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无书》莫独禄

9、你眼中的人

　　“师尊，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白吧。”
　　沧宥把梨花枝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不远处，一个帅气的红衣青年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春暖阁的窗边，眼神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蓝色丝线指引的方向。
　　“小公子，你在看什么嘛？怎么不看看人家？”
　　一旁，好几个好看的女子围着他，调笑着。
　　“姐姐……”红衣青年轻轻用食指勾起了一个红衣女子的下巴，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帮我抛个花球呗？”
　　――
　　沧宥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却非常小心翼翼的走着，手里还捧着梨花枝，怀里紧紧的抱着米酒坛子。人群熙熙攘攘，沧宥生怕自己一个不稳，摔了酒坛或折了梨花。
　　突然，一个花球，击中了他的后背。
　　沧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色的高楼上，一个红衣女子抿着嘴，笑的妖媚好看。
　　沧宥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腕上的丝线的方向。突然有点慌。
　　昭爷……不会去了那里吧。
　　弯腰捡起了花球，沧宥迟疑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走向春暖阁的方向。
　　沧宥前脚刚迈进春暖阁，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娃儿，你来啦？”
　　沧宥一抬头，就看到怀里搂着一个撒娇的红衣女子的不正老仙儿，一脸痞笑，现在楼梯最上方。
　　“哎，这位小爷儿……”一旁一个老鸨走到了沧宥的身边，看着眼前素净的青年，眼神里有一丝嫌弃，却又不得不按流程来接待。
　　“梅娘，那是我兄弟！”
　　不正老仙儿从楼梯上冲着老鸨喊了一声。
　　“啊呀呀，原来是昭老板的兄弟！”老鸨眼睛突然变得谄媚起来。
　　“呃……”沧宥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昭爷肯定没少来。
　　“快上来，在下面站着做甚呢？”不正老仙冲着沧宥笑着说道。
　　“啊，哦……”沧宥急忙上了楼梯，跑到了不正老仙的身前。
　　“昭爷，这是……呃。”沧宥看了一眼不正老仙儿怀里的红衣女子，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是这位姐姐的花球。”
　　“这位小哥儿，第一次来么？”
　　红衣女子接过花球，眼带柔波，调笑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很的白衣青年。左手，暧昧的扶在了沧宥的肩上。
　　“魅儿别闹，他还没第一次。”
　　不正老仙抓回了女子的左手手腕，说道。
　　“啊，原来……”红衣女子还想调笑着说什么，突然看到不正老仙有些怒意的眼神，马上闭了嘴。
　　“娃儿，你的手里，捧着什么？”不正老仙儿好奇的问道。
　　“这是带给师尊的梨花。”
　　“哦？”不正老仙儿眼睛一亮，玩心顿起。
　　“我看着梨花好看的很，你要不，把这个给我？”
　　“啊？”沧宥一愣，他没想到昭爷会看上他手中的梨花。
　　“可是我已经给昭爷买的米酒……”
　　“不早说！！！”
　　――
　　“嘿嘿……”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正老仙儿一脸心满意足的走着，身后，跟着捧着梨花，怀里却没有米酒坛子的沧宥。
　　而沧宥却被不正老仙儿的酒量着实惊呆了。
　　半个时辰前，沧宥被不正老仙强行拉到了春暖阁楼顶的贵宾席，不正老仙点了一桌子菜，和最上等的宴和春，此酒度数极高，沧宥碰都不敢碰。
　　“娃儿，菜是给你点的，我喝酒就行。”
　　在几壶宴和春入肚，不正老仙才打开沧宥给自己带的米酒坛子。
　　“嘿，曦平城竟然会有这样好的米酒！老子之前都没发现！”
　　不正老仙深吸了一口酒香，一脸欣喜和满足的说道。
　　一顿饭下来，不正老仙几乎全程都在喝酒，然而，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染上一点醉意。
　　“娃儿。”
　　回去的路上，不正老仙儿停下叫住了沧宥。
　　“你觉得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正老仙有些严肃正经的问道。
　　“师尊吗……虽然师尊看着清冷，冷傲，可是，我觉得师尊内心应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吧……”沧宥思考了一下，说道。
　　“嗯……”不正老仙略略思索，突然嘿嘿一笑，说道：“你可不知道，这些年，那个老不死的，有多高冷，不近人情……”
　　“你的师尊，曾经倒是温柔和善，这些年，越来越没人情味儿了，冷的和冰窟窿似的。”不正老仙笑道：“不过嘛……”
　　“不过？”沧宥问道。
　　“不过不是对他徒弟，你不知道，你那师尊，对他徒弟和别人，有多双标。”不正老仙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还魂的时候他对你说的话，是这三千年来，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那可是掏心窝子说的话了，都没对我说过。可见当时你师尊真是为你，也为自己伤心了。不过也是，苦了他白白等了这么长时间。”
　　沧宥怔了一下，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娃儿你是想问你师尊在等什么人吧？”不正老仙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沉重。
　　“你师尊等的那个人，早就死透了。魂都招不回来……老子给你说了，你可别告诉你师尊！也别瞎问别人！”不正老仙严肃的说道。
　　“嗯！”沧宥使劲的点了点头。
　　“嘿嘿。”不正老仙突然笑了笑，说道：“出来这么长时间，你师尊估计快等急了。对了娃儿，这个，给你，贺你重生的。”
　　不正老仙从袖子里提出了一个小笼子，里面，竟有一只小蛐蛐。
　　“啊不对，嘿嘿，拿错了……”
　　不正老仙尴尬一笑，忙把蛐蛐塞回了圆筒袖，在袖子里翻找着。
　　“哎……哪呢？老子记得带来了……哎呦咋的找不着了……啊，这儿呢！”
　　不正老仙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剑鞘上布满了灰尘的佩剑。
　　“喏，你师尊看到我给你这个，绝对开心的不得了！”
　　“昭爷，这是？”沧宥接过了佩剑，拂去了佩剑上的灰，看到黑金色的剑鞘上隐约刻了两个字：莫邪。
　　莫邪？是干将莫邪双剑之中的莫邪？
　　沧宥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听家里修仙的门客说过这把剑。听说这把剑邪门的很，也锋利的很，寻常人，是绝对拔不出来这把剑的。
　　沧宥把梨花轻轻放入了衣襟内，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拔不出来！
　　“娃儿你别急。”不正老仙笑着说道：“你师尊，会教你这把剑怎么用的。”
　　“啊，这样啊……”沧宥脸一红。
　　好像，是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
　　之后，沧宥又随着不正老仙，回到了雪山之巅的雪王府邸。
　　又下雪了。
　　雪王的府邸，傍着巍峨的雪山之巅。纵使山顶大风大雪，只要吹进了雪王的府邸，就会马上柔弱下来。
　　虽说是神仙的府邸，但实际上和寻常王爷家豪宅的布局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没那么的铺张奢侈，更加宁静淡雅罢了。
　　伯奕站在府邸中央最高的寒桂树下，永远在盛开，永远在飘零的白色寒桂，随着纷纷大雪纷飞起舞。伯奕也不知道在树下立了多久，寒桂，静静的落在他的肩上，雪，湿了他的衣襟。
　　“师尊！”
　　伯奕回头，感觉到一个少年正向自己跑来。
　　当少年只和自己只有十步之遥的时候，一束光，撕裂了伯奕黑暗了三千年的世界。
　　“……”伯奕呆住了。
　　这是……
　　伯奕看到摇晃的跑步视野中，一个全身白的如圣洁冰雪般的人站在寒桂之下。
　　伯奕，竟看到了自己！
　　不，不是他看到了自己，而是他看到了这个沧宥眼里的世间景象！
　　“师尊在上，请受沧宥一拜！”
　　沧宥噗通一下，跪倒在了伯奕面前。
　　伯奕脑海中竟响起了他第一次在雪山之巅见到沧宥时，听到的声音：仙神啊……带我回家吧……
　　伯奕嘴唇，颤动了一下。
　　他用这世间暖阳映白雪般温和的口吻，轻轻的说道：“宥儿……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