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少年的白月光》浮期妄年

22、【022】

　　022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沈离几不能入睡，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夜，近乎深夜才堪堪入睡。

　　没想到，竟开始做起梦来。

　　三月的阴山仿若俏丽的佳人，没了寒冬呼啸的冷风。
　　原本结冰的赤阴湖，也在柔和的日光下，融化成一滩活水，汇入山谷流向西南。

　　在湖边不远处，成片成片大朵粉白的桃花，肆意张扬地绽放着，其上间或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奋力扇动着翅膀。

　　几个身穿各式薄纱，眉眼明艳的女子簇拥着一个不苟言笑的贵妇。

　　往日欺负沈离的那些所谓的自诩妖族下一代继承人的兄弟们，个个仿佛柔软的小猫似的，全无在面对沈离时的凶残。

　　他们乖巧至极地往贵妇人的怀里钻。

　　“阿娘，孩儿想您了！”穿着蓝色绸缎、身形最为高大的小妖，揽住贵妇人的胳膊，率先开口。

　　旁边，绿色小妖不甘示弱，抢过贵妇人另外一只胳膊，将头贴了上去：
　　“阿娘，阿兄刚才被父王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说怕您知道，现在反而开始甜言蜜语，怕不是真心话，明明是我更想阿娘。”

　　蓝色小妖冷哼一声，飞快地踢了他一脚。

　　他就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弟弟，除了能当个挡箭牌外，其余的一无是处。

　　还明晃晃地当着他的面，直接告状。

　　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的份上，他非要让他知道得罪他的下场。

　　想到这里，蓝色小妖厌恶的眼眸，瞥向了身畔几个同样饱含热切目光，羡慕地瞥向他们的几个妖力杂乱的小妖。

　　要不是阿娘心善，这几个血统混杂的妖精，根本就不能留下，何况是想接近阿娘半分。

　　被几个小妖簇拥包围的妖后灵慧，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仿佛被暖阳融化了一般。

　　她唇角泄出浅浅的笑意，葱白的指尖捏着素白的锦帕，替蓝色小妖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略为无奈地替绿色小妖整了整略微凌乱的发丝，叹气道 ：“你们呀！都多大的人了！”

　　接着，妖后含着笑，吩咐身后的女婢：“把我新做的桃花饼取来，让这几个淘气鬼品尝一番，省得堵不住他们的嘴。”

　　女婢应命而出，捧着竹篮过来。

　　几个小妖欢喜雀跃地跑了过去，个个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欢笑追逐声、打闹声、以及女子带着笑意的斥责声，伴随着阵阵桃花香气，一并送入不远处，躲避在角落里，蜷缩在树干下的小白狼耳朵里。

　　他原本洁白的毛发，在与几个小妖厮打中脱落，染上了淤泥，结成一块挂在身上。

　　被打断的右腿，耷拉在一侧，周边的毛发，全部被鲜血染湿。支撑不住身体，只能半躺在地上。

　　只是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欢笑的人群，眼底的羡慕一闪而逝。

　　这是沈离与林溪初见分手后的场景。

　　也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了。

　　沈离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现在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受人欺负，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白狼了。

　　可是，这一瞬，他仿佛又变成了梦中那个孤独、无助、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暗暗地羡慕他人，却无济于事。

　　沈离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情。

　　妖后出身于妖族权贵之家，性情温和，只是她膝下的两个孩子，实在没有继承她半分的良善，性情暴虐，与妖王的性子别无二分。

　　那几个整日欺负他的霸道小妖们，沈离自然是对他们讨厌透顶。

　　可是，相对的，在某些时候，他也是极为羡慕他们的。

　　就如同这个时候。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依无靠，怕是流血身亡，都无人知晓。

　　而在不远处，那些人，却有些阿娘的呵护。

　　沈离的眼眸幽深了几分，目光在不远处妖后的脸上掠过，瞥见她脸颊上的表情，目光恍惚了一瞬。

　　若是他的娘亲还活着，他也会像妖后那般，细心照顾他这个没人要的孩子吗？

　　妖的记忆，从刚出生起就存在了。
　　所以，沈离现在依旧记得，当初他刚出生的时候，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如何的痛苦与绝望。

　　人向来是会对不属于自己的种族带着天然的厌恶，何况还是妖这种从古来至今都让人恐惧的种族。

　　沈离的生母，原本天真、活泼开朗的山村少女，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如意郎君。

　　谁知，到了阴山后。

　　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象。

　　所谓的富贵家的公子哥，竟然是阴山最大的妖王。
　　更不用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了，只不过是妖王化为普通人，出去游玩带回来的妾侍而已。

　　而这个时候，她偏偏还怀孕了。

　　因为是人和妖结合的孩子，它天然地带着妖族独有的强大生命力。

　　沈离的母亲即使是想将腹中的孩子流了，也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妖族中一个善良的老人，劝慰她，还是将孩子生下来吧，否则，恐怕她自己也活不了了。

　　后来，沈离刚出生的时候，有过一段平淡而温馨的日子。

　　可惜，这段时光太短太短，以至于他每每只能偷偷摸摸地跟着小妖们，看着妖后细心照顾他们的模样。
　　然后幻想着，若是他的生母还活着，怕是也会这样对他。

　　……

　　沈离怔了一下，右腿刺骨的疼痛，提醒着他现在不是呆愣的时候。

　　他慢慢移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受伤的右腿，将背靠在树干上，支撑住身体。

　　或许，他不应该拒绝那个女人？

　　想到刚刚不久被欺负的时候，第一次有人过来，将压在他身上，殴打他的小妖拽下来。

　　还有那声他无数次幻想，却一次又一次落空的话语。

　　“想打他，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明明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沈离却觉得心里暖烘烘得，就像他每次做梦，梦到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抚摸在他头顶的那双柔软暖和的手。

　　不过，即使如此。

　　他还是没有答应那个女人的请求，跟着她一起走。

　　为什么呢？

　　或许，是怕她像母亲那样吧？
　　毕竟，就连嘴里说着，要一辈子保护他、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在只是个懦弱无能、不守承诺的骗子罢了！

　　他又怎么能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

　　只是，这个时候，孤零零地靠在树干前，却是在心底有那么一丝丝悔意。

　　若是他答应了，如今或许不会是他一个人吧？

　　他这样想着，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渐渐接近的身影。

　　待到他察觉到不对劲儿，猛地抬起头的时候。
　　恰好撞上来人那熟悉的目光，以及她唇角浅浅的微笑。

　　她自来熟地蹲下来，摸了摸他头顶一撮毛发，仿佛他曾经冷淡的拒绝，都只是个空影而已。
　　“hi，小白狼，咱们又见面了！”

　　粉白的桃花随风落下，在地上打着漩儿，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桃花独特的香气。

　　不远处，欢声笑语阵阵。

　　而树下，几近狼狈，无奈地蜷缩成一团的小白狼，努力板着一张冷漠的脸，努力忽视着身旁的白衣少女。

　　可是少女的视线之外，它唇角却是情不自禁地弯起了个浅浅的弧度。

　　或许，命运就是这般巧合！
　　不过，意外的，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