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杀猪匠》鸩离

18、第十八章

　　大雨滂破，天色昏暗，时间已经进入四月，上月没下一滴雨，这才刚到四月，大雨就下个不停歇，似要把前几月没下的雨一气下个够。

　　大千河畔，一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一条乌篷船头，任由狂风猛吹，雨水袭打，身子依然岿然不动，只转动着头颅，不断向两河岸边张望。

　　船头这人身高欣长，体型魁梧，五官冷硬，满目阴鸷，头颅转动之间，脸上那条狰狞如蜈蚣虫的刀疤，在忽闪忽暗的雷电轰鸣中，显得更加的凶恶可怖。

　　跟他同船的四人皆被他身上骇人的气势给震住，无人敢开口。

　　乌篷船行使了大约一刻多钟，另一条乌篷船从下游吃力的划了过来，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青黑色捕快衣衫，头戴展角幞头，腰间系捕快令牌，手持长刀，年约四旬的捕快，向那人喊道：“肖兄弟，鄙人下属在下游河畔发现那三个贼人踪迹，鄙人已经让他们先行过去，您看？”

　　能让青石县衙门的总捕头——马捕头尊称道之，并亲自随着下属缉拿通缉要犯的人，这个男人的身份，恐怕不只是是尹县令所说的，一个熟识的朋友那么简单。

　　跟那个男人同乘的四个捕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可从未见过马捕头这么业精于勤，废寝忘食的带领一众捕快兄弟，连续两天从大千河上游排查到下游。

　　他们都累成狗了，马捕快还神采奕奕的布防排查，这是平时那一屁股坐在衙门公堂后，磕着瓜子，喝着盖碗茶，不管是发生命案，还是朝廷派人来巡查都坐着不动，让下属去做得马捕快吗？

　　四个小捕快在怀疑人生的时候，船头那人开口了：“加速行船。”

　　男人声音言简意赅，却又掩饰不住的浓浓暴戾弑杀之意，听得四个小捕快心都抖了一下，心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瞧这浑身遮掩不住的杀伐之气，别是什么皇家国戚，不能惹的人吧？那三个通缉贼子，可有得受了。

　　**

　　胡茂彦、李桃花两人走了之后，破庙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外面雷雨轰鸣声。

　　秋竹躺在地上，肚子痛到痉挛，身上又湿又冷，浑身难受到了极致，想挣扎起身逃跑，偏偏庙里还有一个人在，她不能发出丁点声音，让那人发现自己醒了，只能咬牙忍着剧痛，保持清醒，伺机而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靠在墙角的那人忽然站了起来，秋竹赶紧闭上眼睛，感觉他围着自己转了一圈，而后停在她的面前问：“想活吗？”

　　这是什么意思？试探吗？

　　秋竹抿紧嘴唇，闭目装没听见。

　　“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那人嗤笑一声道：“我跟他们两人不一样，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之所帮他们，是为我自己。你要知道，你翻船落入水中，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魂归于天，哪还有机会在这破庙，等你男人来救你。”

　　“你想要什么？”秋竹赌运气似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他：“你和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要银子。”胡胜开门见山道：“救你并非我所愿，但我知道，你值钱。无论你是被卖进窑子，还是被你男人搭救，我总能在你身上捞到几两银子。我需要银钱，你需要活着，如果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我可以把你送回到你男人身边去。”

　　送回去？这男人真这么好心？

　　秋竹忍住内心的激动，风轻云淡问：“什么条件。”

　　胡胜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你到你男人身边后，给我十两银子做报酬。”

　　“十两银子？”秋竹皱眉：“这也太多了！我们乡户人家，一年到头都攒不到一两银子，这么多银钱，我去哪里找啊。”

　　“这是你的事了。”胡胜冷笑：“你家新收的四十亩田地是假的？你要实在拿不出银钱，拿田做抵押也成。再说，你的命就值十两银钱？”

　　秋竹没吭声了，她是心疼银子，但活着更重要，虽然这个男人很不可靠，但只要有生路，总要试试。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认了，事后你要反悔，别怪我心狠手辣。”胡胜观察着她的表情，确定她不会反悔，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你回到你男人身后，让他撤销衙门对我的通缉令，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不要找我的麻烦。”

　　“这个可以。”秋竹细想一路过来，这个叫胡胜的男人的确没对她动过手，也没说过什么难听的话，虽然他是胡茂彦的堂兄，但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反倒是胡胜救了她的性命，现在又说要放她走，如若他真能做到，她也不能忘恩负义，反咬他一口。

　　两人商议好，胡胜便让秋竹跟着他走，秋竹挣扎着起身，却觉腹痛难忍，头晕眼花，刚费力站起身来，就觉得一股热流顺着双腿往下流。

　　她怔怔得望着流至脚踝的鲜红血迹，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上个月没来葵水，距离她嫁给肖行风已经一个多月了，该不会......

　　胡胜等了她半天，见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所处的位置却有大片血迹，雨水哗啦啦冲刷得到处都是血，他也楞了一下，忽然想起李桃花之前踹她得两脚，皱起眉头道：“你能不能走？不能走我背你，我们不能在此停留，他们要回来了。”

　　放在往常，以他多年在赌场震场子的雷霆手段，他压根不惧胡茂彦两人，只是他今早便发现自己头有些晕，四肢比往日力乏，他便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那两人的道。

　　或许是那两人带来的吃食，或许是喝得水，放得药不多，没让他察觉，如若那两人合力对付他，只怕他双手难敌四拳。

　　这么一想，胡胜眼神晦暗不明。

　　胡茂彦是他堂弟，虽脾气暴戾，做事荒唐，到底他是个没脑子的人，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怕在水和吃食里下药的主意是那个李桃花出的，这个女人，年纪小小，心思竟然缜密恶毒如此，真是白瞎了她那副柔柔弱弱的好皮囊。

　　秋竹此刻已经慌乱的不行了，双手捂住肚子，眼神惊恐，大大的眼眶里，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胡胜见她那个样子怕是不好，怕她拖久了大出血有生命危险，想了想，也不顾男女之防，把她背在背上，冒雨向着下游一个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村子里行去。

　　“大哥，你这是要把林秋竹带去哪啊？”两人下山没多久，走到一条岔道口，前面站了两个人，皆目光阴森的盯着他看。

　　胡胜看着胡茂彦面目凶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砍柴刀，在他身边的李桃花，脸色惨白，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皮上，看起来鬼气森森的，手中同样多了一把砍柴刀，心知怕是要恶斗一番了。

　　他把秋竹放了下来，伸手指了指岔道左侧隐约可见的小村庄，“往那跑，别回头，想活命，就拼命跑。”

　　秋竹脑袋昏昏沉沉的，肚子痛得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根棍子在她肚子里鼓捣搅合，痛得她痛不欲生，完全失去了自主思考，本能的听从胡胜的命令，往前奔跑。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胡茂彦牙龇欲裂，想追上去，被胡胜拦住，只能让李桃花去追。

　　胡胜转身去拦李桃花，她举起砍柴刀就往他身上砍，胡胜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没成想李桃花虚晃一招，直接略过他，快速跑开，追向林秋竹。

　　胡胜暗道不好，想追上去，胡茂彦欺身而来，两个人男人在雨夜之中扭打一团，只听见阵阵拳打脚踢，刀割衣襟的声音。

　　胡茂彦边打边骂：“大哥，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放走那女人，我们还有活路吗？”

　　“老子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钱，你们有没有活路，跟我有什么关系！”胡胜躲过他的砍刀，抬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飞胡茂彦，喘着粗气大骂：“让你们做事之前不动动脑子，不想想惹怒人家的后果，你们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咎由自取。”

　　“你还有脸说这话，当初要不是你哄骗着我去赌坊赌钱，我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胡茂彦被踹得吐出一口鲜血，却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得从地上弹了起来，举着手中的刀，对着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喘着气的胡胜哈哈大笑道：“李桃花说得没错，你之所以那么爽快的帮我们忙，其实早就打着利用我们挣钱的主意，要用那林秋竹讹肖行风一笔，给你那相好赎身。所以这一路来，你吃得喝得，我们偷偷掺了点无色无味的软骨散，目的就是防止你反骨。这女人果真料事如神，你看看你现在像个死狗的样子，你还有什么力气跟我打？你就等着和那林家老女，一起下地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