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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承恩公,这地上凉,你还是先起来吧?”

      谢璧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站在承恩公面前,好像刚刚让谢影川撞翻轿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旁的绿衣男子急忙爬过去搀起那一堆肥肉。

      只见颜世安颤颤巍巍地抓着绿衣男子的手臂,扶着自己的腰,“诶呦”两声,然后指着谢璧采:“你——”

      “见过承恩公。”谢璧采施施然地行了一礼,优雅又从容。

      颜世安“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只能拉下脸来悄悄问身边的绿衣男子:“高管家,这人是谁啊?怎么以前没怎么见过?”

      高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谢璧采,最后将目光落在谢璧采腰间那块篆书阴刻“谢”字的羊脂玉配上。

      他想到了最近的一些传闻,急忙附耳道:“承恩公,这位怕不是近来风头正盛的谢三郎!”

      “谢三郎?”颜世安转了转被肥肉淹没的小眼睛,抖了抖八字胡,“就是女儿说让她功亏一篑的那个谢三郎?”

      “正是!他是谢丞相之子,前段时日带着万民书与名仕帖,以白身入朝堂,为陆清曜求来一份赦免诏书的谢三郎!”

      谢璧采懒洋洋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一对主仆一边打量他,一边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谢三郎,陆清曜,既然你们都来了,想必那废后陆清晚就一定在这长门宫里头了吧!”颜世安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用绿豆一般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人。

      陆清曜白了一眼:“我说,承恩公,您就不考虑一下我是听说您擅闯内宫意图造反,才来的吗?”

      “你胡说!我颜家才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陆清曜闻言冷笑一声,拉长了语调:“我看承恩公怕是记性不好,忘了陆家是怎么被灭门的了。”

      一旁,压低了自己存在感的谢影川解下背上的战))枪,一把抛给陆清曜。

      陆清曜一把接住战))枪,向谢影川一拱手,也不计较地上脏不脏,直接盘膝而坐。那一杆材质特殊的长|枪被她横放在膝头,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颜世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阿姐还活着,就在我身后的长门宫中,您觉得,就靠你身边的这些人……能闯进去?您好歹也带个言官来,说不定我还会怕一怕。”

      颜世安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家仆,咽了咽口水:“陆清曜,别忘了你才出的天牢!”

      陆清曜低头抚摸雕刻着云龙纹的枪身,这把摧龙枪质地是金非金、似玉非玉,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武器,但无人能知摧龙枪到底由什么人铸造,又是怎么落到陆家手中的。

      自她父亲陆胥战死后,摧龙枪几番辗转,最后被谢奕带走,如今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上一世,摧龙枪跟随她南征北战,染血无数。

      “摧龙,又见面了。”陆清曜低声说道。

      摧龙枪似有所感,轻轻颤动了一下。

      陆清曜低笑一声,提枪起身,手中枪花一挽,身形一动,枪尖在颜世安的咽喉前三寸停下。

      冷汗从颜世安的额角流出,划过脸庞,最后在下巴汇集,滴落枪尖。

      “承恩公,别忘了我可是陛下下令赦免的,您可有不服?”

      “你、你不能……”

      “我当然能。”陆清曜将枪尖往前递了递,冰冷的锋刃紧贴着颜世安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就算我杀了你,我自然也有办法让陛下不会拿我怎么样。”

      “您可别忘了,我陆家上下百余人,是怎么死的!”

      看着颜世安都快被吓得站不住了,陆清曜笑盈盈地收回摧龙枪,拿枪尖轻轻拍了拍颜世安满是肥肉的脸:“承恩公,您还不走?留在这是要造反吗?”

      高管家急忙扶着颜世安,两人挤在一起颤颤巍巍了好一会,颜世安才开口说道:“高、高管家,我们走!”

      高管家低声问道:“那娘娘那边……”

      “你没看出来?再不走等那陆清曜发了疯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是、是……”

      高管家给躺在地上的家仆一人一脚:“别躺在地上给我装死,都给我起来。”

      家仆们有的捂着头、有的捂着肚子,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高管家。

      “看我干什么!”高管家气得跳脚,“还不赶紧把轿子扶起来?!一群蠢货!”

      “高管家,还……”

      “还什么还!承恩公尚有要事,还不过来抬轿!”高管家一巴掌拍向家仆的后脑勺,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陆清曜,“还不赶紧的!”

      陆清曜抱着枪,兴致缺缺地看着颜世安带着一群人滚了,打了一个哈欠:“真是不知道心狠手辣的颜贵妃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

      “确实,不怎么像父女。”谢璧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新的鹤羽扇,缓步走向陆清曜,“现在人也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陆清曜将手中枪一甩,背到背上,转身看着高高的宫门:“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你呢?”

      “自然是舍命陪君子。”谢璧采摇了摇羽扇,“其实我也很好奇这里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

      “小小姐。”李嬷嬷又跪在了地上,朝着陆清曜和谢璧采行了一个大礼,“多谢谢公子。”

      谢璧采拿羽扇一拦,笑着道:“不敢当。”

      陆清曜往四周看了看:“话说龙首呢?”

      “影川的行踪一向难以揣测,不用管他,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会赶到的。”

      陆清曜尝试着用手去推宫门,不料,她才将手放上去,还没用力,宫门就缓缓地拉开了。

      陆清曜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又看了看刚刚一群壮汉都没撞开的宫门,笑出了声:“这还真是有点意思。”

      厚重的宫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颇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

      长门宫的全景随着宫门的打开映入众人眼帘——这里倒是没有陆清曜想象的那般萧瑟破败,只是隐约透露出一股清冷的意味来。

      “还请小小姐随我前来。”李嬷嬷主动走到前面,为他们引路。

      陆清曜与谢璧采对视一眼,最后谢璧采摇着扇子道:“有劳了。”

      ……

      偏殿的旁的合欢花开得正艳,粉嫩嫩地缀在枝头。

      李嬷嬷引着陆清曜和谢璧采来到一处偏殿,来到一处貌似是小佛堂的地方站定,里头传来一声声敲击木鱼的声音。

      李嬷嬷恭恭敬敬地对着紧闭的镂空雕花木门说道:“娘娘,小小姐来了。”

      “自前朝大月氏国的两位高僧迦摄摩腾、竺法兰白马驮经、东入中原后,佛教便在中原流行起来,想不到在这冷宫之中也有一处佛堂。”谢璧采伸手接住了一朵被风吹落的合欢花。

      “只是我阿姐信佛而已。”陆清曜摇了摇头,“她总说爹爹和哥哥在战场上,杀孽太重,她求佛念经也算为他们祈福。”

      “你不信?”谢璧采问。

      陆清曜一怔,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原本想说不信的话被咽了下去,只是说:“我不知道,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

      “让她进来吧。”门后,传来陆清晚沙哑又温柔的声音。

      陆清曜看了一眼谢璧采。

      谢璧采冲她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陆清曜走上前,手按在木门上,一时间不敢用力。

      她们已经十四年了没见了,记忆里,啊姐的模样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

      “月月儿,是你吗?”

      门那头,陆清晚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喊着她的乳名。

      “阿姐……”

      她三岁那年,母亲难产,连带着还未出生的弟弟一同去世了。尽管父亲怜惜她年幼失恃,对她有求必应,但陆胥身为大将军,常年征战在外,对她的照顾也十分有限。

      正是她的长姐——清河陆家的嫡大小姐陆清晚,将她一手带大。

      “进来吧,待在门外做什么?”

      屋子中的木鱼声停了。

      陆清曜推开门,看着佛堂中那个缁衣散发的温婉女子,眼泪夺眶而出。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阿姐陆清晚出身高门世家,一举一动高贵典雅,是世家小姐们争相模仿的对象。

      有人赞美她性格温婉坚毅,仁慈大度;有人赞美她的容貌绝世,如九天仙子;还有人赞美她聪颖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仿佛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藻都能堆砌在她身上,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这一国之母了。

      她的阿姐,她眼里最好的阿姐……何曾这样落魄过!

      “月月儿,过来。”

      陆清晚放下手中的佛珠,挺着便便大肚,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陆清曜急忙去扶,生怕她出一点事。

      陆清晚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陆清曜的脸:“月月儿瘦了。”

      陆清曜闭了闭眼睛,张了张嘴,许久,才颤抖地喊道:“阿姐——”

      “这是我陆家的摧龙枪吧?”

      “是。”

      “正好,今天也该让这摧龙枪做个见证。”陆清晚扶着自己的肚子,走开两步。

      见证?见证什么?陆清曜迷茫地看着陆清晚,只见她艰难地拿出两个牌位,放在香案上。

      “陆清曜,过来,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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