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在江湖卖萌混饭吃》一尺戏月

27、马镇（七）

　　注此马镇非彼马镇

　　回到宅子的书房，尚川就溜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夏达没管，兀自坐在书桌前处理起了教中的事务。
　　书房十分雅致安静，墙上挂着两幅水墨山水，是几年前夏达从书市上淘来的。东南一隅，是个书架，满满当当放的都是医书，很单调，一层叠着一层，就连缝隙里也要塞几卷皮书。
　　夏达坐的笔直，一笔一划工整地在面前的纸上写字，一旁的檀香从桌子角冉冉地升起，晕的一屋淡淡的香味。
　　如今来了分舵，总教和分舵的活就都压到了夏达头上，虽然说理论上这些由两位左右使共同处理，实际上多数还是交由夏达处理。
　　毕竟尚川不喜这些，夏达很早就知道，在他刚到魔教的时候，尚川可能还会装模做样地写写字，后来在夏达看过尚川弯弯扭扭的字以及那无聊至极的模样后，也就不让他来了。尚川看夏达处理地妥当，自然再也没理。
　　写着字的手一顿，夏达脑子里忽然想起尚川的身影，其实他虽年纪在魔教中算是长老一辈的了，但性格与廷华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尚川傲，怎么也不肯承认。也不知道在自己来魔教之前，凭借他的脑子是怎么处理那些事务的，教主也不理事。夏达摇了摇头，怎么想起他了。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在夏达的笔下缓缓流淌，难得清净。入夜，夏达拿着蜡烛走向卧房。推开房门，光芒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房间，夏达缓缓走到一边的烛台点上盏灯。
　　这时，突然有细细碎碎地声响从床上传来。“什么人？”夏达问道，拿起刚点的烛台就轻轻地走了向了床边。似乎也听到声响，床上的声音立刻转瞬即逝，房间霎时变得十分静谧，只是此时倒像是刻意隐藏。床帐拉着，影影绰绰间，好像有人影，看起来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坐在那里没有动静。
　　莫非是五夜，还是半步门的人潜了进来。谅是向来冷静的夏达，此刻也是有点紧张，神经紧绷，本是几步的路，此刻也变得十分漫长。每走一步之间，夏达便感觉手里冷汗多了一分。毕竟自己不会武，一时间若他真想杀人，也是等不及尚川过来的。
　　夏达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走到床边，手缓缓地放上了床帐的接缝处。这时，一只手从床帐里伸出来一把握住了夏达。
　　夏达只感觉此人的手劲十分大，皮肤粗糙，怎么也挣脱不开，难道就这么命丧于此？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忽然，床帐一拉，夏达就被一把给拽了进去，烛影轻晃落地碎了也灭了，恍惚间夏达就落入了一个精壮有力的怀抱。
　　“夏夏，你还头一次这么乖。”头顶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夏达转瞬就知道是谁，忙不迭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此刻尚川头发散着，满天的银丝如瀑涌下，没有任何发簪修饰。面如雕刻一般，借着窗口暗淡的月光，比之白日，倒是有着说不出的韵致。
　　夏达却是恼了，一把推开尚川，逃也似得下了床，找到烛台点上了灯。他就这么直直地站在烛台旁，背对着尚川，不语。身形站的笔直但是不经意间还是能感觉身影微颤。
　　尚川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急得不行，自己不经同意就这么进来，怕是吓到夏夏了吧！夏夏脸薄，必然是气不过的。尚川一阵想捶胸顿足，不过，在内心深处却又有几分喜悦。
　　下午，教主就说过，若是夏达不在意你，应该不会说什么，毕竟你对他来说就是同僚关系，而且都是男人，他应该不会太过在意这件事。如果他出现其他类似于害羞，对你生气的表现，那就要恭喜你自己了，继续努力，你有希望喽！
　　夏达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有希望？尚川心想，也不知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很排斥被人说是短袖，但是与夏达相处时间久了，心里的欲望却是越发强烈，居然下午还破天荒找了教主。算了不去想了，还是补救要紧。
　　尚川甩了甩头，草草将自己的银发扎到脑后，缓缓走下了床，脑子里独孤晨说的话却还在嗡嗡作响。说起来还是教主经验丰富，夏夏与他同龄，怕是还懵懵懂懂的。尚川暗自吸了口气，踏出了步子，向着夏达的方向走去。
　　“夏夏，是我鲁莽了，不该不经你同意就进你的房间。”尚川走到夏达身边乖乖认错，声音不大，比之平时多了几分温和。
　　夏达依然没说话，尚川却感觉他颤抖地更加厉害了。尚川急了，自己是不是做过了头，连忙把手抬起来就想去拍夏达的背，然而转瞬间却是落了空，被夏达闪了过去。
　　夏达一下子转了过来，乌黑晶亮的眸子里，尚川都能看到氤氲着一丝丝水汽，不过很是克制的忍着，眼神带着怒气直直盯着自己。尚川一愣，自己这是让向来冷淡的夏夏哭了。
　　“尚川，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还在玩这种幼稚的玩笑？”夏达语气依然淡淡地，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让他像是故意在保持镇定。尚川不语，低着头，一副任君批评的模样。
　　“身为魔教左使，却是成天不干正事。如今凶手没抓住，魔教也未洗白，你又在干什么？”夏达继续一声声凌厉的斥问，问的尚川垭口无言。
　　“我成日忙着调查，只希望不要再重蹈过去的覆辙，而你却是不管不顾。”夏达声音都带着些沙哑，刚刚的淡然镇定都不免有些崩溃的痕迹。
　　“什么过去的覆辙？”尚川猛的抬起头看着夏达。
　　夏达再次背过身去，不去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马镇的人有些不对劲。”尚川点了点头，但想起夏达背过身应该看不见刚想说话。
　　夏达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似乎完全没有希望得到答案:“他们还活着，却接近于死了。”听着这句话，尚川却一点都笑不出来，静静地听着。
　　“你曾经以分舵主没能力把马镇分舵交给我的时候，我接受了。可我来时，他们便是这个模样，我也想去查寻真相，用我的医术去帮他们。可……查到最后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夏达说的哽咽，话里满是无能为力。这是尚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夏达。
　　印象中的夏达睿智，冷淡，果敢，从不曾表现过一点脆弱。入魔教前，用他的医术造福世间，入魔教后，则是尽职尽责处理魔教各种事务。尚川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当初夏达刚入教，自己一直与他不对头，就想着给他个麻烦，如今倒是让人羞愧。
　　“他们都被下了失魂咒，那是西域古寺失传许久的秘术，根本是无药可解，也不知何人所下，一切都太过久远，完全无从查起。当初的分舵主也说不出所以然。”
　　“自然这里后来就变得越来越荒凉，除了当地人就再无其他江湖客进入了。他们还会孕育后代，只是此咒诡异地竟然能够遗传，如今我也只能尽量护着他们，不被人所扰。”夏达一口气说完，从激昂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那是无可奈何。之后就是长久的静默，尚川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
　　过了好一会，尚川才微微动了动唇，似语却无言。夏达呼了口气:“我不想有人打扰他们的生活。”语气又恢复了起初冷淡的样子。
　　“夏夏，你的担忧，我知道了。”尚川说道，“我不会再这样吓唬你了。”
　　“我没被吓到。”夏达回答。
　　“只是以为是半步门的人要杀人灭口。”夏达不愿承认地地说道。
　　“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尚川说道。“那夏夏……我走了。”尚川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话都有些结巴，脸红了红，抬脚就走向了门口。
　　夏达没去阻拦看着尚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褪下了衣衫，走向床头。其实我也不想说这么多，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心思，只是还不是时候……
　　尚川一路跑了回去。关上门，背靠在门上，眼神有些空洞。
　　自己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还听了教主的话鬼使神差地进了夏夏的房间，想与夏夏的进展能快一点。尚川啊尚川，你真是够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样的事。
　　尚川一阵抓耳挠腮，感觉甚是无地自容。也是我的过错，让夏夏如今要承担这么多事情，当初自己怕是让猪油蒙了心吧，猪简直是猪……我还什么都帮不上忙，竟然让夏夏一人独自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他都这么不声不响地扛过来了。尚川内心在埋怨自己的同时，又是一阵心疼。
　　那还是就这样吧，走一天算一天，多帮帮夏达的忙，不要添乱了，尚川心想。
　　于是灭了灯，爬上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