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格里莫广场12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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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不大出席纯血社交界聚会的布莱克家长子，也在少数几次出席中听说过马尔福家的不幸。
戴安娜·斯拉格霍恩，当然婚后应该是戴安娜·马尔福，曾短暂担任《预言家日报》“巫师与麻瓜”专栏编辑，后恢复自由职业。1969年冬天死于科克沃斯麻瓜社区超市。案发现场共十二具尸体，店铺主人、兼职学生、顾客无人生还，就连守在老鼠洞口尽职尽责的老猫也一命呜呼，大门由内上锁，座机电话线被切，货架坍塌解体，亮晶晶的糖果包装纸与麻袋的米粒混在一起，蔬果被踩踏得稀巴烂，铺满浅水渍的旧瓷砖上躺着扭曲、僵硬的鱼类。一件惨无人道的密室杀人案，警方寻不着任何血迹，也没有发现抵抗搏斗的痕迹，甚至找不着一丁点有关犯罪嫌疑人的线索。
当麻瓜居民因这起骇人听闻却诡异神秘得只能不了了之的命案人心惶惶时，巫师世界正为数不清的相似案件焦头烂额。
这并不是1969年麻瓜世界唯一一场群体离奇死亡案。1969年英国各地频频遭遇食死徒袭击，无数麻瓜与巫师死于非命。民众恐慌高压下，曾出色应对哑炮游行期间纯血巫师骚乱的尤金妮娅·詹肯斯不得不暂缓根除前任部长势力并与之联合应对危机，尽管与首位麻瓜出身部长势力的联合引起了众多纯血统官员的不满与抗议，由于纯血主和派的存在，詹肯斯的领导仍帮助巫师界艰难度过危机。但事实上，各大巫师媒体评论家都宣称，詹肯斯勉强守住部长一职，很大程度得益于1969年末神秘人大发慈悲暂离英国。魔法部苍白无力的安抚声明并未抹去人民心头盘旋的黑色恐惧，直至今日，仍有人会因半夜树梢掠过一只小鸟的细响而夜半惊醒。
对于戴安娜·斯拉格霍恩·马尔福的死，巫师界众说纷纭，但不论是被误杀还是谋杀，早被纯血界明面标榜为“纯血叛徒”，受到众多纯血派媒体攻击的马尔福夫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布莱克夫人总是提起这件反面案例，总以“那位愚蠢的纯血小姐”开头，以对心爱儿子们的严厉告诫收尾。她从不屑于提起那位愚蠢小姐的姓名，倒偶尔会夸赞那位愚蠢小姐为一支拥有雄厚财力的古老纯血家族延续子嗣的选择，那至少没浪费她珍贵的血统。在布莱克夫人看来，这是一位斯莱特林出身纯血姑娘所能做的最具价值与远见的贡献，她为马尔福带来了一个女孩儿，一个稚嫩、纯洁的小女巫——考虑到这位马尔福后代已被年轻的马尔福继承人接回庄园并及时接受缺失多年的正统培养与符合其高贵身份的学习，被短暂遗留在麻瓜世界这样的小瑕疵也就不值一提了。
……
1971年6月的伦敦短暂享受过珍贵的晴朗夏季。紧接着乌云便挤走了苹果香似的清甜空气，将潮湿、闷热的空气灌进人肺里，令人透不过气。这天终于有一束阳光挤破头冲出积聚的灰色厚云，小心翼翼落在距离格里莫广场300码的十字路口。
连成细线的雨丝坠落于黑色伞布。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沉默着穿过灰色雨幕。高个子的那人墨绿长袍翻滚，袍角被风扬起，下落时露出手里的银质蛇头手杖，蛇眼镶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幽幽绿光闪烁在獠牙显露的银色小蛇眼底。
年轻男巫停在格里莫广场12号门前，摘下兜帽，眼里露出卢修斯·马尔福一贯的冷淡。他垂眸凝视身边个子娇小的女巫，直到她迟钝领会到她那头被风雨吹乱的头发有多么滑稽可笑。
“你的梳子在哪？”卢修斯皱眉瞧着她随手梳理头发的五指。
“在庄园里。”她边整理头发边回答他。
她悄悄看了一眼，男巫正抿着薄削的嘴唇，一言不发，她不由得在打理头发后快速检查起这一套精心准备两个钟头的仪表是否有被伦敦城区的坏天气毁掉。此时二人眼前银质门把手忽然转动起来，门把手上盘曲的大蛇隐约扭动、滑行。在她来得及分辨那是错觉或现实后，那扇黑漆漆的、光亮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位美丽的黑发贵妇迎上门前，卢修斯右手捧起贵妇的手，嘴唇微闭，象征性亲吻她的手指指背。
小女巫提起黑裙裙摆以至于自己不会被台阶绊倒，她听见她努力平稳的问安，祈祷她生涩的礼节不会冒犯到这支最古老的纯血巫师家族。也许她惴惴不安准备了很长时间的练习并不重要，因为她只得到了一个轻微的点头与一段漫长的注目——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目光追寻着卢修斯，他正将滴水的黑伞放进雨伞架。
“这就是维罗妮卡？”黑发女巫打量她。她能感觉到那位夫人的眼神从她的头发丝滑到她的眼睛，再到她不安合握的双手。诡异的沉默，身后不断滴落台阶的屋檐落雨，身前穿过阴暗长廊的冷风，令她胃里似有一块细碎冰块在翻滚。那位夫人在念她名字时花费的漫长时间令她不解，至少她不觉得这是个拗口的名字。她挺直背脊，听见她可能不大合时宜的应答，“是的，夫人。”
淡金缎带似的柔滑长发映衬着小女巫白皙红润的皮肤，她拥有柔和小巧的脸廓和一双富有神采的灰蓝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注视着布莱克夫人下弯的嘴角。
“你今年会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和西里斯一样，对吗？”布莱克夫人抿住嘴角，昂着下巴，垂眸审视她。
“是的，夫人。”按卢修斯要求的，她做了些功课，这个继承于数位先辈的名字令她好奇，她想这一定是个被父母寄予厚望的男孩。
门廊尽头站着一个黑发男孩，像被新熨烫过的整洁的白衬衫束在黑色裤子里，衣领挺括服帖。卷曲的黑色短发下，一双平静冷淡的灰眼睛正打量着自己。布莱克夫人示意后，男孩走到卢修斯面前问好，而后向她伸出手，“雷古勒斯·布莱克。”
一道年纪相近的面孔令她的语调止不住雀跃，“你好，我是维罗妮卡……马尔福，很高兴认识你。”维罗妮卡悄悄看了卢修斯一眼，祈祷他没注意到她险些犯下的小错误。
“雷尔，我想你们可以一起去邀请西里斯用晚餐。”布莱克夫人柔和地说，“你们会成为好朋友，对吗？”
布莱克夫人和卢修斯的眼光聚集在她脸上，她不得不收起过于明快的情绪，重新露出淡淡的微笑：
“是的，夫人。”
雷古勒斯领着她穿过长走廊。嵌着蛇形花纹的烛台上火光闪烁，将两道高度相近的轮廓投影在粗糙的石墙上。
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跟随沉默的雷古勒斯踏上一层层台阶。二楼拐角石头墙壁排列满精灵头颅的场景在她脑内循环闪现，维罗妮卡把手放在胸口敲了敲，示意胸膛里那颗上蹿下跳的心冷静、镇静一些。
“西里斯。”雷古勒斯冷不丁的出声让她吓了一大跳。
他们来到了最高层，这里有一条安静的走廊，一排被厚窗帘遮挡严实的窗户，和两扇紧闭的门。雷古勒斯敲开其中一扇，阴暗、寂静的走廊迎来它唯一的光源。
维罗妮卡抬头，遇上一双高傲、冷漠的深灰色眼睛。
……
还有3个月。
西里斯·布莱克肆意斜躺在雕花大床上。脑袋枕着床垫，离枕头有好一段距离，双腿叠放，脚腕搭着床尾架子。他的个子总是比同龄男孩要高一些，明亮的光透过毫无遮蔽的玻璃窗映在银灰缎面墙壁上，为他提供了良好的阅读环境。
他慎重、仔细地阅读羊皮纸上翡翠绿墨水书写的字迹，龙皮防护手套，冬用斗篷……《标准咒语初级》、《怪兽及其产地》……入学时间9月1日——还有3个月，他就能找到一个能让人歇口气的地方，远离狂热的纯血论者与故作姿态的例行社交，不必遭受即使毫无兴趣也不得不听上几条各纯血家族秘辛以与他人寻求共同话题折磨——当然他从未向这项恶俗的社交利器低头，但尽管如此，一些不懂低调、热衷于高谈阔论的先生太太们还是让他无辜的耳朵被迫灌满杂乱的垃圾，倘若他有闲心进行一场垃圾分类再向人夸耀两句，毋庸置疑地，他被迫海量的知识储备足以支撑他一跃成为纯血小巫师圈内红人，完美地、恰巧符合他母亲的意愿。
哈，做梦去吧。
他希望霍格沃茨的开学日就在明天。
叩叩。
敲门的声音。
“西里斯。”
雷古勒斯的声音。
西里斯跳下沙发，发觉自己踩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瞥了一眼，一脚把烫金封面的巫师家谱大全踢到床底下，几手梳好乱发，不情愿地让这扇为他守护净土的尽职尽责的房门敞开一道适合谈话的缝隙。
雷古勒斯身后有一个淡金长发的小姑娘，她正瞧着自己，用那双在阴暗走廊里过分明亮的眼睛。
“马尔福？”他偏了偏头，问雷古勒斯。
“这是维罗妮卡。”雷古勒斯对他们分别介绍对方，“这是西里斯。”
他看着递到他面前的手，又看了眼小女巫脸上的笑容，勉强握了个手，碰到皮肤的同一秒他就松开了。
“妈妈说该吃晚饭了。”雷古勒斯说。
西里斯噢了一声，反手在背后把房门锁上。绕过雷古勒斯和维罗妮卡，径自下楼。
“抱歉，他有时会这样。”雷古勒斯对维罗妮卡低声道。
她点点头，继续她来到最高层后产生的思考。厚窗帘缝隙透出的日光照耀着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她不明白布莱克家为什么要舍弃大玻璃窗外宽阔的景致，把这条本就空荡的长走廊置于这样毫无生气的环境中。也许是因为阳光过于刺眼，而他们对她感到新奇的好景象习以为常以至于产生厌烦？
他们不会感到透不过气吗？
维罗妮卡觉得，她需要一个明白这一切并且乐意解答她古怪疑惑的人来回答她。一年以来这个世界令她产生的问题堆积成山，好了，今天她又遇上了新的问题，但愿有人能为她解答——她由衷希望这回她的疑惑不再是家养小精灵身份认知那种令卢修斯以一种看傻孩子的眼光看待她的疑惑，但——梅林在上，这些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她总得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够理解。
走在没有交流的雷古勒斯和西里斯身后，她再度回到二楼——五分钟前深深震撼了她的楼层——宽敞气派的客厅里，卢修斯与布莱克夫人坐在绣满暗金花纹的沙发里谈话，一同参与话题的还有两位男性布莱克，其中一个笑容满面，另外一个会点头稍微附和其他人的兴致。玻璃柜对面有两个女孩在轻声聊天，其中一个金发姑娘偶尔会往沙发望，维罗妮卡印象里这张漂亮的面孔曾出现在卢修斯的相框里。
两个女孩背后是枝繁叶茂家谱树的挂毯。一排尖耳朵、眼珠凸出，挂着破烂工作服的小精灵在整理、分类一些印满表格和数字的纸质文件。
沙发上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男巫此时充满不赞同地打量着维罗妮卡，她明确感受到了一阵不令人愉快的视线，接下来她勉强捕捉到两个关键词，一是她母亲的名字，二是她曾经居住的小镇，男巫对待这两段音节的语调与布莱克夫人念她名字的语调相差无几。
最高层窗帘的答案应该是，因为窗外街道来来往往的麻瓜会碍着眼吧。她有点难过地想。
“妈妈。”西里斯问，“不是应该用晚餐了吗？”
最终所有人聚集在一张长方形桌子两侧，延续先前在二楼客厅未完成的时政议题。小精灵们倒是换了份工作，也换了身更干净、体面（在小精灵服装中相对体面）的桌布工作服。盛着惠灵顿牛肉的白色瓷盘漂浮到维罗妮卡与西里斯中间，缓慢、平稳下落。
西里斯自发忽略大人们谈话的声音与玻璃酒杯碰撞的响声，丝毫不打算参与由安多米达发起的“与马尔福小姐的餐桌闲谈”。马尔福和布莱克的好关系也并不会因此而产生裂痕，对“绝对纯洁”的极度追求足以让这两支古老高贵的纯血家族亲密愉快地相处——不过最热衷于此的贝拉堂姐并不在场，真令人庆幸。西里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贝拉堂姐和她的丈夫了。他只记得她毕业嫁到莱斯特兰奇家族，又在1969年与家族断了联系——总得来说，令人庆幸，能让这场晚餐变成誓死效忠黑魔王仪式的人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缺了席。
而此时，那个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傻女巫——西里斯看向自己对面的人，她因为某个话题被安多米达逗笑了。很难想象一个马尔福会在餐桌上露出这种笑容，他还以为这家擅长抿嘴讽刺人的纯血从来都吝啬于展示友善的露齿微笑。在西里斯看来她的笑容归于一场幸运的童年经历——远离纯血教条的熏陶，但在布莱克夫人看来这准是她完美血统光环下唯一的缺陷了。
她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比父辈口中描述的劣等血统作风要文雅、得体许多，比安多米达美好描绘中成熟稳重的麻瓜又要天真一些，但不至于傻气，至少她对她兄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点情绪都倾注着敏锐的关注力。她有双特别不安分的灰蓝眼睛，圆圆的杏眼，眼角略微上挑。转动眼珠的样子让西里斯想到了安多米达以前养的安哥拉猫——但那只猫后来被堂姐贝拉特里克斯用恶咒杀死了，因为那只猫每次见到她就疯狂尖叫躲避，四处逃窜，把名贵的家具毁得惨不忍睹。
“你平常在庄园都喜欢做点什么？一个人待着总会有无聊的时候吧？”安多米达问她。
“看书？我以前在……”
西里斯注意到卢修斯·马尔福瞥了女孩一眼，她停顿了一下，就好像原来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又落回肚子里一样，后半句话因此消失无踪。
“没准你是个拉文克劳呢。对啦，这里也有个书库，待会可以让……”安多米达四下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一直没吭声的西里斯身上，又转头看向雷古勒斯，刚要开口，却被布莱克夫人抢先一步，“让西里斯带你去看看。”
啊，还是发生了。
尽管鲜嫩的牛里脊在齿间溢出热腾腾的香气，西里斯的好心情依旧被毁掉了。他的用餐被迫暂停，定在半空的五指一松，刀叉坠落在桌子上，与白瓷盘碰撞出尖锐的噪声。
卢修斯·马尔福并未对他的无礼表现出不快，他苍白的尖脸总是冷冰冰的，西里斯从没看他失过态。相比之下，他母亲的表情并不好，但这都是她自以为是，认为他在挨了些惩罚后就会愿意被她强行安排需要承担的后果。
西里斯重新注视被他吓愣的姑娘，等候她流露难堪。
“如果能进入拉文克劳，那当然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是吗？”她脸没红，也没哭，意料之外。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愉悦，强行拉回刚才的话题，就像她假装自己没有给她难堪一样，她想把现在这个氛围糊弄过去。
她匆匆扫过西里斯一眼，又看向卢修斯。
“我们的父母都是斯莱特林，维拉。”卢修斯说。
“我知道。”她听上去终于有点儿委屈了。
那双灰蓝的漂亮眼睛暗淡下去。
他整理袖口，随时准备离席——被他母亲赶走，或者是被她的眼泪（如果她终于打算用眼泪发泄怒火的话）逼走。
但她没有，这超出他的预料。
她看了他一眼，低头切下一小块烤干酪，叉尖在瓷盘打滑，划出颤抖的细响。
任谁都看得清这女孩假装着无事发生，她也为自己的笨拙而恼火，因为下一秒，她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睛，不再躲闪的眼里直直投射出一道愠怒的目光。
笔直的无声控诉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猛地扎进西里斯心里。
那就像在指责他。就好像她这种过分听话、恪守教条的小姑娘没有为他带来任何惩罚与禁闭一样，毫无负担地指责他。
西里斯在心里冷笑一声，他起身离座，餐具震动，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我吃好了，妈妈。”
伴随椅腿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一桌目光都聚集在西里斯身上。他低头，嘴角带着冷冷的淡笑，抬眼正面迎上那女孩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格里莫广场12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