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魔杖》流剔透

70、回家

　　“我是否曾向你说过，上次神诏之战的场景。”
　　“哦？”
　　两人并肩走在花原上，蝴蝶翩翩飞舞，一切宁静祥和，却难以分辨时间的流动。
　　他面带微笑，身躯却有些颤抖，“没有任何征兆，神明开始争先恐后地毁灭自己的造物，生灵在茫然中只能扬首望向天空。”
　　“我猜你们反抗了。”
　　“试图，在那乌云遮天，大地开裂，海洋升腾，雷电闪亮星辰一齐陨落之时。”他话语顿了顿，“不过反抗很快变成了求饶，岩浆与洪水，烈日与雷鸣，如同十字架的四肢一般向中心蔓延靠近。”
　　“浩渺的伟力使生灵疲于挣扎。”，采佩什还是那般年轻贵族的模样，微笑着侧身为她摘下沾在发上的花屑，“百般祈祷亦无法改变冷酷的命运。”
　　她抓住他的手腕，“你尽量说的从容。可你呢？真祖？”
　　“我？”，采佩什避开她的眼神，“也许是瑟瑟发抖地坐在黑暗帝国的荆棘之座上，满怀怨恨地注视着圣维克托一世带着他的奴仆在赫利俄斯的庇佑下远去。”
　　“公正？”，奥尔薇丝笑了笑，其中微微有戏谑的成分。
　　“不错，除去那不太完美的结局。”，采佩什神情中带了一丝伤感，“如果所有生命都在同一时刻迎来终结，我等再也无须忙碌于大地之上为一切寻找理由。”
　　“这是解脱？还是放下一切的轻松呢？”，奥尔薇丝反对般地摇摇头，“不过对你们而言。”
　　“不公或会造成对起源的仇恨，正如诗人尼佩尔所述的苦难论。”，她探询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游动，“生命像是一场无头无尾的闹剧，如同去头去尾的蛇一般不知何去何从。”
　　他却反而笑了起来。
　　“也许众神创世并不是为了看戏或者受人顶礼膜拜。”，采佩什指了指天空，“它们或许也想寻找自己的根源，只不过手中的作品雕琢得愈发贴近就愈发丑陋不堪。”
　　“虽是愈发丑陋不堪，却反倒是最后才怀抱出了对世间生灵爱恨交加的情感。”
　　奥尔薇丝愣住笑了笑，“这也许是一种答案吧，毕竟今日的神诏之战与往日比是那不温不火的开场，就如同神灵在天际犹豫着想要注视生灵如何作为。”
　　“后面的是你给自己的答案了，奥尔薇丝。”，采佩什侧首笑道，“这也是你的优点。”
　　银发的少女偏了偏头嘴角扬起，“愧不敢当。”
　　“哈哈。”，采佩什无奈地一笑，“你可别大意了，大势之下，事情常有反复。”
　　“你是指你，祭卡伊司，还是那个老皇帝？”，她沉吟了片刻扬起征询的目光，“亦或是劝我对父亲斩草除根？”
　　“谁知道呢。”，采佩什将拢在手中的花瓣扬起，看着它们在微风下飘飞远去。
　　“这我做不到。”，她目中有些惆怅，“我已经意识到，有些东西打碎了，就再难还原。这最后的感情在逼近底线时变得纯正，维护着我在黑夜中挣扎的惨淡人形。”
　　采佩什怜惜地抚过她的长发，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你醒了？”，白衣的女子卧在她对面的软塌上，翻着采佩什的那本书籍，“不得不说精灵帝国覆灭时我还是有些惋惜的，他们的箭术与魔法出类拔萃，是优秀的蝼蚁。”
　　“你一个黄金时代的遗种反而为白银时代生灵叹惋，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奥尔薇丝笑了笑，看着她恼怒丢过来的书册清脆的砸在马车的内壁上，不知道采佩什会不会在体内气得发抖。
　　祭卡伊司掀起车帘，映入眼前的是许多果园田地，还有远方依稀可见的连绵山脉，人迹分散在这广阔的土地上显得寥落，但路上马车的走动却很频繁。
　　他们有些惊奇地打量着乘在马上的众多骑士和马车上的歌德默尔斯家族的家徽，对露头的祭卡伊司脱帽以示敬意。
　　祭卡伊司放下车帘回首呵呵一笑，“你到家乡了。边陲的佛罗达。那些人类把我当成你了，还脱帽行礼。”
　　奥尔薇丝横了她一眼，“傻不傻？那是对我父亲，凯洛格公爵表示哀悼。别忘了他就“死”在你我手中。”
　　祭卡伊司顿时缩了缩肩膀，又趴了下去。
　　车队忽然猛地停下。
　　“家主，露西娅小姐来了。”，塞微亚拉的声音有些仓促地在车顶一闪而逝。
　　“伊妮德！”，一个身影撞开车帘，一把将惊慌失措的祭卡伊司抱在怀中，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庞，独留奥尔薇丝愣愣的坐在对面，手中的书册惊掉在了地上。
　　奥尔薇丝恼怒的眼色与祭卡伊司无奈的耸肩你来我往地进行了几个回合，终的祭卡伊司一咬牙直接消失在了马车之中，身着淡紫色剑士皮甲的少女猛地扑倒在软塌上，吃痛地捂住鼻子在半空中边跳边转。
　　她忽的看到了一旁低头装睡的伊妮德，迷惑惊奇地抱住脑袋四顾，“嗳？嗳？嗳！？？”
　　她忽的轻哼一声，眉头微皱，蹲在伊妮德身前，写满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的睡容，不过看着看着却是将刚才的一切抛之脑后，轻轻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
　　指尖有些不老实地抚过她那闭上的眼帘和长长的睫毛，扬起的微红脸颊凑得愈来愈近。
　　“咳！”
　　赛维亚拉轻轻地在车顶咳嗽了一声。
　　露西娅立时站了起来，哼着歌扶了扶红色法师帽，若无其事地掀开了车帘喊道，“伊妮德在睡觉，你们进来坐吧。”
　　先是身材高挑的半精灵尤莱拉开车帘行了个礼走了进来，微笑着在伊妮德对面坐下，红发侏儒亦是插进车帘合上的缝隙闪了进来。
　　车队复开始慢慢驶动，车帘没有再浮动，隐在黑袍中的玛卡斯却忽的出现在马车中，提袍落座时愣了愣摸了摸下巴看向满头冷汗的伊妮德，面露思索之色。
　　“伊妮德本来让我们留守埃其顿，现在我们都出来了，她不会怪我们吧。”
　　提恩眨了眨眼睛，努力不使自己笑出来。
　　“哼！”，奥尔薇丝羞恼地睁开眼睛，“出都出来了，我怪有什么用。”
　　“哈哈！”，尤莱笑了起来，“别担心，伊妮德，油盐不进的安卡和古灵精怪的米亚在那呢。谁叫你月余没有音讯，怎么不叫我们担心。”
　　“怎么样？事情都还顺利吗？”，玛卡斯笑了笑问道。
　　“嘛，我那边顺利倒也算顺利。”，奥尔薇丝侧首看向露西娅，“佛罗达的情况怎么样？”
　　露西娅想了想，“波吉亚、帕滋、美第奇三个家族说会遵守和伊妮德你的约定。”
　　“那就好。”，奥尔薇丝点点头，“佛罗达省虽然不会翻什么大浪，但是做戏总归要做全套，赛维亚拉！”
　　玛卡斯吃惊地看着忽然侍立在马车里的黑衣女仆，她竟出现地悄无声息。
　　“叫乌西克准备三天后的晚宴，请柬发往佛罗达大小贵族，我将以歌德默尔斯家主的身份请他们为布尔省的受苦民众捐献财粮。”
　　“是。”
　　歌德默尔斯家族府邸的大门早早敞开，象征着历史的高堡上如以往一般苔绿蔓延，银发管家乌西克提着踏凳侍立在门前，注视着那绘着家纹的马车在山坡上疾驰如飞。
　　那千人扈从的威势只叫太阳蒙尘。
　　此刻的大小姐，恐怕没有谁能阻挡了吧。
　　恍惚间那马车已然停下，车帘掀开显现的是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容，那温和的笑意亦让他感到混沌不清。
　　“乌西克，好久不见。”，她的笑容却忽然盛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