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蓝梦悠

35、33 十八层地狱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
　　花凋叶展，叶落花开。
　　花叶遥思，彼岸相怜。
　　迷途彼岸，不复相见。”
　　甜腻到有些诡异的歌声一遍遍重复着，看不见歌者，也辨不出这是怎样的人唱出的歌，明明是一个人的声音，却好似是将几个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有音调高得刺耳的小孩的声音，有妖娆妩媚的女人的声音，有低沉阴冷的男人的声音，还有嘶哑干枯的老人的声音……这诡异之极的歌声迷迷蒙蒙之间似乎一遍一遍侵扰着林柚，终于让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阿橙？”她直觉地低叫，伸手想去抓住林橙，却只有浑浊的空气在手中游走。“啊！”惊觉林橙不在身边，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却被闯入眼中的一切吓得惊叫起来：四周都是望不到边的血色液体，血腥味混合着各种恶臭在昏黄色的浑浊空气中翻腾，液体表面不停地翻着气泡，好似烧开了一般，然而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只有侵入骨髓的阴冷，悄悄钻进你的身体，让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蛇蝎的尸体到处漂浮着，丑恶得让人阵阵作呕……视线落到她所立之处，却是一条小船。船上除她之外，只有一个驼着背的摆渡人，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脸，一件潮湿到几乎发霉的蓑衣披在他身上，鸡爪子一样黑色的干枯的手从蓑衣中伸出，一手抓着竹篙，一手手心向上摊在她的面前。
　　“钱？”林柚试问道，大斗笠左右晃了晃，似乎是那个人在摇头。爪子当中对应正常人类食指的部分指了指挂在林柚脖子上的进宝。
　　“这个？”林柚双手握住进宝又问道，大斗笠向下抖了抖，大概是点头。“这个不行。”开什么玩笑，幻梦石怎么可以离身？摆渡人又用食指指了指河面——如果这种恶心的液体姑且能算作河的话。林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煞白：刚刚还算平静的河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个面目可怖的脑袋，那些脑袋上没有头发，脸上没有眉毛，眼睛空洞得就像两个洞。他们大张着血盆大口，长长的舌头垂在满是蛇蝎尸体的腥臭液体中摇荡着，逐渐向小船聚拢，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不断有脑袋从下面浮上，之后跟随着前面的脑袋一同涌向小船。
　　“不给你这个，这些水鬼似的东西就要把我拉下去，是不是？”林柚咽了口唾液，努力平定下心情，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三途河和忘川的传说，今天遇到的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类似了。传说中不给摆渡者钱就会被扔到河中被水鬼拖下、也会变成水鬼。果然，大斗笠又往下抖了抖。“既然如此，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林柚说罢，左手上甩出一根长长的光带去卷那根竹篙，右手手心向已被她断定不是好人的摆渡人射去一只光箭，不料摆渡者反应迅速，瞬间撑杆跳起，利用竹竿的弹性逼近她，两脚直踢向她的面门。林柚后仰九十度双手撑地两脚踢开摆渡人，蹭地站起，双手交握反推向摆渡人，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束，眼看摆渡人就要被击中，鸡爪子却立刻抓下大斗笠反过来护在身前，那破旧不堪的大斗笠，居然把林柚发出的光束全吸收进去了！
　　林柚一怔，不仅是为了光束被斗笠吸收了，更是因为拿下斗笠之后的摆渡人，根本就没有脸！来不及惊异，摆渡人的斗笠突然射出数十只飞镖，林柚匆忙中拔下头上的两根发簪双手齐动快速格开飞来的飞镖，不想亮送给她的礼物此时竟救了她的命！第一批飞镖还没应付完，第二批飞镖又打了过来，林柚一边继续格着飞镖一边启用“玻璃罩”，接下来射来的飞镖都如打在玻璃墙上，纷纷落了下来。在这种被攻击的环境下，玻璃罩最多只能维持两分钟，而且因为身处罩中，还不能发动攻击。林柚紧握发簪，步步逼近摆渡人，向发簪内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打开玻璃罩，在摆渡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发簪插向摆渡人心口——既然这个怪物根本不是人，也没必要对他客气了！摆渡人拿起斗笠要挡，发簪却已经插在了他的身上。林柚一脚将他踹下河，尸体刚刚触及血色的液体，就变成了一条死蛇。
　　“好险好险！”林柚拍了拍胸口，看到那些刚刚浮起聚拢的脑袋，又潜入了液面以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把那个摆渡的干掉事情就解决啦！真是的，早知道他是条蛇还跟他屁话什么！“阿橙，阿橙？”再次在内心呼唤他，但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屏息试着像昨天一样感受他的气息，仍然一无所获。“该死！怎么会这样，到底你死到哪里去了？”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
　　花凋叶展，叶落花开。
　　花叶遥思，彼岸相怜。
　　迷途彼岸，不复相见。”
　　甜腻诡异的歌声又钻入了林柚的耳中。这首歌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只是她刚刚没有注意听。或许从歌词中能得到什么信息……这样想着，她凝神听着歌，努力分辨着歌词。
　　迷途彼岸，不复相见？林柚一震，想起了郑望天的话：“既然如此，我就把你们这两个海的彼岸的蹩脚幻梦师送到生的彼岸！”生的彼岸？是说死吧……迷途彼岸，对了，这个地方一定是郑望天用梦魇术造出的空间……不复相见……不复相见？林柚脸色顿时煞白：难道我和阿橙会和彼岸花的花叶一样再也不能相见了？贝齿咬着唇，几乎要流下泪来，却突然想起林橙对她说的话：“要是怕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碍事。”左手掐了掐右手的虎口，片刻之后终于镇定下来，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我才不会碍事！我们肯定会打赢的，只要打赢了，还怕不能再见面么？这一定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郑望天的阴谋，哼！”这么想着，终于又自信满满起来，准备撑船离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刚刚的小渡船，好像已经从一个房间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周围一片黢黑，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这看起来很豪华的电梯。这大概是下一个关卡的入口吧！林柚这么想着，按下了打开电梯的键。
　　电梯打开了，正对面一面光滑的铜镜映出她看起来有些狼狈的身影，图案繁复的木浮雕拥簇着那面大大的铜镜。林柚步入电梯，门关上了，一种不安的感觉突然袭上她的心头。这个电梯，让她觉得似乎有死亡与腐烂的气息……她现在在一个很奇怪的楼层：0层。从0到18，一共是19层。
　　呃，去哪一层好呢？林柚想了想，按下了“18”——就这个吧，这个数字吉利，我今年刚好也是18岁。电梯开始缓缓动了，数字灯一个个跳动着。林柚转身，好奇地想看看这些木浮雕是什么图案，一看之下，却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十八层地狱受刑图！恐怖而血腥的画面，让她浑身一颤，猛地领悟到一件事：难道她要去的是第十八层地狱？！
　　电梯没有多留给她什么思来想去的时间，慢吞吞地打开了门——看似华丽的电梯，却带着老旧电梯特有的吱吱声，让人不寒而栗：第18层，到了。
　　林柚走出电梯，眼前是淡淡的红雾组成的世界，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中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深深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不，应该是头顶，那是黑色的空间，深邃得似乎再看一眼就要把人吸进去。耳边忽然传来女人的呻吟声，时重时轻，似乎她就趴在林柚的耳边，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柚猛地一抖，似乎有什么在从中裤中露出的小腿上蠕动着，颤颤地弯腰去看却什么也没有。脚边的土地是普通的颜色，可却会时不时泛出红的发黑的液体……诡异，恐怖，仿佛一不小心走进了某部恐怖电影。慌张地回头，电梯已经消失了。
　　“这个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啊！”林柚双臂交在胸前抱住自己，自我安慰着，“再说幻梦术虽然不能对人使用什么杀招，这里要是出现什么，也必定是不干净的东西，那个可能有用！”这样想着，振奋起精神，双手相交于胸前，闭眼默念道：“灿然流星，华耀寰宇，星弹！”念罢，双手弯出一个弧度，像是等着接什么，刹那间，蓝色的光辉在她的手心里亮起，几十粒美丽的蓝色“珍珠”安静地躺在她的手里。
　　“好极了。”林柚满意地将大部分星弹放在口袋里，双手各留五粒。这种东西虽然对人体无效，对付什么耗子蟑螂一打一个准，再强的小强被它一炸也玩完了，妈妈经常让她用这个去清理厨房呢。刚刚做好准备，正要得意地笑一笑时，地面上刚刚渗出的红得发黑的液体突然慢慢固体化，冉冉升起，霎时间出现了八个蓬头垢面的鬼怪！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完整的……”刚刚隐约听到的幽怨女声从一个长发鬼的血盆大口里传来，癞蛤蟆一样的突出眼珠嫉妒而凶狠地瞪着她：“刀锯地狱，为什么会有完整的活人？”
　　刀锯地狱？林柚又一次咽了咽口水：完了，真的一不小心跑到第十八层地狱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活的！活的！劈了她！”
　　“劈了她！”
　　鬼怪们兴奋起来，飞速向她扑了过来，林柚快速向四周撒出星弹，不料鬼怪们一瞬间身体分成两半，各自向左右逃开，避开星弹以后，身体再合拢，又扑了上来！
　　天，刀锯地狱的鬼，全是被劈成两半的！林柚来不及抓狂，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星弹又掷了出去，这一次密度比上一次大得多，有三个鬼怪被炸伤了，但这并未使他们退下，反而使他们更加愤怒，分成三组两半的身体同时从左右抓住林柚的双手，不让她再有机会发射星弹：“拉！拉！拉成两半！”鬼怪们沙着嗓子嘶嘶地怪笑着、大叫着，林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大力拉扯着，情急之下大吼一声：“金蓟！”顿时全身冒出长长的金色尖刺，两边抓得太紧以至于纠结在一起的三只手没来得及松开，半边身子就已经被刺穿了。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林柚喜出望外，收回金蓟，被刺穿的六个半边鬼怪的身体掉在地上，又化为液体渗入土中。剩下来的五个鬼怪，居然都楞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这一招金蓟，她练了好长时间都只是个半吊子，果然柳苍郁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有点道理！林柚信心大增，双手手心放出光带，在五个发呆的鬼怪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捆绑起来，鬼怪们嗷嗷直叫，林柚动作迅速地将剩下来的星弹揉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超大星弹：“去死吧！”星弹有力地被扔出，“砰”地一声将五个鬼怪炸得灰飞烟灭，连惨叫一声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
　　林柚满意地看着渐渐消散的蓝色烟雾，做出“V”型手势：“闯关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