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雨楼夜谈》妖雨楼

4、第一夜（下）

　　“这么了？”红颊扶着柳乘风，抬头看道士。道士摇手说道，“不碍事，他只是把污浊之血排出来而已，倒是你。”
　　红颊轻轻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士苦笑，鸡啼之时，她便灰飞烟灭，他便会忘记了她，想着便摇头出门去。
　　“你觉得怎么样？”
　　“胸口没那么闷了。”柳乘风抓着她的手，“红颊，你刚才把什么给那道士了？”
　　“山中找的药而已。”红颊避重就轻的说道。
　　柳乘风疑惑的看着她，红颊把那血污的棉被换下，扶着他斜躺下来，这才笑着坐在他面前，说道，“以后你也要认真的读书，我耽误了你很多的时间。”
　　“你的声音？”
　　红颊捂住自己的嘴，看向柳乘风，没有说话，柳乘风上前拉开她的手，惊异的看着她，半晌才问道，“你是红耳？”
　　红颊知道自己的真身在慢慢的涣散了，她已经没有办法保持红颊这个女子的身份了，她点头，说道，“是，红颊是我，红耳也是我。我们妖修炼成人形本来也就没有性别之分。那日你救我之时，我便动了心。”
　　“那，我在你家的时候见到的怎么是红耳和红颊两个人？”
　　“不过是我施展的幻术而已。”红耳凄惨一笑，“你可以喜欢一个妖，但是却不能喜欢一个男人，既然如此，我便化做女子而来。我只是想和你守在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小夫妻，给你生儿育女，一同老去。可是我忘记了我是妖，是不可能和人一起生活的。”
　　柳乘风轻轻的拉着红耳的手说道，“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是红耳还是红颊，我不在乎，我只爱你。”
　　红耳抬眼，含着眼泪笑了起来，脸上尽是不舍，“有你这句话，我也算没有白活。纵然我是修炼了千年，却始终不懂得情为何物，遇到你才知道什么是爱，此生此世便也满足了。”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第一道亮光，红耳侧脸看去，知道马上就要天亮了，这便是他们的永别之时了。他站起身来，说道，“你保重。”
　　柳乘风一把抓住他，“红耳你要去那里？是不是那个道士对你做了什么，你说，我去找他。”红耳低头堵住了他的嘴，柳乘风只觉得他的唇是那么冰凉没有生气，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冰水中一样。
　　第一道光爬上了窗棂，照到了床榻。柳乘风只觉得手中一轻，他睁眼看过去，那原本坐在眼前的人慢慢的化作一点点的光散开。
　　“红耳，你不要走。”柳乘风伸手抓他，“红耳你回来。”
　　晨光中的红耳散发着金色的光，他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柳乘风的脸颊，随即化作乌有。柳乘风跟着那光线跌下了床，却发现自己手中什么也没有握到。光照在他的身上，晃花了他的眼睛，柳乘风觉得自己头很痛，记忆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喷涌而出，红耳的亲吻、红颊的笑容、那一夜去红耳家、红耳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不断的旋转着。这一切痛得他全身蜷缩成一团，眼前一切都模糊了起来。红耳…….红耳……..谁是红耳……谁…..
　　道士站在城外的树林，从袍间摸出一只小鸟，轻轻的一扬手，那鸟便飞了出去。道士轻轻的一声叹息，这才朝着小路走去。

　　男子话音落下以后，两人陷入了一片宁静，只听得蛉虫的低鸣。
　　缭绕的烟雾渐渐散去了，月亮的光越发亮起来，月光温柔地撒下来，滑过男子乌黑的长发。
　　半晌，男孩长叹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这妖痴情至此，几番幻化，不过为报一室之恩，最终还为了报恩而丢了性命。”
　　“痴情是不假，只是丢了性命一说，却非如你所想一般。”男子随手从地上捉起一只蛉虫，又说：“人没了性命会死，妖没了元神却未必会死，只不过...”
　　“不过什么？”男孩疑问道。
　　“没什么，不过也同死了没甚么分别罢了。”男子指指手中的小虫，“它也许也是个丢了元神的妖，可是，即便如此，又与其他的蛉虫有什么分别么？”
　　男孩仔细地观察了那小虫，果然与其他的蛉虫没有任何区别。那虫低低地鸣叫了几声，一振翅飞走了。男孩的眼神追逐着小虫，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却浮上心头。
　　“先生，你说过，你的来历背景，一概不得过问。可是，为什么，每到圆月的日子，你要来这里给我讲这些妖怪的故事呢？”
　　男子微微一笑，笑里却带着无奈。
　　“因了一些缘由，这个问题我还是答不了。但是，如果你真懂了这些关于妖怪的故事，你心中的疑惑就自然能解了。”男子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男孩虽然不舍，但还是顺从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临走时仍不忘了问：“下个圆月之日，你还是仍在的吧。”
　　“当然。”
　　男人肯定的回答送走了男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男人低声自言：“时间不多了。”

　　十年后

　　当年的男孩已经长大，大学毕业有了份稳定的工作。
　　人人都说，妖怪什么的，不过是美好传说，或是吓唬小孩的利器。可是对于易阳来说，年少时的经历分明历历在目，圆月之夜听那奇异的黑衣男子讲述的有关妖怪的故事，也都清楚地刻印在脑海中。他相信，那些并不只是一个故事而已，那些故事里，一定包含了某些东西，某些可以揭开黑衣男子身份的东西。
　　他是谁？从哪里来？这些对于易阳来说都是谜。
　　可是易阳却一直记得那句话——如果你真懂了这些关于妖怪的故事，你心中的疑惑就自然能解了。
　　所以易阳不断地收集着有关妖怪的故事，无论多么离奇，或是骇人听闻，又或匪夷所思。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易阳和一个女生坐在咖啡店里，听女生讲她亲身经历的一个关于妖怪的故事。
　　“你听说过灵窍石吗？”在咖啡店角落里落座后，脸色苍白的直发女生这么问道。
　　“就是那个传闻中，妖灵生吞之，即能抵去千年修行，直登仙界的石头吗？传说中她的另一个名称，是女娲补天石？”
　　“恩，就是这个。上古灵窍石存世极其稀少，上一块现于人间的时候，正是孕育了斗战胜佛这样的强大妖怪。”
　　“是那个在人间界很有名气的孙悟空吗？”
　　“恩。所以真的是了不起的石头吧？不过我要讲的，就是它另一次重现人间的故事。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