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命要的》鱼西球球

4、第 4 章

　　裴宣有些恍惚，终于动了动，往前躲了一点，转过身来看着他，冷声道：“你在这，能让我做些什么？”

　　林回笑了一下，略显无奈地说：“我什么时候能管得了你？”

　　裴宣：“又打什么算盘？让我在域里违规，然后回红海再去秦勉那边告我一状？”

　　林回愣了愣，噗地一声笑了，耳钉顺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浴室瓷砖上反射出两道光，“裴先生，你可能有些误解。”他说，“整个红海都听我的，我跟谁去告状？”

　　“哦。”裴宣点了点头，凉声道：“所以整个红海都是你的一言堂，你随口说了一句，就让别人划了我十年的命？”

　　林回止了笑意，声音往下沉了沉，“他划了你十年？”

　　裴宣懒得再搭理他，伸手将指环一把拉到食指根部，转身走到床边，“我睡觉了，你要是真在这睡，要么抱着被子去浴室，要么打地铺吧。”

　　林回倚着门框，又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模样，“不能睡床吗？”

　　裴宣：“做什么梦呢。”说着啪地一声关了灯。

　　一片黑暗中，他听见林回清浅地笑了一声，“安心睡吧。”

　　然后就没了动静，站在他之前站的地方，倚着门框看浴室墙壁，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捻着光裸的手指。

　　·

　　陈望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之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红海神学院给外来者——也就是被叫做迁客的他们，和神族的毕业作业是不同的。

　　神族可能是去北端森林抓回来一只独角兽证明自己有操控的能力，而迁客则全都是入域。

　　因为他们寿命有限，能否下域获得时间延长对他们来说最为重要。

　　选择课题那天，他哥正好来神学院找他，一眼看见就问了句“选了没有”。

　　陈望摇了摇头，“没有。”

　　他哥松了口气，调出一个资料，“那你去这里。”

　　A级域，陈望还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他哥就说：“你裴哥过两天要下去。”
　　“裴哥？哪个裴哥？”陈望刚问完就愣了愣，“裴宣哥哥？”
　　“嗯。”
　　“他不是很多年不下域了吗？”
　　“唉，被贬了。”
　　“啊？为什么？”
　　“得罪人了呗。”
　　“谁？”
　　“还能是谁。”他哥竖了竖拇指，“最厉害的那位。”

　　陈望一怔：“神？不对，神沉睡很多年了，神官？主神官？”

　　当时急急忙忙下域，他没来得及思索是哪个，这时候却一下福灵心至。

　　最厉害的那位主神官还能是谁？

　　我操！？

　　陈望猛地一下瞪大眼睛！
　　终于懂了裴宣那句犯罪者心理是什么意思。

　　坏了，他居然让他裴哥跟林回住到了一起，别到时候打起来林回真把裴宣杀了吧。

　　神官在域里弄死一个命客甚至还没弄死任务者受的处分多。
　　而且神不在，谁吃了豹子胆、谁有权利处分林回？？？

　　陈望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走，脚趾碰到冰冰凉凉的地板的时候一下有些愣神。

　　鞋呢？

　　他皱了皱眉，摸黑探着脚趾在地上找，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的鞋。

　　睡觉之前就脱在床边的呀。

　　他转身想看看是不是在周扬那边，一转身整个人都吓了个半死。

　　屋外雨已经停了下来，月光透过层层云雾折过玻璃窗户，落到这个房间里。

　　陈望看见门边背对着他蹲了一个人，双手举到跟脸平齐的地方，正在黑暗里啃噬着什么，屋子里不停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那声音……很像是在啃骨头。

　　陈望懵了懵，再一定睛发现那个背影好像有些熟。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周扬？”

　　咀嚼声停了下来，那人停在原地几秒钟，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一下扭过头，眼睛在黑夜里显得异常闪亮。

　　借着皓月清冷的光辉，陈望甚至能看见他嘴角的血丝。

　　那人正是周扬！
　　本该睡在他身边打呼的周扬！
　　现在在偷食！！！

　　陈望视线缓缓下移……

　　他妈的周扬个狗东西还穿了他的鞋！

　　陈望一迷瞪就要赤着脚下去问他在搞什么，蹬蹬蹬几步走到门边，才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扬吃的不是他晚上出去买的凤爪，而是……

　　他视线往下落，周扬睡衣是黑色的，怀里抱了一个球状物体。
　　红色夹着白色，对着上面的那一块已经缺了一个角。

　　那是……
　　晚上那个篮球？？？

　　可是篮球怎么会吃出来咔嚓咔嚓的骨头声？篮球又为什么会有血？

　　陈望一下睁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周扬？你在吃什么？”

　　周扬没回他，头依旧向后扭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足足有一分钟都没动过，身子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陈望慌了神，强自镇定地又问了一句：“你……在吃什么？”

　　边问边往门边挪，周扬蹲在地上，嘴角很突然地咧出一个扭曲的笑，眼睛像是锁在了他身上，瞳孔一动不动，只有头顺着他的动作往后扭。

　　扭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

　　简直像是把头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一样。

　　陈望就是再傻逼也知道事情不对，右手悄悄地搭在门把上，开出一条缝，身子往外挪。

　　刚挪到一半，周扬开口了，声音又尖又锐，带着点天真无邪，娇羞地问了句：“哥哥，可以跟我玩游戏吗？”

　　陈望：“……”

　　下一秒整栋别墅都炸了。

　　“玩你麻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救命啊！！！！！！”

　　陈望一路喊着一路从三楼往下冲，径直冲到一楼左手边那间房门口，“裴哥！救命啊！！有鬼！”
　　“裴哥！醒醒！！！！”

　　敲不起来。

　　陈望魂都给吓飞了一半，伸手抹了把脸，一抹一手汗。
　　“……日。”

　　空荡荡的别墅里突然响起一阵拍篮球的声音，陈望深吸了一口气，想掏口袋拿几张符，却一下反应过来衣服都丢在了楼上。

　　正当他绝望无助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打火机轻微的“咔哒”声。

　　陈望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就见到以赵严明为首，窗边站了四个人，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再叫啊，把那小鬼引下来。”

　　陈望懵懵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不仅穿戴整齐，两个女孩子甚至连妆都没卸，四个人手上不是拿了符咒就是刀具，俨然一副备战的架势。

　　陈望愣愣地问：“你们……都没睡？”

　　情侣中的男生他记得叫王哥，王哥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们这群学生崽似的，进域第一天就敢睡觉，梦里给人杀死了都不知道。”

　　他女朋友拉拉他，略带歉意地对陈望笑了一下，“抱歉啊，他就是说话比较直，没恶意的。”

　　陈望呆滞了几秒钟总算闹明白了现在什么状况。

　　拍球声一直在楼上，屋子里没开灯，声音就传的格外清晰。

　　他甚至听见了一道轻微的开门声。

　　他们四个都没睡，拿着篮球的应该是周扬，楼上还剩何明明和苏嫣然。

　　苏嫣然在三楼，跟这边那个姓简的女人一间房；何明明在二楼，跟赵严明一间房。

　　陈望反应过来之后震惊道：“你们下来没喊他们？”

　　赵严明抽着烟一言不发，简一知道他在想什么，懒得解释。

　　她倒是想喊。

　　一进房间她就跟苏嫣然说今晚别睡，苏嫣然却毫不在意地敷了个面膜，“哎呀没关系的呀，命客先生会保护我们的不是吗，而且主神官大人都来了，这个域里的小鬼哪是他的对手。”

　　简一皱了皱眉觉得跟她没法交流，也不知道神学院的老师上课她到底听过没有。

　　神官和命客在域中的绝对义务各自只有一个。

　　神官负责监管命客，命客负责给任务者收魂。

　　无论是破域还是保护任务者，都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高兴了就做一下，不高兴完全可以不搭理人。

　　简一下楼的时候还问了苏嫣然要不要一起下去，苏嫣然却眨了眨眼睛，“下去干嘛呀？底下只有几张沙发，哪儿有床睡得舒服？”

　　简一：“……”
　　可能是活得太久了吧，她不太能理解现在这些小屁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四个人里面，看起来也就陈望靠点谱。
　　不过靠谱也像个二愣子。

　　她看了两眼陈望，移开视线，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空中把玩着一把刀，刀刃反射出银光。

　　楼上恰时响起一道尖锐的女生尖叫。
　　陈望来不及再多想，立马转身敲门，“裴——”

　　“哥”字卡在了喉咙里，陈望手落在门板上方，门却被人从里一下拉了开。

　　林回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纯白的衬衫衣领有些皱，领口纽扣解开了几颗，灰蓝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冷声道：“吵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句话明明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却像是压着声音怕惊醒谁一样，陈望一时有些愣神。

　　愣了几秒钟，他找到自己声音：“楼上有鬼。”
　　林回：“所以呢？”
　　陈望大张着嘴巴：“啊？”
　　“楼上有鬼你跑下来做什么？在学校老师没教过你怎么对付域中鬼怪吗？”

　　林回冷声问，直接把人问懵了。

　　气氛僵持了半分钟，林回正想关门进屋，身后却传来一道拖鞋趿拉声。

　　他皱了皱眉转过头，裴宣从床上下了来，眼角还裹着浓烈的困倦，声音有些沙哑，“让一下。”
　　“去哪？”林回堵着门。
　　裴宣往上指了指，“有人喊我。”
　　林回：“交易？”
　　“嗯。”
　　林回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什么交易你都接？”

　　裴宣没时间多纠缠，“让开。”
　　林回定定地看他两秒钟，勾唇扯了个笑，“好，我放你上去。”

　　·

　　三楼，苏嫣然正缩在床的一角，灯没开，周扬一脸血地站在她床边，手里抱着一个已经被啃噬地面目全非的“篮球”。

　　苏嫣然害怕得不行，一眼看见门开了，脸上露出喜色，“别咬我别咬我！咬他！咬他！他来了！”

　　裴宣皱了皱眉，“什么？”

　　苏嫣然猛地一下跳下床躲到裴宣背后，然后不由分说地咬破自己手指将血珠滴在了指环蛇头上，“这样契约是不是就完成了？你代替我受一次攻击！”

　　裴宣甚至都没睡醒，只觉得这个女生好聒噪，下一秒想走却被规则束缚停在了原地，他才发现自己被强迫签订了交易。

　　裴宣冷声道：“你知道跟我做交易你会付出什么吗？”

　　苏嫣然这时候哪在乎那么多，“不就几个月寿命吗！我这么年轻我时间多着呢，但我不能被咬！绝对不能被咬！留疤太丑了，啊——！”

　　说话间周扬已经扑了过来，将嘴巴张大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能看见一嘴又细又密不像人类的牙齿。

　　苏嫣然往后一躲，然后猛地抓住裴宣胳膊，稳稳地送到了周扬嘴边。

　　“咬他！别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