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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决裂 ...

  •   今年的腌货准备得早,鱼和猪肉腌得咸香,飘着八角和花椒的味道。由于今年定了亲的,相较去年不同,咸货腌制了许多,从洒满盐椒的缸子里取出,大大小小地挂在朝阳的屋檐下,等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然后待新妇过了门,好拿一些让她回门去。
      可惜,宁夫人还是没能等到儿子娶妻的那天,在第一个雪夜里悄然离世。
      薛离昭在屋前台阶下站了很久很久,霜雪落满肩头,他的睫毛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霜,轻轻一眨,便化作湿意淌落。

      “下毒的,是二少爷身边那个大丫鬟披霜。”
      ……

      披霜找到了,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而这时宁夫人的死讯已由柳大夫第一时间传来。
      非常时期,苦寻了许久的披霜忽然现身了,难免让人猜想她是不是故意,反正薛醒玉立刻让人把她给看押起来了。

      谁也不知道她这阵子躲藏到哪了,看披霜此时已没了嫡少爷身边一等大丫鬟的气派体面,那件红衣如今染了污泥,不见往日光鲜颜色,纵使灰头土脸,她眼中的倨傲桀骜还在。
      桑叶指责道:“万万没想你张狂至此,毒杀了宁夫人。眼下东窗事发,你竟也不远走,还回府干什么?披霜,你莫不是想害死二少爷?!”

      她笑笑没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你何至于如此狠毒?二少爷对你不薄!”桑叶又怒又失望。

      披霜张口就说:“如何个不薄法?薛离昭砍伤我的手臂,二少没有替我报仇!断了臂后,我又被遣到后厨做粗使丫头,桑叶姐姐,你仍然是一等大丫鬟,何其体面?你不会懂!”
      “我今天的作为,不过是想报仇而已!”她眼神狂热不驯。

      “报哪门子仇,报大少断臂之仇,还是二少不理你的仇?”手下人质问。

      南院的听泉厅里只有几个小厮丫鬟,这事还没惊动当家的。
      而薛醒玉进了内室,也不知道干什么去,桑叶审问不出什么来,正要去叫薛醒玉,就看到她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鸦青色的棉衣,外面披着鼠灰皮裘,搓着手大步走来。
      她上一世是岭南人,一年四季里永远少一个冬天,现今这个雪花飞舞的天气,就叫她冷得直发抖,大衣厚袍不断往身上叠加。

      桑叶看她搓着手,塞了一个手炉给她,低声对她说:“披霜已承认是她毒杀了宁夫人,眼下自投罗网却不是什么好事,恐怕大少爷已经在来路上了。”
      薛醒玉摸了摸心口,叹气道:“我已做好准备。”
      她刚才到内室里去,穿衣保暖是其次,首要是在里头穿上了爹爹送她的保命金软甲,可刀枪不入。

      她这举动,是下意识的。
      从穿过来,得知自己是个不得善终死于非命的反派人设开始,她就没有一天会安心过,每天都是在保命,只求再多活几集。
      她能拿命赌薛离昭不杀她吗?不能。宁夫人是他的软肋,也是死穴。若是以这些天他对自己的好,天真去赌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岂不可笑?
      从穿上金软甲的举动,已经说明,她也不相信他会手下留情。

      “您先前,为何不预告大少爷,披霜可能要对宁夫人不利呢?”桑叶疑惑。
      薛醒玉好笑:“且不说当时我能否确知披霜是否对宁夫人不利,即使确知给兄长预告,你觉得,他第一个怀疑的难道不是我吗?”
      披霜,是她以前宠信的大丫鬟,她办的事,大多都是主子默许或授意的。
      桑叶纠结着说:“大少对您……近来甚好。”
      大少对二少,近来和善得没话说。私以为,若给大少提醒提防,也能免去嫌疑。

      “向兄长提前预告后,最后没出事自然是好。”薛醒玉叹息,“我只怕预告了他,最后一语成谶,反而脱不掉害人的嫌疑了。”
      他定会想,否则她怎么会预知?必然是她先动了手脚,假意提醒,到时别人就怀疑不到她头上去!
      这么一想,寒意便爬上脊背,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桑叶,我不能拿兄长对我的些许好意做赌,更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做试探。”
      薛醒玉低头看向披霜,这个丫鬟本来就是个毒瘤,也是姜氏的人,她除不掉,就只能远离。
      想不到今天还是叫她得手。
      “你是何时对宁夫人下手的?”既然是慢性·毒·药,总不可能是这两天才得手。薛醒玉记得自己也有派人去守着宁夫人,即使薛离昭不在梨巷,应该也没人害得了宁夫人才对。

      披霜自然是不肯说的,她直勾勾地盯着薛醒玉说:“二少爷不帮我报仇,我就自己报。我杀不了薛离昭,那么就杀了他娘,想必那毒下在她身上,也比要下在薛离昭身上痛苦百倍!”
      说着,她就张狂地笑了起来。

      “你何时对她动手?”薛醒玉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也小心防范了,披霜究竟是怎么得手的。
      “打死我也不说。”披霜恶趣味上来。她就喜欢拖着二少爷下水,害她与薛离昭兄弟相残。
      只听她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夹杂着风雪的寒气骤然横空掷来,堪堪刮过披霜的侧脸,血水立即从她脸上破开的皮肤里涌出。

      脸上涌出温热,看见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毯上,她吓得大声尖叫。
      哪个女子不爱美?直接毁了脸,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披霜猛然转头,眼眸迸发滔天恨意。
      薛离昭翩然飞入听泉厅,持剑长立,锋利的还滴着血的剑尖抵在披霜的喉咙处。

      “你如何毒杀我娘?”他低沉的嗓音森冷。
      没等披霜回应,他的剑毫不犹豫地将她脖子后的一层皮刮下来,披霜痛叫连连,在这个雪天里,后背都被冷汗打湿,汗水随着剧痛不断滑落。
      “若有半句欺瞒,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披霜终于不敢再反抗和嘴硬了,她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抖着唇嗫嚅,“我扮作叫花子……到梨巷行乞,宁氏见我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落魄可怜,便施我两个馒头和一碗蔬菜汤,我便是借着她走近,把毒药洒在她的手背上。”
      此毒是清透的液体状,宛如清水,无色无味,只要涂抹于体肤,就会很快被吸收,毒素一点点往五脏蔓延深入,待心肺遭殃,人也就断气了。

      料想不到,百般防备,宁夫人却死在善心上。
      薛离昭红了眼眶,低喃一声母亲,忽然抬手,将利剑一举刺入披霜的胸口。
      血汩汩而流,披霜倒下之前,嘴角浮起诡异的笑,直勾勾地看着薛醒玉说:“二少爷,奴婢至死完成任务,不负您的期望……”说罢,她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下,溅起的鲜血飞到薛醒玉青色的袍角,留下乌黑暗红的痕迹。

      薛醒玉看见薛离昭慢慢地转过头来,冰冷的眼神看向她。
      “兄长,不是我……披霜在十日之前,就从我书房盗取了毒药,当时我就四处找她!但找她不着,还担心她会去害您母亲,所以派柳、张两位大夫去梨巷每日为宁夫人看诊,以防不测!披霜一事,并非我授意!”她慌忙解释,急得满头大汗,语速又快又乱,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看薛离昭俊脸的冰霜没有一丝消融的痕迹,她心急又绝望,“兄长……请相信我。”
      桑叶也在一旁哭求,一边责骂披霜临死还要害二少爷一把。

      薛离昭手腕翻动,长剑飞掷而来,薛醒玉反应不及,哪料他会猝不及防就对她动手,果然这些时日的种种善意和照顾,都只是假象罢了。
      她躲避不及,惶然闭上了眼。
      “二少爷!!”桑叶吓得肝胆俱裂,正要飞扑过去挡那一剑。
      噌地一声响,那剑从薛醒玉的肩膀处穿梭而过,稳稳地钉入后墙的一块牌匾上。
      剑身轻震,深入墙体三分。

      薛义听到小厮的禀报急急赶来,一踏入门槛,就瞧见了这一幕。
      心下震惊,庶长子这剑法精妙,内力更是深厚啊,入墙三分,得是多少年的功夫才练得出来。
      而他今年才十六岁而已。

      薛醒玉睁开了眼,桑叶亦愣愣地看着大少。
      薛离昭身形修长削瘦,垂眸望着跪坐在地上,面容秀美眼神清澈惶然无辜的妹妹,声音沙哑,“我相信你,而你又何曾相信我?”
      丢下话,他连剑都不捡了,决然转身离开,不理会任何人。

      薛义看场面如此混乱,又见那个名叫披霜的丫鬟倒在一片血泊中,心下不由一紧,跨步而来,将地面上的幼子扶起,“醒醒,你可有伤着?”
      薛醒玉怔怔地望着薛离昭离开的背影,外面风雪交加,他的身影显得孤冷寂寥。
      她刚才,好像看到他转身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该怪她太贪生怕死,辜负他对她的温存善意吗?
      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薛醒玉眼前泛起迷蒙的雾气,小声对薛义道:“爹,我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白糖糕了。”

      她和薛离昭,再也不能好好的了。
      薛义看她欲哭不哭的样子,心揪揪的,“醒醒不哭,爹回头叫人给你买一箩筐的白糖糕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薛爹:女鹅不哭,站起来撸!(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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