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林淅筝

3、 骄阳篇

　　我静静坐在一旁，僵直地听着凌焕向我讲着那个好似与我无关的故事。背僵硬地听着，双手绞在一起。他一边讲，不时看向园外。他拿起茶杯，目光黯淡，茶凉了。
　　一时，我如坐针垫。
　　他痛苦地说到洛施进宫，我忍不住打断了他，就是那晚去了脂玉阁吗？凌焕怔了怔，轻声道，是，对不起，骄阳。
　　我摇摇头，跟了公子，是骄阳的福分。是的，一直一直我都是这样想的，难怕嫁来后知道他的心中从未有过我时，我也时这样想的。

　　我，骄阳，脂玉阁的头牌，就是那晚在脂玉阁第一次见到凌焕，那个年少有为的丞相。那晚他已经喝了很多酒，却仍然没有停杯，独自坐在那里安静的饮着，从我进来到开始跳舞，他一直低头看着酒杯。正是因为他的无视，一股倔强劲上来了。我“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扇子合拢握起，转、甩、开、合、拧、圆、曲。他听到扇子的声音，猛得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是我那时所不明白的。但我很高兴，我知道我成功了。扇舞是我的绝技，是边国赫尤舞蹈，中原人大多不会。我娘是赫尤人，我也就学了这扇舞。
　　那晚后来的事我已记得不大清楚了，只知道我不停地舞，他不停的饮酒。第二日我醒来，他已穿戴好了坐在我床边，看到我醒了有些惊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停的说对不起。我笑了。
　　依栏卖笑的女子罢了，纵使我如此的看重自己，可在别人眼里我仍然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只是勾栏里肮脏的女子，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笑着笑着只感觉脸上冰凉凉的。凌焕站在门口回身对我说，骄阳，我会娶你的。
　　我依旧在笑，也依旧落泪。只要有这句话，就足矣，我骄阳今生只认他为我的良人。
　　第三日，八抬大轿停在脂玉阁前，喇叭唢呐的喜悦震天响。我盖上头上的喜帕还以为是梦。脂玉阁外，凌焕也是一身喜装，他伸出手，对我淡淡一笑。这不是梦，脂玉阁里的骄阳已经不在了，有的是丞相府里的丞相夫人，骄阳。
　　我知道我不该再有什么奢求了，老天待我已够好的了。凌焕对我很好，但并不是爱。在不知道那个故事前，我一直以为时间会把他的爱带来的。

　　故事讲完了，凌焕沉默了，我看见一滴泪从他眼中滴落。他低声唤了一声，洛施。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我的相公，我的良人。
　　良久，他抬起头来，疲惫地一笑，对不起，骄阳。我苦笑，公子从来没有对不起过骄阳。
　　从认识他起，听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骄阳，
　　从今往后，这相府里的一切财产都是你的了。凌焕站起身。
　　公子要做什么？我突然恐慌起来。

　　凌焕微微一笑，又望向窗外园子，我要走了，去我该去的地方了。洛施她．．．．．．他的唇边突然勾起一抹奇异的温柔的微笑，让我全身发冷。公子，你．．．．．．．
　　我知道，我劝不住他的，他总归要回到另一个女子身边，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时何时走的，第二日起身时，他已经不在了，只有身旁残余的温度告诉我，我的身边曾躺着他。

　　细碎的阳光透过青腾撒落在回廊上，我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在上面。我倒退着，闭了眼，仰起头走着。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地方，只是没了一样的人。公子，你已如愿了吧。你可还记得，我初入相府时，也是这样走在这里，你在远处看到了，突然飞奔而来，大声道，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当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过了那么久了，再走在这条回廊上，忆起来才明白，你当时定然是把我错认成她了。
　　凌焕，相公，我的良人。你可知道我同样为你温酒，同样没给你放过一杯凉茶，一样整理过你的书架，可是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没有记得过。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机会，如果有，我会做得和她一样好。
　　我的脚步开始变化，我打开了袖中拿出的彩扇，“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扇子合拢握起，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若有来世，让我还能遇见你，请让我先遇见你，凌焕，我的良人，
　　请你一定要记住你走时的回答。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爱我吗？
　　会的，骄阳，我的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