　　冀州陈秉，最是刚正不阿。虽说先皇在时，他与皇叔互相看不顺眼。他觉得皇叔乃是宠臣奸佞害得他差点失去独子陈冉，两人之间过节不小。但当年皇叔曾多次与我提起，陈秉此人乃是我大历朝堂的脊梁一国的根本，要我好好珍藏，总有宝刀重见天光之日。如今他做内阁首辅，统领群臣，替苏岷拿主意，多进谏言，我很放心。

　　学一，我拟了一份圣旨放在了佛龛后面，待我驾崩之后，你可以执圣旨入宫传召，没有宫人敢拦你。

　　学一，我把整个大历江山都交给你了。

　　一定要珍重啊。

　　泪水重重地砸下来，碎裂在信纸上。看到最后一行字，我终于不可遏制地跪坐在地上恸哭起来。苏白终于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帝王，在黄叔这位老师的悉心调教下，他终于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可是这份答卷却是用命来写成的。信纸被我握在手里握得皱成一团，我满脑子里都在重复着苏白带着轻松的口吻说话的样子，他说，“嘿，学一，我终于要见到皇叔啦！”而与之交替的是白泽的那张脸，他无奈地说，“谁都会有以后，黄叔……他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