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魔杖》流剔透

64、黑夜降临

　　康威尔城堡的阶梯如同丛林一般缠绕在岩壁外围，而其上铁盏燃着的灯油投射而下的火光将外面如丝带般的护城长河映得有些明亮。
　　这儿有些肃穆无声，由于守卫官严格的统御。
　　传闻由奥尔薇丝公爵手下的一员大将温施顿整顿后统合起来的省军中分拨出来了一万五千的建制军与五千领地骑士驻扎在此处。
　　尽管城堡如今的防卫力量具体多少除了提供食物的粮蔬店商人没人知道，但大家都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
　　酒馆内的门口挤着几个褐发的年轻人，从帘缝里紧张地偷看着面无表情在街上走过的裁判所审判员，许多的麦芽酒下肚使得他们脸上有点红，急需一点外部的刺激来吊起自己不太清醒的意识。
　　“我的天，看见了吗，那些可怕的审判员就在我们外面走着呢！”
　　“我又不是瞎子，几天前他们就在了，你倒真是看不厌。”，他旁边的胖子伙伴嘟哝了一声，“我只希望他们不要闲来无事割下我们的脑袋盛酒喝。”
　　一阵哄笑声响了起来。
　　年轻的胖子恼怒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笑得最欢的大汉，“你笑什么，雷吉德大叔？你难道就不怕么？”
　　雷吉德的腮帮子鼓动着，正将一条腥臭的小咸鱼嚼得不亦乐乎，“怕什么！咱在这生活了几十年了，是实打实的本地人，老实又本分，有什么好怕的。”
　　他冷笑着瞥了坐在酒馆角落里的五六桌人一眼，那些都是不久前来的外乡人，“谁都知道女公爵的这支军队和那些审判员都是奔着比其尔那个家伙来的，我们可不像有些人一样来路不明。”
　　看着那些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从酒馆后门离开后，他才重新说起话来。
　　“不瞒你们说当“保罗大审判”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就忍痛付了三个银币的路费叫老马车夫波比和我一起去看了，那些恶心的贵族们吊死的时候真叫一个痛快！”
　　“具体说说，雷吉德。”，好奇的人们或多或少地拿出一点铜币拍在酒桌上拼起来请了雷吉德一瓶葡萄酒。
　　雷吉德拿起袖子胡乱擦了擦那酒瓶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在那皮质酒杯里，如同死海里进了一条活鱼一般，红酒的香味一下子就扑了出来。
　　雷吉德怔了怔，苦笑了一下，又把酒杯里的酒液倒回了酒瓶之中，“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那些贵族平日里喝的是什么东西。”
　　“那些贵族们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却记得清楚他们的，每当他们办一次宴会，那些领主们就要加一次税，收成不好的时候真的难熬，我们不得不将农具上交抵债，花更高的价格从他们手里租借。”
　　“还有那“初夜权”，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姑娘。”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唯独手中的酒杯不曾停下，等着雷吉德的下一句话。
　　“窃布曼，就是那个和威尔很像的胖子。”，雷吉德义愤填膺地说道。
　　“嘿！大叔！别把我和那个恶心的家伙说在一起！”，年轻人呸了一声，“我可没钱戴什么滑稽的假发。”
　　笑声响了起来，酒馆里的压抑气氛终于松动了一些。
　　“女公爵将他的罪行一条条地陈列出来，每一次质问都说出我想问的话，眼见着他脸色苍白无法辩驳，眼见他脖子上套上了绞绳，眼见他死相难看地吊死在了空中，广场上的人群们涕泪夹着笑脸雀跃欢呼了起来！”
　　“谁都相信奥尔薇丝大人是为我们执掌公道，奔出广场为她的封赏赴汤蹈火。”
　　“肥猪死了？！”，人们惊喜地看向雷吉德，无论是老是少。
　　还不等雷吉德回应，几个醉汉们就大笑着跳上桌子跳起了舞。
　　“那易登呢？”
　　“还有卢比恩！”
　　“达尔西！”
　　“别忘了欧内斯特那个家伙！”
　　“科里！”
　　“还有戴娜那个女魔头！”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向雷吉德询问。
　　大叔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当时很认真地记着呢，除了易登和卢比恩两个爵位最大的家伙，其他的人都被公爵处刑了。”
　　“不过我们都知道，狐狸总比兔子难抓，我对奥尔薇丝大人有信心！到时候我们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众人再一次欢呼起来，笑容洋溢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可有人称她为“撕裂魔”！”，威尔很担心地问道。
　　雷吉德呸了一声，“还有人说她丑陋呢，但我们谁不知道她是奥耳曼帝国出名的美人，我们都知道帝国待我们怎样，她这样做，难免有贵族往她身上泼脏水。”
　　“我赞同你的，雷吉德。”，酒馆里年纪最大的老者笑着慢吞吞地说道，“我保罗城的孙子想要跟随奥尔薇丝大人加入了省卫军，他的上司给他批了假，晚上就可以团聚。”
　　“我活了快七十年了，奥尔薇丝大人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像模像样的贵族。”
　　.....
　　“我倒是没想到，您比我还要焦急。”，独眼的中年男子站在城堡的箭阁中，说话的同时那唯一的眼睛仍是不孜不倦地穿过瞭望口审视着那波澜不惊的河面。
　　“我怎能不着急。”，诺森紧皱着眉头背对着他立在一旁，这位老者几天来都没睡好一觉，皇帝的催促与奥尔薇丝的拒而不见像两道墙壁将他这个两头使者夹在中间，分外难受。
　　他原本以为奥尔薇丝只是想处死布尔省的几个决策者，方便清洗狼团，但随着时间过去，他却被一步步牵引着从幕后的配合者走到了舞台前，他甚至有时会从萨加罗曼的来信中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陛下和牧首的信任。
　　布尔省愈来愈大的事态看起来像是两个合作者还磨合得不好，但牢固的联盟毋庸置疑。但他总觉得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尽管他带来的审判员都是高阶的力量，但是奥尔薇丝一剑一骑的配置将他每一名审判员都看得很死，不得不说他从一开始就疏于防备。
　　“你的家主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要掌控布尔省吗？”
　　“她不是您的教子吗？”，中年男子不言苟笑，仍旧将注意力放在城防之上，“您大可以去问她，我接到的命令唯有守好康威尔城堡而已。”
　　老者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不得不说外貌仍是人的最大武器之一，无论他再怎么对奥尔薇丝加以欣赏，他总是容易将她弑杀了凯洛格公爵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总是做出一副学生的姿态，但其对盟友的理解比自己还要透彻。
　　“但你仅想守好康威尔吗？尽管现在比其尔就在城外？”，老者悄悄用神术释放了被称为圣廷无形七物之一的“悔”，这从“天原”收集而得的情绪足以勾起人最难释怀的过去。
　　“在比其尔侵犯了你女儿后，凯洛格公爵仍然袒护他，难道你的心中就没有一丝恨意？”
　　眼泪从易来哲的独眼中涌出，他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这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家族的利益？”，诺森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不如比其尔？在凯洛格眼中，牺牲你易来哲的女儿又算个什么！”
　　“我怎会不如比其尔那个狗东西！”，易来哲怒吼一声，“我迟早会杀了他！”
　　“但是奥尔薇丝不让你如此做。”，诺森笑了笑，“她也不信任你，她派西尼尔来监视你。”
　　易来哲的脸色挣扎起来，“那又如何？我是不会背叛家族的。”
　　“你没有必要背叛家族，你所做的都是对的事，奥尔薇丝不是想除掉比其尔吗，你主动出击杀了比其尔不是更合她心意？不赞同的只是看不清局势的西尼尔而已。”
　　眼看着他的脸色缓和下去，诺森的笑容逐渐浓盛起来。
　　忽的斗气从易来哲的身上绽放出来，他猛地转身，剑从疾退的诺森身前划过，飘下一片白袍，独眼的中年男子冷笑几声，“怪不得家主让我小心你，审判长大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什么？”
　　老者的脸色阴沉下去，“只想让你做些正确的事情而已。”
　　易来哲扬起嘴角，“看来审判长大人想用实力说话，但是若我告诉您，在赴您邀请之前我就告诉了西尼尔，他现在想必就在门外，您想见一见他吗？”
　　诺森僵硬地退了一步，有些防备地看向身后箭阁上唯一的黝黑通道，冷汗从额上簌簌而下。
　　“他不会来了，易来哲大人。”，怪异的笑声从通道中传来，诡异的长颈探进来一个微笑着的头颅，他的身子却始终迟了一个步调缓缓踏入，精制的教袍显现着他二阶审判员的身份。
　　“当我告诉西尼尔大人您不过是想将他困在箭阁上时，他就焦急地朝着我指的方向去追寻出城报仇的子虚乌有的易来哲将军了。”
　　“贾锐斯汀，我不是让你去找陛下呈明一切吗？”，老者并未因此事态突变感到欣喜，反而感到更加绝望，“你被纳入了奥尔薇丝的阵亡名单，是唯一有希望穿越封锁出省而去的人。”
　　“大人，关于这点您就想的就不是十分透彻。”，贾锐斯汀一字一句地说道，“如若您已然作为罪臣的身份死去，那我跑到皇帝面前和跑向死刑架无异。”
　　“如若您有挣扎的机会，我们才亦会有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