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魔杖》流剔透

66、无可奈何的成长

　　“不要！”
　　“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谁来救救我！”
　　“放过我，和我没有关系！”
　　......
　　尖叫与哀嚎声在城堡中此起彼伏，孩子的头颅在母亲的面前肆意滚动，在空中挥舞出一轮满月的血斧破开了家庭的门户，屠杀随恐慌一同蔓延。
　　大街小巷里乌鸦栖息在尸块之上，城市的喷泉如同割裂的动脉一般将血红流淌。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又一个人倒在城外的原野之上。
　　如同陈列的箭垛一般。
　　收手吧，比其尔。
　　他能想象到那银发蓝眸的少女走到他的身前如此说道，可他站在那高耸的墙头，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城外的奥耳曼是否还在歌舞升平，遗留康威尔的悲哀与狼团的孤独？
　　你在哪？奥尔薇丝！
　　他随手抓过一个跪在地上的胖子，他却在自己干枯的手下瑟瑟发抖，这仍是那稍加唆使便义愤填膺的民众，这群蝼蚁何曾有真正的力量和勇气。
　　却有多少未曾葬身战场的狼员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复仇！？
　　来！
　　给你们刀剑，让我们在这名为康威尔的竞技场里公平的决斗！
　　哈！
　　你们怎么又屈服了？
　　在这残酷的世道中，既没有勇气又没有智慧，在安详的幻象下苟且地生存有什么价值？
　　“大人，求您放过威尔吧。”，同样跪在地上的男人哆嗦着地看了城下星星点点的血渍一眼，“他还年轻。”
　　比其尔惊讶地从远方收回了目光，他能从这个男人紧张的眼神中看到那努力隐藏的恨意，就像赛瑞尔一样，变得义无反顾。
　　西莉亚珂斯，你虽死在极落之渊，然而人类都好似成为了你的信徒，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给你这个机会。”
　　比其尔的军靴踏上男人的后背，将他踹下了城墙。
　　“雷吉德大叔！”，威尔的额头在城墙上勒出了血痕，泪水淌满了眼眶，愤怒的火焰在心中如同苇草一般蔓延疯长，可现实的绳索仍化作悲伤与无助扼在他的咽喉。
　　“说来一个问题困扰在我的心头，我既无子又无女，在我死后你要向谁复仇？”，比其尔笑了笑，“从这个角度看赛瑞尔不可不算是幸福。”
　　年轻胖子死死咬住牙关，一语不发地盯着他臂上的狼纹。
　　比其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容逐渐转冷，那颗无畏的心中首次泛起了惊惧的情绪，他却是忘了，他虽没有亲人遗留于世，但狼团的其他成员却有着温馨的家庭。
　　倘若后人们都死于复仇和清洗，还有谁将记得他们一生所铸下的成就，还有谁将继承他们一生所追寻的荣耀？
　　比其尔抓住胖子的后颈，猎物如同发狂的猫一般在自己的手下挣扎，他脸上的神情如同阴云一般变幻，可心中的权衡却迟迟不息。
　　“副团长，我们发现了易来哲大人，他在箭阁上等您。”
　　比其尔结束了思索，笑了笑放下威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踏步离去。
　　走上箭阁螺旋状上升的阶梯，关于这位同僚的回忆却黯然褪色，几个月内事情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认知也断断续续不再清晰。
　　原本他预想中的终结是和易来哲以及他的康威尔城堡一同葬身火海，可世间的剧本又何尝按照人们所想的那般上演。
　　门吱呀一声地打开。
　　眼前的男人面向他被捆与椅上，神情却淡然不惊。
　　比其尔笑出了声，“这算什么，易来哲，仅凭着我们以往的情分，你也没必要以这种方式投降。”，见着他仍然面无表情，比其尔才觉着有些尴尬，收敛了笑意。
　　他看了看捆在他双手后的绳索，“我是否可以询问一下我们现家主的近况，看来她和诺森审判长以及其身后的哈迪登普施陛下合作的并不甜蜜。”
　　见易来哲一语不发，比其尔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愿消除我们之间的芥蒂吗，难道仇恨一定要比我们的情谊更加深刻？”
　　看见他脸上隐隐发怒的神色，比其尔放弃了交流，循着易来哲的眼神指引在其怀中摸索，一条紫宝石挂坠出现在他的手上。
　　如同被触动一般宝石发出了神秘的光芒，破碎的星屑勾勒出了深紫色的空间廊，一位少女身着礼服轻轻走出，趾尖落地的瞬间却是沉闷的声响。
　　银色的长发如同丝缎一般泻下，璀璨的蓝眸中深沉夹杂着疲惫流转，究竟是哪里变了呢？比其尔却说不上来。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是应该拔剑还是行礼，奥尔薇丝却先一步抬手免了他的礼数。
　　比其尔笑了起来。
　　是的，这便是歌德默尔斯新的主人。
　　唯有狮子方能使狼群感到畏惧，即便心怀不轨亦不敢一拥而上。
　　她看向易来哲，指尖凝出一阵元素的寒流将神术绳索化为晶屑，“召回西尼尔，找到陛下连通布尔省的暗道。”
　　独眼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迈步消失在了深紫色空间廊中。
　　奥尔薇丝将破碎的紫宝石挂坠收入怀中，坐在易来哲方才被囚禁的椅上，背朝着石窗中涌现的康威尔城的火海，说道，“我父亲忠实的朋友兼下属，狼团的领袖，帝国的伯爵，我幼时的长者比其尔叔叔，已没有旁人再在我们的身旁，现在可以来谈谈属于我们的交易。”
　　.....
　　无数刻着繁复魔纹的圣洁铠甲矗立于康威尔城外的密林之中，他们的脸色阴沉，佩剑也黯淡无光，眼前地狱般的情景让他们心神愤怒，眼前这血海中的哀鸣让他们体内的神圣斗气不平鸣响。
　　可此时竟然仍然得不到应有的命令，他们便眼睁睁见着那最大的魔鬼，一脸无动于衷地站在城头之上将生命随手掷下深渊。
　　许多骑士无数次想要冲出林去，却被副团长曼萨彻拦下，“此时毫无疑问是对我们信仰的拷问，却也是对我们骑士信章的考验，我们放弃了自我成为了君王牧首手中的枪矛，便要相信他们定会执掌正义。”
　　事实是否真的如此？曼萨彻也并不知道。他见到过太多次的肮脏与妥协，人心中对于黑暗的依恋就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般与世长存。
　　他此刻的内心要比任何一个骑士心中的都要痛楚，他此刻的煎熬并不只停留在此情此景上的煎熬。君王想要的仅仅是圣骑士那无以伦比的力量，向来枉顾他们需恪守的信章和引领他们向前的信仰。
　　牧首是否也是如此，他是否真的能聆听到光明神的声音？
　　不！我不能如此想！
　　曼萨彻黯然垂首，他的信心已然动摇，信仰已然带上污点，也许要不了多久，他眼中的同伴就将成为最为灼烧的光芒，他将脱下圣铠带着自责黯然离开。
　　他曾看见屋室角落的墙上刻着两个潦草的文字，谎言，上任的圣骑士心中是否也曾停留过和他一样的困惑。
　　“我们应该出去！”，一个声音坚定地在密林中响起。
　　圣骑士们惊愕地回过头去。
　　那个声音却依然说道，“我们应该出去。”，他抽出长剑，那剑如同雪山一般在日光下晶莹发亮，“君王和牧首的命令并不能优先于信仰和信章。我们应先热爱主和同胞再对这世俗展现退让！”
　　“我们是圣骑士团！”
　　亚尔弗列得摘下了圣盔，黑发沉静地垂于他的额头，却遮不住他望向康威尔的目光，那绝望而痛苦的瞳孔里燃烧着熊熊的光明烈火。
　　即便是自己拦在了正义道路的前方，我也能斩下剑来了，奥尔薇丝。
　　你会为我高兴吗？
　　骑士坚持了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