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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母胎单身的傲气 ...

  •   翌日一早,佟太傅家的“异类”昨夜在象姑馆的光荣事迹,就被添油加醋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觉醒来头昏脑涨,佟陆陆仿佛宿醉。她迷迷糊糊蹬掉被褥,伸出脚丫子摸索着地板,清清哽塞的嗓子,便闻见春枝匆匆跑来,“小,小姐,老爷命你一盏茶之内现身前厅!”

      现身前厅?!
      瞬间清醒的佟陆陆满脸缀着感叹号,头发被雷击了似的蓬乱,只顾光脚在地上寻鞋。
      她往手心哈口气,尽是冲鼻的酒臭,冲脑的“芬芳”。
      一早去前厅这事儿,自八岁那年失足踏入邹王府的粪坑后,就再没发生过。

      “昨晚怎么了?”她慌急抓住春枝的肩膀,幡然醒悟。
      “小姐,你昨晚……丢人丢大了……”
      “凉了……”她瘪嘴坐下,满头黑线,百念成灰,“吾命休矣!”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比改朝换代、乾坤翻转更难得见的,就是佟陆陆一大早穿戴整齐、妆容精致、云髻紧盘,满面明媚俏笑,踏着紧促莲步悠悠而来。
      她手中紧抱着那本从未翻看过一页的《女论语》,将封面直冲他人,生怕别人瞧不出这是啥书。

      “爹爹,您叫我?”佟陆陆甜美莞尔,眼睛瞟过一圈憋笑的家人,方缓缓迈入前厅中心,将书换个姿势拿,好让在座的都看个明白,“我一早就起了,正看书呢。”

      事出寻常必有妖,年近半百的佟萧发出深沉的叹息,指地示意她跪下:“佟陆陆,可知错?”

      完了,老爹叫全名了。

      佟陆陆心中凛然,她忽扑通一声跪下,素手紧攥着书页,泪眼汪汪起来。
      生得一好皮囊于她而言唯一的用处,便是可在适当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触动人心。她控制好力道,抽泣得撕心裂肺般,泪雨连连却又不至于哭天抢地,分寸把握极其妥当,“爹爹,女儿知错了,爹爹是应好好责罚女儿……”

      佟萧手中方才分明捏着家法杖子,如今忽觉自己过于严厉,偷偷将其背在身后,一声不响递还给下人,只得冗长地说教起来:

      “你呀你呀,我怎么就把你教成如今这模样?我佟萧,辗转反侧多年,竟都想不明白!夫人宛英是本分温婉的贤妻,她育儿有方,你大哥年纪轻轻便是探花郎!”
      “芷蓉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教出钟儿、杉姗二女,均乃京城仪容万方的名闺秀,说媒的人都踏破了我佟家多少门槛了?!”
      “碧桃虽是舞姬出身,亦娇媚可人知分寸。佟司佟梧俩双胞兄弟在大内亦极擅与人交际,人缘极好,混的风生水起。怎么偏生你的性子如此恶劣!究竟像我佟家哪个祖辈?!若长此以往,你非自食恶果不可!”

      被狠狠批了一顿,佟陆陆嘤嘤抽泣,佟萧的话虽在理,但于早已洞晓自身命运的她而言,皆是空。
      待他平心静气,她示弱道:“爹爹,女儿知错了,爹爹的话,女儿定铭记在心。”

      “哎,家里怎的就出了你这么个泼猴似的人物。”佟萧并非恨女不成凤,只是怕这女儿将来会得罪些许人,坏了她一生,“罢了罢了,回去抄写《女论语》五十遍,七日内拿来与我看。”

      五十遍!用那个软踏踏的毛笔?怕是黑白画像上了墙也抄不完!
      佟陆陆闻言窒息般跌倒在地,还不忘用手帕擦擦泪,“是,爹爹。”

      悔过是永远不可能悔过的,罚抄却还是要抄的。

      回夏至院的路上穿越小径,佟陆陆好巧不巧遇着佟杉姗。

      “三姐姐!”哀嚎着飞扑过去,佟陆陆拽着整本书光环最大的人哭诉,鼻涕眼泪一齐抹上人家香香的衣裙,“三姐姐!爹爹罚我抄书呢!呜呜呜。”

      “你呀你呀,全京城都知道你的事儿了,要不是爹爹心软,今儿个可就不仅是抄书了。”佟杉姗靓丽声甜,软软糯糯,生得画般美,还是个心地极善的“活菩萨”。
      她将佟陆陆扶起,从怀里拿出熏了莲花香的帕子为佟陆陆拭泪,“在我面前又哭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心里作何想法?我可不会帮你抄的,你惹的祸端,可得自己平了。”

      佟陆陆灵光一闪,忽思及现今已大明七年,按理说,佟杉姗与邹曲临应已互生情愫、桃花绽开才是。

      她嘿嘿一笑,泪尽干在面上,八卦之心昭然,“三姐姐,你可有心上人了?”
      闻言,佟杉姗微愣,面色绯红,忙转身要走,“忽地说什么傻话呢。”
      “瞧你这反应,定是心里有人了。”追着佟杉姗不放,佟陆陆非戳她的软心窝,“是不是邹曲临?”

      佟杉姗的路被她堵住,羞赧低头嗔怪她:“你怎的像个泼皮无赖?是又怎样,邹世子纨绔,整日与你花天酒地,且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我也是盲了眼才瞧上他。”

      “哎哟哎哟,别啊,姐,”佟陆陆连忙为好哥们说好话,“他没红颜知己,我们整日也就去吃茶吃菜,你别看他现在纨绔,他见了你,迟早浪子回头!”

      “邹世子怎的没见过我?”佟杉姗羞红了耳,钻了佟陆陆的空子逃离,还不忘叮嘱,“快些回去抄书吧,可别在外面晃荡了。”

      按《东秦》的发展,邹曲临早就见过佟杉姗了,但两人仅偷偷暗恋,后来才二见倾心,佟杉姗方慢慢让他改邪归正,将其引入正道。

      佟陆陆捏着下巴沉思,连忙赶回屋中翻看一二。
      当年她穿越后,为防忘记情节,偷偷记录下尚且记得的细节,写成一本“保命宝典”。如今翻阅一番,她方确信这个时节,二人已有幽会。

      好小子,还拜把子的兄弟呢,泡我的姐姐竟不同我说!佟陆陆鼻孔出闷气,方命春枝摆好笔墨纸砚坐下,好好抄写《女论语》。

      佟陆陆虽说任性贪玩,为人膨胀目中无人,却从没落过学业。她每每都用高三的姿态对付,效率极高,悟性极佳,时常语出惊人。
      前些日子她条分缕析的文章传入圣耳,被日渐昏聩的明帝假模假样夸赞一番,亲赏她一只金钗,由公公亲自送来府上。这也是为什么佟六小姐名声败坏,却依然没人敢在街上丢她臭鸡蛋的原因。

      再者,谁舍得朝这样一个美女子丢臭鸡蛋呐。
      只要她静下来认真做事,还是极美的。

      春枝望着这样静坐抄写的佟陆陆,不禁欣慰:如此美人,若能定格于此,该有多好。

      正安静着,岁月静好。佟陆陆素手落笔,空闲的左手忽做起划船动作,自嗨起来:“嘿哟!妹妹你坐船头呕呕~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方才是错觉!
      春枝默默转身离开,用力将房门关上,只想一个人站在门口守着,顺便吹吹冷风静一静。

      未过三刻,房里的人儿扯着嗓子唤她:“春枝!”

      春枝没点儿好气,“小姐,您又怎么了?”
      “春枝,我们是不是还未向那公子赔罪?”
      提起昨晚之事,春枝脸沉了下来,“一个卑贱男伶,小姐赔什么罪呢?”

      佟陆陆于心不忍,念及自己一应污秽全吐于对方衣里,若对方是个洁癖,可不得想自缢么,“要赔罪,要赔罪……春枝,你将我那白脂润玉拿了送去吧。”
      “哦。”春枝不情不愿,从一旁的柜子里翻找出一精致的盒子,欠身而去。

      抄着抄着,佟陆陆脑中又思及那个“暴戾左撇子新帝”,心头冷哼一声。

      且说书中佟陆陆最终嫁的,正是前东秦的太子殿下。
      陛下不喜那太子,将他关于东宫,便养成了他孤僻阴冷、诡谲晦暗的性子。

      皇后娘娘犯了事,故备受白帝冷落,郁郁寡欢早早地就离世了。没了娘,小太子就被强行送至舟山,命专人教养,故而朝中未有多少大臣见过他,独凭一信物玉鱼认人。

      明帝大权在握后,为抢得一点名正言顺,放出流言道太子罹难早亡,还装模作样办了国丧。
      实则非也。
      太子一路躲避明帝的追杀,暗中韬光养晦,于大明十年,联合小燕王率领铁骑踏破山河。经历了整整三年的神州陆沉、中原板荡,年轻的太子终挟持明帝,取其项上人头,成功复辟东秦。

      但书中对那太子白盏辛这些年在哪儿都干了什么,并无描写。佟陆陆只知道,这家伙当初遇刺受了伤,因未被及时救治成了左撇子。

      好在,她身边尚且还没出现左撇子的人。

      “小姐,小姐,”春枝回来了,那盒子被她猛地垛上桌子,抬头只见她脸气得滚圆,“那环公子,不收我们的赔礼。他脾气极臭,还扬言只要是小姐你送的东西,价值连城他也不收!”

      “这丫的,什么意思?!”
      佟陆陆自出生以来,父亲位安太傅,同母的大哥官拜吏部侍郎,尚未受过此等莫名的恶气。
      她丢毛笔于桌上,拍案而起,火冒三丈,踹门而出,“走!我们找他去!”
      “啊?小姐?小姐!”

      佟府的高墙防得了贼,却困不住佟陆陆。佟陆陆这些年什么投壶、捶丸、蹴鞠一样也不会,爬树翻墙倒是很牛。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佟陆陆将寡廉鲜耻一应踩在脚下,本着“不欠人半点儿”的原则,气贯长虹,正气凌然叉腰出现在象姑馆门口。

      象姑馆的玉爹爹连忙来迎,直将雄赳赳气昂昂的佟陆陆请进,赔笑道:“六小姐,可巧,这大白天的,环公子已就寝了,我吩咐别人来侍候吧。”
      佟陆陆略微抬眉,显然不信,忙不迭往他怀里塞锭银子,“玉爹爹,你跟我在这打什么哈哈呢。”
      “哎,是是是,糊涂了糊涂了,我这就带您去。”

      将她带至三楼,玉爹爹道:“就在最里间,瞧着我也不方便掺和你们,若有什么吩咐,六小姐尽管喊一声,我定速来。”

      佟陆陆大摇大摆走去,顶里面的房间朴素,雕花门紧闭,唯有一个小厮样的人抱臂立于门口。
      “本小姐要进去。”佟陆陆盯着那束发的蓝衣少年,也学着他抱臂,总觉不能失掉气势,“我要见你们家环公子,让开!”

      那人哑巴似的不说话,紧盯着佟陆陆,目光如刀,盯得她心虚。

      “昭云,让她进来。”
      门内人的声音如寒冬凌冽的风,佟陆陆闻后抖索一阵,方壮壮胆子,鼓气踏入。
      春枝被昭云拦在门外,她拗不过这个大木头,只得乖乖站在一旁等候。

      正当白日,象姑馆的男人们都睡了,按照规矩,整楼的帘子一应拉下,不得打开。
      屋内闷热不透光,环公子却好似极怕黑。地板上、台子上,均点有许多蜡烛,烟雾缭绕跟搞邪.教似的,视野越发浊热。
      屋内未熏香,却有淡淡的沉木香。

      佟陆陆将盒子置于桌上,冷哼一声,翘着二郎腿坐下:“咱们开门见山。啧,我昨个也没什么大错处,但我想着好歹也算让你不适了,便让春枝来送个赔礼,你怎的拒了?即便你是皓玉当红的伶儿,我佟陆陆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吧!”

      须臾,那人从屏风后走出,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并无外套。
      衣襟微张,少年温润的肤若隐若现。一头黑发披散着,他眼眸阴邪,因了那颗痣,越发妖冶。

      美则美矣,性格却怪异地很。
      佟陆陆面不改色,一副我最有理的气势坐着,只等他说声“抱歉”“我错了”“佟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然没有。

      少年双眸泛红,似中了邪,几步上前,忽攫住她的肩,捏住她的双颊,生生把她捏出肥猪脸。
      他的声调深沉,一会儿气若游丝,一会儿又满是愤恨地嘶吼,“呵,你不就是,想讨我的欢心,好取了我的身?我如今沦落至此,在这儿须得待上几年,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隐忍到污秽里去,在粪里与你们这群蝇营狗苟打滚!也好,也好……与其初礼跟个老婆娘,不如跟你,亦是不错!”

      说罢,那别称为环公子的少年满面冷漠,森然的烛光影映上他线条流畅的美,越发凄凉。
      他跪上佟陆陆所坐的椅面倾身上前,紧握她背后的靠椅,视死如归般,低头便要强行吻她。

      啪!

      不轻不重地,佟陆陆甩手给了他脑袋一掌。

      “你脑子有坑啊!
      本小姐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你个小兔崽子凭什么随意轻薄我!
      你问过我娘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名君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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