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疯狂》月桥庭院

35、爱疯

　　顾建业病情恶化得很快，化疗使他虚脱得连床都下不了，医生预估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建议保守治疗。

　　因此，顾平安和顾智就带着老人回到乡下。

　　餐馆现在已全部转让给姑婆一个人管理，顾智则被叫去邻村做零工，每天早出晚归，顾平安专门在家照顾老人。

　　因顾智纵火那事平冤得雪，家里的那些亲戚又开始有点联系。红白大事，大家也不好坐视不理，因此在几人商议下提前把寿衣寿材那些也提前准备好了。

　　老人精神时好时坏，天气好的时候，顾平安就会推着他在村里转转晒太阳，跟他讲讲村里以前的人和事。

　　村里最近有户人家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孙子，给在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发了喜糖。大娘将喜糖发到顾平安手上，又和顾建业闲聊了几句，临走前又笑拉着顾平安的手劝慰道：“以后也找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这样你爷爷和爸爸才放心。”

　　顾平安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好。

　　顾建业坐在轮椅上在身后看着，他看着自己孙子，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顾平安转过身，讷讷道：“还没喜欢的女孩。”

　　本以为这问题就这么揭过去，结果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建业似乎很执着于这件事。

　　他先是问孙子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玩得好的异性，又或是有没有对那个女同学心动过。几乎是见缝插针的，隔三差五就把天聊到这方面。

　　这类的问题，顾平安一开始都是回答没有，最后老人家还是喋喋不休，他干脆避而不谈。

　　然而，顾建业还不死心。每次有人来家里，末了他都要叮嘱一句‘要是以后遇到适合的，可以介绍介绍给我们平安认识。’

　　顾平安实在是烦了，急声道：“爷爷!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您别问了。”

　　话音刚落，顾平安就后悔了。他内心责骂自己怎么能对爷爷这么大声说话?

　　被这么一呵，老人喋喋不休的嘴立刻闭上了。

　　顾平安慌了神，正准备向爷爷道歉，爷爷却默默转过了轮椅。

　　爷爷真的生气了!

　　晚上的时候，顾平安打算跪在爷爷床前好好道歉，他甚至自己准备了搓衣板和木棍。

　　“爷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他拿着个搓衣板跪在那。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爷爷!”

　　老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良久，才发出声：“外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说你是同性恋，说你性骚扰一个读高中生，还是男的。”

　　“不是。”顾平安连摇头，膝盖跪着连走了几步到床沿，“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被冤枉的。爷爷，你相信我!”

　　“爷爷自然是相信你的。”老人一手揉着他发顶，一手扣着木床边缘，抖着发白的嘴唇，“但接下来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孙儿不敢隐瞒。”顾平安坚定道。

　　“我要你发誓……”顾建业如今很虚弱，说完整的一句话都需要停顿许久蓄力。

　　顾平安知道他后面还有话，跪在床边耐心地等着。

　　“如你今日有半句虚言，我将死不瞑目!”

　　“爷爷?”

　　“你发誓!!”顾建业急促地拍着床板，因急火攻心竟呕出血。

　　“爷爷!”顾平安吓坏了，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顾建业一把推开他手，“你发誓呀!”

　　顾平安扑通一声又跪下，声音颤抖得不像样，“我…我发誓!我…我……”后面的话迟迟没说下去。

　　“看着我!”顾建业又喝了一声，“你继续说呀!”

　　“我发誓!”顾平安被喝得肩膀一耸，红着眼眶：“我…我，所言若有半分虚假，您将…不得…瞑～目。”

　　顾建业松了一口气躺直在床板上，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一点力气。

　　短短几个月，就让以前这个生龙活虎的老人形容枯槁，胡子和眉毛都已花白枯萎，面部肌肉迅速畏缩变形。他知道自己没几天活了，但有一个事情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他不能看着孙子往火坑里跳。

　　顾建业紧崩的一口气稍微舒下来，严厉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那我再问你。杨清远，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喜欢杨清远?”

　　顾平安猛然抬头瞪大眼睛。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嘴巴张开又闭，声带像坏了般一个音都没发出。

　　他虽没回答是或者不是，但答案已不言而喻。

　　顾建业闭上死灰般的眼眸躺在床板上，哀叹了口气，沧桑的老人第一次感叹命运的不公，“孽呀!”

　　过了许久，顾建业睁开灰白的眸子，混浊的瞳孔里竟有几根血丝。

　　视线望着天花板，苍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死后，你不能再见杨清远。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

　　顾平安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他哀求般抓着老人的手，摇头哽咽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爷爷。我求求你，求求你。”

　　老人半撑起身子，看着床前泪眼汪汪的孙子，他于心不忍，但又必须狠下心。

　　他指着床前的混泥土砖墙，决绝道：“你要是不答应，今天我就撞死在这!”

　　说罢便动了动脖子要撞上去。

　　“我答应!”

　　顾平安拦着顾建业趴在床边哭喊着，“我答应!”

　　老人垂眸看着伤心不止的孙儿，心里百感交集。当年他从好友手中接过那个婴儿时，婴儿躺在臂弯里吸吮着手指不哭不闹，转眼二十多年了……

　　这二十年时光，平安很懂事听话，也很坚强，哪怕受了委屈也从不跟家里讲。

　　他这个做爷爷的，既是一家之主，一天到晚为了一家生计奔波，从来没有闲下心顾及或体察过孙子的感受。

　　这还是第一次见孙子这么伤心。

　　他抚了抚孙子眼角的眼泪，“平安，不是爷爷狠心。我知道清远是个好孩子，我会一辈子下辈子都感激他。但是，两个男的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可我不在乎。”顾平安抬起汪汪泪眼，抽噎不止，“我喜欢他，我很早就喜欢他了。我只要能够和他做一辈子朋友就够了。”

　　“平安，你为什么就不明白?”顾建业强撑着一股力将后面的话一口气说完，“就算你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你能保证他也是这样吗?你能确定他也同样这么喜欢你吗?这世上多的是夫妻亲朋从一开始的和睦友爱到最后反目成仇的，更何况，你们差距太大了。他有你无法想象的广阔天地，他的家庭背景不会允许他因任何人困于一寸方地的。更不会因为一个男的！”

　　老人手抖着将孙子抱入怀中，一双混浊的眼也泛起泪花，“你对他陷得越深，将来伤的越深，害得是你自己呀。你懂不懂呀～”

　　“答应爷爷，不再见他。”他忍痛一遍又一遍抚着孙子的头，将孙子揽入怀中硬咽道：“豪门世家多薄情郎，长痛不如短痛。”

　　“是爷爷对不起你，不要恨爷爷。爷爷走后，还要麻烦你好好照看你爸爸。你爸爸以后就指望你了。”

　　“我的好孙儿，是我们父子拖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