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捧在掌心的娇花》竹瑶君

6、第六章

　　因为这一通大哭，红蕖最终还是磨得无相心软，幸运地逃脱了惩罚，继续在渡生寺做着可爱迷人的小师妹，暗地里悄悄咪咪地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但是没过几天，这样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彼时红蕖正在无相窗台上的青瓷碗里摇曳着根茎，两朵巴掌大小、没有莲心的红色莲花同时探向窗外，贪婪地吸收月华，整株莲花周边流转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

　　端坐在蒲团上打坐的无相忽道：“明日随我出寺，上昆仑之前，还能带你游历些时日。”白日里收到昆仑的请帖，他就已经做了这个打算。

　　闻得此言，正对着明月吸收月华的两朵莲花同时回头，转向闭眼端坐的僧人，欢快地摇晃花瓣，随后传出了熟悉的清脆童音：“太好了，我喜欢出寺，我早就想出寺了！”

　　天知道，她长到现在，这寺里倒是处处留下了她的小身影，却从未离开过渡生寺一步，无相也从不带她出去。

　　也曾想偷偷溜出去，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无论是前门后门还是侧门，她都出不去，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碍着她向往自由的脚步。

　　没办法，她只能去求无相，却在无相这里吃了无数回闭门羹。

　　她转头又去求师叔师兄们带她出去，然而寺里的和尚早就被无相关照过，谁也不敢擅作主张，以至于红蕖的脚步至今只停留在渡生寺之中。

　　现如今，她终于能够出去了！

　　兴奋之下，两朵莲花扑簌簌地抖动不止，十二枚血红色花瓣仿若群魔乱舞，让人不由得担心她会将自己的花瓣给抖下来。

　　要知道对于这些灵植而言，本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修为的凝结，但凡缺失一点，都会使得修为倒退。

　　灵植修炼可比人修难多了，像是莲花的花瓣，只要丢失一片，不知要多修炼多少年月才能再补回来。

　　但是相比于其他灵植，红蕖就少了这份隐忧，她的修为来得太容易了，单单是无相的佛光灌体，就能免去她数千年的修行。

　　所以她才能在区区百年之内，从一粒种子成长到如今的模样，还能像个正常孩童一样一岁一岁地长大。

　　灵植无论是本体还是人形，每一个部分都是修为，若没有无相每日的佛光滋润，只靠她自己修行，恐怕需要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才能长大一点。

　　对于红蕖这异常兴奋的模样，无相并无半分动容，只微微摇了摇头，兀自闭着眼打坐念经。

　　红蕖抖了半天，始终得不到无相的回应，兴奋劲过去以后便也渐渐停歇下来，依然像原先一样探向窗外吸收月华。

　　但是这停歇的过程花费了太长时间，没过多久，月落日升。

　　无相的佛光与清晨第一缕阳光同时绽放，将青瓷碗里的红蕖团团笼罩起来，精纯的金色佛光源源不断地养护着晨曦里的血色并蒂莲花，像一个遮风挡雨的大家长，在她的幼弱时期保驾护航。

　　******

　　昆仑道主重华的收徒大典距今还有一段日子，下山以后，无相就带着红蕖慢慢朝昆仑的方向走。

　　当然，光靠走肯定是不行的，渡生寺距离昆仑何止万里，所谓的游历也只是在凡俗行走一段时间，等到时日近了，便会以法术驾云而去。

　　红蕖第一次来到凡俗的市集，从未见过的热闹场景大大刺激了她的感官，兴奋得小脸泛红，衬着粉瓷似的脸蛋，仿佛是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纵使只穿着一件改过的素色僧袍，依然讨喜极了。

　　小姑娘机灵得很，买东西的方法一看就会，脖子里挂着无相事先给她的钱袋子，轻轻一扭就将自己的小手从无相掌中滑了出来，自己一个人跑在前头，东看看，西摸摸，见到喜欢的小吃就用钱袋子里的铜板买来吃，很快就塞得满嘴都是，鼓鼓囊囊的，连咀嚼都有些艰难。

　　她本就长得粉雕玉琢，喜人至极，这模样显得整个人愈发可爱，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乐意停下来逗逗她，好几个卖小吃的小贩被萌得心都化了，大手一挥，直接把吃的送给她，半个铜板都没收。

　　所以除了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她的两只小手很快也拿满了各色小吃，小丸子被滚油炸得金黄诱人，烤鱿鱼喷香扑鼻，上头还滴着油，淡黄色的画糖被画糖人勾勒得龙飞凤舞，栩栩如生，鲜红的山楂裹着一层厚厚的糖衣，小手再也拿不下更多东西，只得先把手上的东西解决了，再光顾其他小摊。

　　红蕖在市集里混得如鱼得水，无相则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几步远的地方，见她高兴，便也不去阻拦，任由她自己兴致勃勃地在各个小摊上寻摸吃喝，毕竟是灵植化形，又有修为在身，也不怕像凡俗孩童那样吃坏肚子。

　　照理说似无相这等模样风姿，又是出家人，如此跟着一个小女孩，总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若有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么哪怕无遮无拦地从人前走过，旁人也不会拿正眼去瞧他，如此也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前头的红蕖很快就解决了嘴里和手里的小吃，小肚子吃得圆圆滚滚，但是嘴边和两只拿过小吃的小手已经沾满了油污，她不甚在意地将满手油污擦在自己的小僧袍上，又抬起袖子往油腻腻的小嘴上一抹，僧袍毫无意外地脏了，她却毫无所觉，继续蹿向其他小摊。

　　她像条泥鳅一样，滑不溜手地重新挤入人群中，颈间坠着的佛珠忽然微微闪过一道金光，待挤到一个卖面具杂货的小摊前时，小僧袍上的油污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比用皂角粉洗过都干净。

　　先前吃得小肚子鼓鼓，一时也吃不下旁的，红蕖开始从小吃摊转向杂货摊，这一个面具摊上挂满了各种模样的面具，直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对小姑娘来说非常有吸引力，所以便成了她的头一个目标。

　　眼见这么灵动喜人的小姑娘来到摊前，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沟壑纵的摊主大叔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自认柔和的笑容，带着几分逗小孩子的语气问道：“小姑娘喜欢什么呀？”

　　红蕖在寺里就是出了名的嘴甜招人疼，此时自然也是张口就来：“大叔，这些都好好看，”她一根胖乎乎的食指指着挂在木架子上的面具，一个一个看得眼睛都直了，“都是大叔你做的吗？太厉害了！”

　　这年头手艺人都是勉强糊口，没几个人会拿正眼看待他们，难得碰上这么个小知音，摊主大叔得意地点点头：“这是当然，做面具可是大叔家里祖传的手艺，我太爷爷传给我爷爷，我爷爷再传给我爹，我爹又传给我，一家几代人都是做这门营生的，”他细数完家史，又问，“小姑娘喜欢哪一个，大叔拿给你！”

　　他说完，看着摊前的小姑娘实在喜人，忽道：“你等一等。”随后便转向一旁的木头箱子，一手掀开盖在上头的木头盖子，一手在里面掏阿掏，终于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扁木盒，献宝似的捧到红蕖跟前。

　　“小姑娘，你瞧。”

　　扁木盒打开一看，里头也放着一个面具，可这个面具却和挂在外头木架子上的都不一样，通体用淡粉色的花瓣制成，这些花瓣不知是用什么法子干燥的，除去水分的同时完全没有破坏它们原本的颜色。

　　如此制成的一个面具精巧又细致，还带着淡淡的花香，最重要的是独特，几乎没有姑娘不喜欢，这才一露面儿，便有好几个路过的姑娘被吸引过来。

　　摊主将它藏的很好，显然原先没打算出售，此时见眼前的小姑娘可心，才准备忍痛割爱。

　　奈何红蕖看着这个精致的花瓣面具，甜甜一笑，彩虹屁一顿吹：“大叔手艺真好，这面具又香又好看，恐怕只有大叔才有这个手艺吧！”然而紧接着却话锋一转，指着挂在木架子最上头的面具，“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那个。”

　　那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罗刹面具，额头诡异地凸起，双颊凹陷，两个鼻孔以一种奇异的弧度上翻，一张镶满獠牙的嘴张得老大，仿佛要吃小孩子似的，这张面具几乎是摊子上最丑的一个，红蕖却不爱摊主的珍藏，偏偏喜欢这个。

　　摊主看了看扁木盒里的花瓣面具，又看看罗刹面具，再三确认：“小姑娘真的喜欢那个？”

　　红蕖连连点头，脆生生道：“喜欢。”

　　没办法，摊主只能伸手取下罗刹面具，递到红蕖手里，边摇头叹息：“小姑娘不懂欣赏，这罗刹面具的做工虽也不错，哪里比得上这花瓣面具。”说着便打算将花瓣面具收回。

　　此时一边围观的女孩子中有人出声阻止：“小姑娘不要我们要啊，收起来算怎么回事。”

　　摊主却老神在在地摇摇头，仍将花瓣面具藏回木头箱子里，嘴里念叨着：“这面具只卖有缘人。”言下之意是，即便小姑娘不要，也不会卖给她们。

　　红蕖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话，手里捧着自己看中的恶鬼罗刹面具，“咯咯咯”笑得开心极了，瓷肌粉面与恶鬼罗刹交相辉映，不知怎的竟平生一种难言的诡异。

作者有话说

　　我突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