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穿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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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船忽然发出一声浑重的长鸣，翻腾的蝠魟群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睁着暴红的眼张大嘴，从沙中暴跃而起，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风灌进它们的大口，又从腹部的腮流泻出来，发出与呜呜地声响，仿若怒号，向青珉雪等人直直地俯冲下来。
蛮灯眼角留意着青珉雪，只见他忽然拔出了白彗，在空中直斩一记，厉声喝道，“锐！”沙地中便直直地长出一根尖利的岩刺，向着他们而来的蝠魟无法收势，岩刺仿若一柄利枪直直地从它张大的口中穿入，又自它扁平的腹中刺出，鲜血如雨，青珉雪却全然不理，再喝一声：“散！”
刚刚刺穿了蝠魟的岩枪立即散了开来，犹如一般的流沙一般迅速的垮塌，再不复方才无坚不摧的模样。蝠魟的尸体随着散落的沙摔在地上，很快又被新的沙与其它蝠魟的尸体所掩盖。蛮灯迅速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大部分的影卫都捏着法诀，帮助青珉雪成岩枪的势，大片的岩刺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将凶猛的蝠魟从沙中抛向空中，刺穿，然后散落成沙雨，将它们掩盖。青珉雪是有备而来，他早知道这里又沙蝠魟，自然也准备了炮制这些凶蛮之物的法子。
蛮灯窥伺在一旁，寻找机会偷袭青珉雪。眼见他背对着自己，疾舞着白彗做岩枪之法，似乎无暇顾忌自己，蛮灯岂肯放过这难遇的良机，轻轻地移动脚步，移到侧角，却见一道白影一闪，身前噗的一声闷响，白彗就贴着她的脚尖，斜插在沙地之上。蛮灯伸手去拔白彗，冷不防她身前急蹿出几支锐利的岩枪来，蛮灯知其厉害，迅速的避开，那岩枪犹如活物一般咬住她的身形，蛮灯跳翻腾跃，在岩枪林中疾速闪避，然而这专为捕她而催动的岩枪体积虽小，却尖锐得多，且形态坚固，毫无散落之势。不久蛮灯便无落脚之处，被逼到小崖边，不得已一纵身跳下了小崖壁，而下面的沙地几根岩枪却早已守候在那里，蛮灯咬着牙伸手硬抓住了两支岩枪，却不防岩枪上如树枝般又增生出无数尖刺，蛮灯急闪身形，岩刺堪堪贴着她的皮肤穿过，架住她的四肢，像是知道她要挣脱，岩刺上又密密茫茫地又增生出小刺，蛮灯稍一挣扎便扎进她的四肢中，不致命却极痛苦。蛮灯忍不住痛呼一声，面前的一支岩刺宛如婴儿手臂粗细，犹如生了眼睛一般疾伸过来，尖锐的顶端抵住她咽喉，只要她稍微挣扎一下，便立时能戳穿她的喉咙。
蛮灯被岩枪林架住，动弹不得，便也放弃挣扎，在半空中被挟着，死死地盯着青珉雪的背影。他看也不看自己，阔袖翻飞起来，向一只巨大的黑蛾，不能如蝴蝶般翩翩纷飞，却有种想要扑向死亡的绝决。
眼见着沙蝠魟前赴后继地冲出地面，又被岩枪无情地穿透，跌落地上。蝠魟众多，岩枪层出不穷，两方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忽然间远处的黑船又尖利地鸣响了一声，有什么东西飞升了起来，一闪一闪地泛着光升到了半空之中，接着那个事物便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直直地向青珉雪这里坠了下来！这个情景简直像是金乌下落，立即就迫到了自己的眼前，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低下头，避开那要将人刺瞎的耀眼，内心惶恐，耀到极致的光明，远比不见五指的黑暗更加令人不知所措。
忽然之间，四周一片寂静，连风都停住，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接着，地面微微颤动，无数巨大的符印在众人脚下浮现出来，下一瞬，便有数不清的钩剑戟钺从符印中突刺而出，还来不及睁开眼的影卫立时便被尖利的金器刺穿，随着这些巨大而尖锐的武器被拖拽到了半空，然后被悬挂在钩剑戟钺的顶端，立时就没了声息，唯有鲜血顺着武器汨汨淌下。
蛮灯早被挟到了空中，此时地上利器一出，立即便将她身边的岩刺都斩断，身体便要顺着垮塌的岩刺坠落，她听到了巨大武器破地而出互相摩擦的锐向，心里知道不好，一定是有人使出了极厉害的方术，但是此时她眼睛还未能适应强光刺激，忍着剧痛极是困难地睁开一点眼缝，想要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支撑的事物来阻住自己失控下坠的身体。
忽然眼前隐约有黑影掠下来，蛮灯还在下坠中反手一劈想要反击，却给人一把捞住手腕，那个人力大无比，蛮灯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是被密密麻麻的刺戳中，剧痛中也不知道手腕是否断了。却不知那抓住她的人着力在何处，她被大力一扯，竟然生生被扔了出去。
蛮灯尽力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强迫自己将眼睛再睁开一些，在满眼的光斑中分辨方向和周围环境，耳边却听到密集的破空之声，像是锐利的器物疾速的在空中前进，破开了气流发出的轻鸣。她心下大惊，顾不得眼痛，暴睁圆眸，却看到光斑在一片密集的灰点组成的背景中飞舞，那些灰色的小点正疾速在空中向自己驰来，细碎的阳光在点阵中跳跃，是剑雨!
这样密集的利刃如同暴雨般砸下，地上还有巨大的武器阵守候，尖顶朝上，直指天际。不论夹在这两个方术阵里面眼盲未复的人是何等神力，面对如此密不透风的攻势，也难以回天。
蛮灯看到这样的形势，心底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后竟觉得有一丝解脱，难得的，结局竟要提前降临么？
刚刚想到这里，她的后领却被人一把抓住拎了起来，在空中掉了个方向，面朝地面，就看到几道银光从身边闪过，钉在地上，眼见着马上就要撞在地上，提着她的那个人却一把抱住她，硬生生将她甩到自己上面，蛮灯身下垫着那人，重重地撞上地面，冲击虽大，却没有伤到蛮灯，身下那人闷哼了一声，立即捏着蛮灯的脖颈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伸手将她双眼遮住。彼时空中的利刃已经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互相撞击的声音尤其清脆，地上顿时被密密麻麻的剑覆盖，大片的灰黑中夹杂着细密的银光，后面落下的剑无处可落，便在原先的剑林中层层叠叠，越堆越高，最密集的地方简直形成了一座剑山。
蛮灯被人压在身下，惊魂未定，微微一动，身上那人便更紧的钳住她，竟然一时挣脱不开。
“不要动……这是极凶悍的空元的棘森瀑雨之术。”身上那个人忽然开口说话，低低柔柔的声音，蛮灯一惊，果然是青珉雪！
双眼被遮住，手脚不能动弹，蛮灯的心跳得飞快，不知名的恐惧蔓延上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怕过。她能感觉到身上的男人身体越发沉重，那排山倒海的力量就凝聚在她上方，压倒一切的力量就在压制在这个男人的背后！身上似乎渐渐变得温热，一时间，她心如明镜，竟又不敢去想，他是怎么抵挡住这恐怖的力量撑在她上方，他的背后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她不敢往下深想。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顺着自己的脸庞滑落，蛮灯咬住了唇，刻意忽略那粘腻的触感，死死的不发出声音，金属的锈味与血腥气混着冲击她的嗅觉，青珉雪身上那一丝幽暗的麝香早已被冲得无影无踪。
急促的剑雨互相撞击之声入耳，简直就像是要横亘了蛮灯整个生命一般的长久，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蛮灯心底一片茫乱，神魂反而如离体一般在虚渺中游荡，身体渐渐放松宁静下来，不再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剑雨冷厉之声渐渐轻下来，蛮灯却好像被魇住一般，耳边仍旧充斥着那一片兵器暴雨的嘈杂，一动不动。
青珉雪，怕是死了吧？
蛮灯脑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身上的人却动了下，附在自己眼上的手掌拿开，蛮灯竟分辨不出那手究竟是温热的，还是冰凉的。
入目是青珉雪那张苍白如鬼的脸孔，他妖娆的眸子微眯着，朝她勾了下唇角，忽然“哇”的一声张开嘴，毫不客气的将满嘴的鲜血都吐到蛮灯脸上，看着蛮灯被呛的咳嗽，被迫吞了一些他的血进去，得逞地恶劣笑声从他喉间弥散开来，振动进蛮灯胸腔里。
“我在为你挡剑呢，可别睡着了。”青珉雪勾着手指，轻轻描摹着蛮灯的脸庞。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仿若不是在讨债。蛮灯瞪着他，满腔的血液都开始翻涌，却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当初为他所禁锢的时候，也曾想过一旦恢复自由身，要怎么样折辱虐杀他才能泄愤，如今的光景，却着实出乎她意料的荒唐。
“如今我这幅模样，是否圆了你的心愿，你可……”青珉雪倒吸了一口气，咳了几声，脸色着实白的可怕，却又向着她笑了，“你可，不再生气了吧？”
蛮灯咬着唇，满嘴的咸腥，苦涩地令人作呕。
“会使这个术的人，是个大凶之人……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信她。我也只能护送你到这里，先前的种种，即使不算两清，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青珉雪像是想耍赖地笑笑，提了两口气都笑不出来，只得勉强弯着嘴角，“只是这刺穿人的恶趣味还是没变，接下来，只怕她马上便要来接你了，你要忍得这一口气，别叫我看不起你……太霄宫的新帝，你定要大摇大摆地回去，分他渔翁之利，这一片天下，岂能容他兼得。”青珉雪喉咙里发出一阵短促的呼吸声，脸上表情像是想要笑，又像是大限已到，痛苦地根本喘不过气来。
青珉雪勉励抬起一点上半身，血顿时像浇下来一般从他背上淌下，汇聚在蛮灯身前。青珉雪额面上血流淌下来，半张脸上都是血，他手指轻抚着蛮灯满是血的脸，微微怔愣，蛮灯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他已经分辨不清，只觉得那双眸子犹如第一次见她一般的璀璨明亮，忽然他轻轻道，“这样看起来，你又不像他了。”
然后轻叹一声，微笑着，“再见。”
蛮灯眼睁睁看着那一双好像藏了一整片的星海的美丽眸子里，泛着潋滟的碎光，然后，随着那一声告别，便淡淡地散了开去，再也凝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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