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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修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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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褥太软,有着她头发浸透的香郁,让林书文不想离开,近些天他忙的不曾睡沉过,只有这次在她的公寓睡得最深。
晨线明暖晒了上来,他肩膀一动将被子拱上来背过了身,于是雪白枕间的发尾,晒得渐渐发了烫,寒戾的薄壳消弭。
他一直记得那只猫。
通体乌黑,额头小块白毛,十足的聪明,不需要任何人教,它会拥抱,会寻找她的手放到它两耳间,会极尽撒娇。
就像明暗锋利的分界线,他独自溺在冷暗,紧咬着牙一次次想磨它血肉成灰,可就凭着她喜欢,他忍无可忍的凶戾更加见涨,除了发脾气,更多的时候是眼瞪的发酸,硬生生看她对小猫笑,就是不愿多看他一会。
刀割一样,使得林书文不得不醒,眸色沉凝,慢慢阴晦的也浮出笑。
那是因为他的安安聪明着,一开始便看透了他,从进入鹿家的一刻,他就没打算放弃身处在的这云端的权势,即使不择手段,即使他算计了她最重要的亲人,为了每一样他想要得到的,他还会这么做下去。
秘书的电话打来,他黑瞳沉森,动作相对不耐地往她枕头深埋,当听见那边的汇报,眼皮一跳,“她要卖掉这公寓?”
他声音沙,冰碴复苏的驱褪了困倦,走下床:“怎么回事。”
别墅里。
汗水薄薄的外渗,还是夏末,服帖着后背被空气催发的冷腻,他所熟悉的黑水,在她的死寂中点沸,刺骨急速地拖拽着他,那只小猫她很喜欢,即使她说了最喜欢的是他,江默搓着手,重重地按压指骨,意识隐进了浆糊隐绰的薄膜,拉扯嗡鸣。
只记得前一刻一切都还顺利。
他以为他能做好,一定能做好,其实他还是不行……
“阿竹?”
鹿安心不禁一沉,跟那次在宿舍相似,他大致再次陷入了自己勾造的死角,当机立断地跑过去握拢他的手,包裹冰冷,承着他胸前起伏,她语气平和的循循诱哄,一字一句地几近纵容:“你没有办砸,阿竹,我都看见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它先挠你,你看,你受的伤。”
伤口在颈间,厉长红肿的起着皮,始作俑者还不知觉,喵喵叫着蹭着她裤脚一脸讨好。
鹿安自然没理,眼前才是最紧要的,确定他仅仅是破了表面没流血,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出来,转眼打量脚边黏糊糊的小坏蛋,它满身活泼的神态,能断定它确实没受伤,之前惨叫兴许是被阿竹抓住了后颈皮,给吓的。
至于,它针对阿竹的敌意,她应该能猜到原因。
以为安抚好了,用过了早饭,鹿安拎着晚宴他要穿的衣服下楼,不防小竹子正正盼在梯口,高又瘦,晨色明透笼得他清澈的如见底,对上她含笑的梨涡,便无形烹了点热气,赶上前来捏住她揽着的男式西装,没碰着她。
由他抱走新衣悄敛地跟在身后,鹿安落得轻松,坐定茶几前,吃起他备好的水果。
果块用温水浸泡过,所以口感温热,但不失爽脆,她咬了一口,悄悄又有粉嫩的包装戳入视线边角里。
整盒的草莓汽水糖。
不是讨好,更贴近贿赂,隐隐是想用一整盒的糖试探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沥青路的水洼上迸着细密水珠,清凉的溢过车厢,树翳也泛着湿绿,浓郁葳蕤的从他身侧掠过,鹿安惊奇着,那双好看的手还在相互掰折,深压指尖掐出白来,青筋更显。
又不同往常,洗净熨过的西装服帖身线裁衬的分明,一眼望去,生了淡漠的错觉。
到了四合院,桂花飘香糅合了水汽,细珠一般的雨挣了线地迸溅滚动,无数细碎的绿意成珠,啪嗒啪嗒的消匿在青石台上,别有一番清寂。
司机先下了车,车门一关,周围的雨声渐渐扩大,一珠珠砸上车窗溅了进来,落到了手背,迫得他绞手的力道渐渐发狠,了然原因,鹿安低眸笑笑从包里拿出他送的糖,剥开了捏在指尖,这样递到男人的唇前。
雨雾空濛,只云边沿线的白翳刺眼,照亮他目光,她脸庞不再能看的明,长发乌软垂散,锁骨优美,迎着眼帘伏低了下来,温暖的把寒岑穿透。
再甜香的糖,却不及她其中之一的蚀骨。
男人垂下眼帘,缓缓地咬住了糖,连带着呼吸一并隐忍怕触碰她指尖,反而越是急促,灼到了自己。
见他眼睑的阴影有几微的扇动,像捺着难言的雀跃,鹿安摸了摸,想他上车一直捋着手的静默模样,便越发笃定,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的戳透。
“送我那么多糖,不就是想让我继续对你好。”
攀上他肩膀靠近,脸贴上他的小拱了一会,直笑得薄热唇息刷弄的他发痒,又乖又烫,被她轻轻揽过颈:“那这样,算不算好?”
时间拖得有些久,雨势都变小了,老爷子等不及派人出来看看,来帮他们拎大包小包的宠物用品和猫箱,这边,她刚撑开的伞被旁边人接了过去,因着隐形眼镜,眉与眼安静的既柔和,也清深,极黑的唯一凝着她。
如果不是摸到他耳尖未褪的热,鹿安快不认识这小竹子。
进了院子,将要进屋的时候,猛地肋骨被撞得结结实实地令她后退,手一搂,摸到了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有葡萄样的大眼,叫着:“姐姐。”
是舅舅的小孩,她一抬头,但凡待在屋子里的人,多半笑吟吟地把他们打量起来,除了沙发那端的父亲跟外公,尤其是父亲那张满布震惊的脸,鹿安好笑,先带阿竹换好拖鞋,轮到唤人的阶段,她牵着他坐下,自己叫了一圈,而后明目张胆地拽拽他:“默默。”
沙发离人不近,她坐在他身旁,扣在指间的暖便汩汩地抚淡进门那时的醋涩,江默不在意旁的,低声的照她教给他的名称念一遍,一边勾住了她手指,力道不稳,寸寸地试着握深。
直到握牢了,难压下唇角微扬的满足。
鹿父听着自家女儿跟他岳父报备,诸如恋情进展,语速流利的根本不给他提问机会,他是很想问问这小子什么工作来头,正打算开口,被她巧妙地引到酒店近来的业绩上。
再看看女儿的手,扣在那男人手中,被他缠紧了还反过来蹭蹭他指节,宠溺似的。
“……”
鹿父的神色从震惊到一言难尽的复杂,想接手脚边适才恢复自由的小黑猫,一刹那视线灰花,被岳丈抢先地抱怀里,蒲扇温厚的手已经熟稔地抚起猫背,正赶了巧,书室门前的地面阴影出现,步声很轻,看着她,阴沉如同实质地割出血腥来。
最后,他半是温和的一笑,声音哑了:“安安。”
鹿父眼皮一颤,隐忧地蹙眉望向女儿,她应声抬头,不觉得有什么:“哥。”
气氛不寻常,隐隐边角锋利,微一动便能刺破呼啸出蛰伏的东西,江默察觉,护紧了她的手掀抬眼皮,目及走来的人,先于意识警铃大作地从上到下竖起戒备。
走出的这个人,是在直勾勾盯着安安。
攥着她的那手顿时发力,就在林书文笑后,预备微启薄唇的刹那,她接了话茬,直截地堵住他要说的话:“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相处起来,比较生疏。”她身上一件遮至小腿的衣裙,保守也轻软,莹莹的却如织着初霜,连耳下带着颈项姣好的弧度,亦隔着清冷。
林书文的眼底不由缩紧,添上狂热的暗。
想让他收手,不可能,永远没这个可能。
“林哥哥小心!”电光火石间喧嚣爆沸,是小孩的惊喊突如的扎地他耳膜一响,转瞬透不过气,被狠狠攥紧了衣领,离在咫尺的斥红的瞳,不是照片上戴了眼镜毫无攻击力的模样,而是更森然,能令人通体发寒的空郁。
拼着唯一的一个念想,就无法自控地暴怒,浑然没有任何思量。
倒也简单,刚好这还是在老爷子的寿宴上。
林书文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指腹,奇怪的是,揪他衣领的人竟然纹丝不动了,眼尾还充着血色,慢慢地就眼睫垂敛,手背隆起的青筋褪去,生硬地松了手,或许烦乱,以至于站在那侧颔微微起伏。
一片凝寂。
鹿安望着男人背影,起身牵过他带到廊檐下,曲折的游廊长长地经过母亲厢房,等合住房门,绕到他身前来,触触他的脸,捧住压下,整只竹子已经红了眼眶,凝睇着她,又低下不能再看。
胸口钝跳着,堵满了苦盘结淤鲠。
“为什么不打他?”
摸到他的皮肤格外的凉,她说着摩挲,逮到他眼梢,轻易地绵连着睫毛暗暗被她搓得濡湿,温软轻颤,僵持一片片瓦解。
“你在生气,因为你一看就知道他跟我很熟悉,至于为什么又停了手,那是你不想让我看见你打架。”
受着她把玩式的安抚,他没吭声。
他是讨厌,极其的讨厌安安“哥哥”那时候望着安安的眼神。
“阿竹……”
不知怎么,以前觉着不明显,当属于他的干净气息笼罩下来,后背清瘦的,浅带嶙峋的骨感,鹿安忍了太久,自从母亲去世,终于绷不住了撬开瓶口般挤出缝隙来,疲累逐重,怕惊到他,纤细双臂缠上他的背,尽管放缓地抵上他肩胛柔热的一片。
还不知道,原来抱着他会舒服得令她喟叹。
“阿竹……”头发蹭的衬衫沙沙作响,江默盯着她柔软的发顶,心痒地蜷了蜷,裹挟着膨胀的甜灼上喉咙,抬起了手,随即轻轻地牵住她衣摆,贴上她发梢靠近,蹭了一蹭,还不够,磨起绵长气音,想要成丝地将她缠捆到身上。
安安……
偷了一会懒便足够了,快到开饭时间,鹿安很快恢复自持,捂捂发热的脸颊去开窗透气,又把头发随意地一拢,握在手里,侧过身唤:“阿竹?”
他第一次没有答应,只定定地站在朝南壁上的相框前,脸上的神色,是惊愕。
鹿安便放下头发,打消了找他借皮筋的想法,走过去看看他,又看看相框。
照片覆着老旧朦胧的色彩,漆黑背景,灯光泛绿,男孩笑容明亮,额心上有着口红点缀的印记,看年纪不过六七岁,而身穿的毛衣,确确实实是墨绿条纹,江默看清了,脑海被席卷得轰然巨响,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这才是我亲哥哥,他是死在了人贩子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