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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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吧嗒吧嗒的抽了口烟。
稚童被烟呛得打了个喷嚏。
“爷爷，然后呢？这三石村最后怎样了？”
老人用烟杆敲了稚童的脑门一下：“我这还没讲完呢，你莫急。”
随即老人想了想，继续和稚童说着那些或许存在，又或是先人杜撰的故事——
三石村是一条靠河而建的村子。这座村子曾经民风淳朴，热情友好。虽然村子不大，但是曾经出过一位秀才。还有一位举人在几十年前在这里教导人们念书识字。这里风景优美，罕有人烟，堪称世外桃源。
这个村子曾经有一个名为“河神祭”的重要仪式，是凝聚村人人心的重要祭奠。
只是，如今，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小村里却越发的不平静了。
世上多有红白喜事。
人自出生开始就要死去。天道轮回，只要没能超脱三界六道，就注定要经历生死轮回。
生死轮回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每日每夜，村里的家家户户都要死人，那可就不是正常的生死轮回了。
现在的三石村，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白幡，每日每夜都会有人死去。不仅仅是棺材板卖的空了，就连县城里的仵作也没有任何一个愿意来到这个村庄了。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离开这个祖祖辈辈都扎根的村子。但是这个时候，村子太过闭塞的坏处就显现了出来。
别说是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了，就是临近的县城除了郑板之外也没几个人去过。而现在郑板和那些去过县城的人都已经死了。
人们开始恐惧了。
他们身上还有一点钱财，但是更多的却是暂时无法兑换成钱财的粮食。他们虽然可以去往县城，迁往别的村子，但是他们并不认识通往村外的路，就更别说是去投靠谁了。
他们有手有脚，有钱有粮，但是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只要扯开嗓子喊声音就能传遍全村的小村庄里。
后来，人们麻木了。
死亡令人恐惧，但是比起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是等死的过程。
生命仿佛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剥离，他们随时都可能死亡，他们也每时每刻都在死亡。
一开始还有人提出过“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顺着一个方向走总能找到人烟”的提议，但是没有用，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村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蹲守了一只饿狼。
那是一只绿眼睛的饿狼，它每夜每夜都在向天嘶吼。但凡敢单独离开村庄的人都会被他咬死撕裂。
多年之前就有这样一匹狼，当年这匹狼还没有现在这样高大。当年这匹狼趁着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秀才布置驱狼的障碍的时候杀死了那个秀才。但是当时村民们只是看着秀才朝他们求救，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帮助那个秀才。
每年都有羊被狼拖走，终归就只有这么一匹狼而已。村民们不敢赌上自己的性命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哪怕当时那匹狼只要是个孔武有力的庄稼汉都能制服。
现在报应来了，就算他们再向人求救，也不会有一个秀才试图做出驱狼的工具，帮助他们驱赶这匹狼了。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驱赶这匹狼，但是当青壮们大着胆子朝着武器向这匹狼发起攻击的时候，这匹狼迅捷的避开了那些不成章法的攻击，而后一口咬断了一个青壮的喉咙。
血当时就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破了胆，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但是狼比他们更快，几下子便能够扑倒一个人，然后结束那人的性命。
但是奇怪的是，这匹狼哪怕再饥饿也不会进入村庄。明明他饿的眼睛都绿了，但是却从没有进入过村庄的范围。这也是唯一能够令村民安心的地方了。只是这种安心却更是他们的牢笼。他们只能在村庄这一亩三分地里等死。
后来，三石村就连新的白幡不能再挂上了。
今年没有河神祭，而明年、甚至后年，乃至于更久的将来也不会再有了。
当三石村最后几个人都死绝了之后，这个曾经宁静的小村庄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
活着的，只有那匹绿眼睛的，虎视眈眈的狼。
村落里空荡荡的。绿眼睛的孤狼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这个村庄。
这个村落里充满了死气。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的动物愿意在这里停留。
哪怕是预示了不祥的鸮都不愿意在这里发出笑声。
空气里有腐败的味道。
棺材铺的棺材都卖光了。村里就连只是稍微长成的树都被砍掉做了棺材板。死的晚的人甚至连一副棺材板都捞不到，被人随便挖了个坑，把尸首拿破布一卷，扔进土坑里。最后一批死的人显然连这种待遇都没有。
他们最多也只能挖一个土坑，在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亲手把土填上。或者干脆就找一个自认为安静的地方，等着死亡的降临。
孤狼谨慎的嗅着泥土上残留的气息。但是这里除了死人之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死亡之外什么都不剩。
有风声，也只有风声。
在村子外围的地方巡视了一圈，孤狼似乎稍微的放下了心来。
他如同胜利者一样巡视自己的地盘，然后小心谨慎的向着村子中心的地方靠近。
孤狼穿过屋子与屋子之间的间隙，踩过因为人们无心耕种而烂在地里的稻苗，然后路过那座祠堂。
孤狼在祠堂外围停留了片刻。它看得出这间屋子和它见过的那些屋子有一些不太一样，但是很快它就离开了那里，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人类的事情它搞不明白，但是灵敏的嗅觉告诉它不用关心这座祠堂，因为那里连腐肉的气味都没有。
最后，孤狼走到了河边。
用鼻子嗅了嗅河水。
和到处都充斥了腐烂气味的村庄并不一样，河水的味道很干净，河水本身也算得上是清澈。孤狼警惕的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的风吹草动，然后俯下身来，把嘴凑近了河水，准备用河水来解决自己现在的口渴。
远处的河水忽然泛起了一点的涟漪。但是正在饮水的孤狼已经确定了周围的安全，所以并没有在意。
叶子和蜻蜓点在水面上都会让水产生涟漪，也许只是一朵花落在了水面上也说不定？
没有在意这点小小涟漪的孤狼自然不会知道，等待它的不是饱饮之后的饱餐，而是生命的消逝。
孤狼的嘴依旧停留在河水之中，但是蓦然一股巨力从河水之中涌出。河水仿佛是有吸力一样，让孤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滑了一步。
分明已经察觉并没有危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似乎是这样想的，孤狼的本能让他使劲的刨着四条腿，企图用自己腿上的力量把自己的头从河水之中拽出来。
这样的方法似乎是奏效的，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之后，孤狼虽然没有能够将自己的嘴巴从水中拔出来，但是却并没有陷落入水。
但是留给它的时间不多。
没有人或者动物会在正常喝水的时候吸足空气。孤狼显然是把这次饮水当做了寻常的一次，所以如同所有人类和动物一样，它也没有过多的吸入空气。
如今，它的鼻子和嘴依旧在水中，这让它感觉到有点窒息。
但是它会成功的不是么？
孤狼一直很有自信。它相信自己只要再用一些力，就一定能够摆脱喝水的控制。
所以它真的更加的用力了。它让四肢更加的用力。它蹬踏着泥土，企图着力。它的蹬踏让原本就湿润的河泥变得更加松软平滑。
在漫长的较量过程之中，寄居在河水里的东西似乎是疲倦了。它不再像是最初那样纠缠着孤狼，而是稍微的放松了力道。
趁着敌人虚弱的时候要了敌人的性命一直是孤狼的准则。它并没有思考为什么河水会突然松懈，而是迫不及待的更加的用力。
但是它脚下的泥土实在是太过松滑了。松滑的根本不足以让孤狼稳住脚步。
孤狼只觉得脚下一滑，直接滑进了水里。
“三石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老人被烟熏得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稚童却觉得不甚满意。
“爷爷，怎么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个木生呢？难道不是他变成鬼了么？”
老人笑着道：“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怕不是画本子看多了，想魔怔了吧。”
“诶，才没有，爷爷你再讲个故事嘛~我还没听够呢~”稚子不依不饶的缠着老人，想再听个故事。
“去去去，哪有那么多故事讲给你听。一会那些个京城来的大人要来了，小心打你屁股。”本来站在外面的中年男人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儿，弯腰把孩子抱起。
孩子“咯咯”的笑了两声，一派的天真烂漫。
“爹，你又给他讲那些个故事了，也不怕吓到他。”中年人被孩子笑的无奈，只能转头对自己的父亲道。
“无妨无妨，这孩子胆子大着呢。况且不过是讲古而已。且听且做笑谈了。”老人笑着摇头，只叹自己的孩儿大惊小怪，“这要变天了，我这两条老腿最是清楚。你且嘱咐人备好伞去接我昔年那些同窗，莫失了礼数。”
他捶了捶自己少年时曾断过的两条腿，蹒跚着步伐走向内室。
这世上哪里有鬼？
不过都是些人心叵测，坏了卿卿性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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