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节牌坊》烟灰之舞

4、第四回 造化弄人

　　两个月后，缠绵病榻的之仪在小纤的怀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他告诉小纤，他对不起她。他说，是他给了许三公子三百两银子，让他假意上门提亲，也是他，向二弟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希望二弟可以把小纤让给他。
　　他对之彦说，他本就活不长了，人生也没有什么追求，可是之彦还有大好的前程，如果他没有小纤，他就活不下去。
　　所以在许三公子来提亲的那一天，之彦沉默了，而他站出来，理所当然地娶了小纤。
　　“你恨我吗？”弥留之际的之仪含泪问小纤。
　　小纤在震惊之余，还是摇了摇头。“不恨。”
　　“我如此自私。小纤。我对不起你和二弟。”
　　“在你生产的那天，二弟那样不顾一切地去救你，抛弃了一切世俗礼节，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之仪最后含泪而逝。
　　云小纤抱着年幼的女儿，泪如雨下。

　　办完之仪的后事，云小纤带着小红去宝相寺进香。
　　跪在大殿之中，云小纤听着木鱼的敲击声和讼经的梵唱，从中午一直跪至傍晚。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寺门紧闭，四周全是侍卫。
　　在殿外，她见到了当朝天子佑。当时，她浑身素缟，脸上还挂着泪水。佑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得知她便是附马的嫂嫂，佑派侍卫将她护送回家。
　　隔日，圣旨下。封云小纤为一品夫人，命她进宫晋见。
　　之彦读了圣旨，沉默半晌，说道：“大哥何德何能，能受皇上如此加封。”
　　云小纤看着他，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那又怎样？你是驸马，皇上爱乌及乌而已。小叔不必多虑。”
　　之彦摇头。“皇上虽是明君，却极为好色。他那日见你之后才有此举动，可见一斑。”
　　云小纤看着之彦担忧的神色，心下稍慰。“我是带孝之人，料想皇上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怎样。”
　　之彦眉头紧锁。良久，他说道：“小纤，我带你离开这里。”
　　云小纤闻言一震。迎上之彦深情而决然的目光，她的泪滚落下来。“有你这句话，今生我已经知足了。之彦，天下之大，我们能去哪里？他是皇上啊。更何况，你我还有叔嫂之名。”
　　之彦握住她的手。“小纤，我不在乎这些，我也不怕。以前，我因为大哥放弃了你。可是现在，我不能再放弃一次了。没有你，我活着毫无意义。”
　　没有你，我活着毫无意义。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两个人，竟然说一样的话。云小纤的泪水决了堤。

　　佑在御花园备宴接待她。看着云小纤穿着他亲自为她选的礼服款款向他走来，佑觉得六宫粉黛都没了颜色。
　　宣读了封赏的圣旨之后，佑还赏了她三杯酒。
　　云小纤莞尔一笑。“皇上可否在我喝酒之前赏我一样东西。”
　　佑眉开眼笑。“只要是朕做得到的，你要什么朕都会赏给你。”
　　“我想请皇上赏赐一座贞节牌坊。夫君过世之后，我决意为他一辈子守节。” 云小纤微笑着说道。
　　佑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你是在讽刺朕？”
　　云小纤跪下说道：“民女不敢。只是民女不敢担当一品夫人的名衔。夫君周之仪无功无绩，不能受此皇恩。如若皇上一定要封，民女受之有愧，只有请求皇上为一品夫人建造一座贞节牌坊，以保一品夫人的名节。以此回报皇上的恩典。”
　　佑的脸上阴晴不定。“云小纤，你可知我是当今皇上，想怎样便可怎样？”
　　云小纤抬头不卑不亢地回道：“只要皇上不怕天下人唾骂，只要皇上不怕史册中留下千古骂名，当然可以想怎样便怎样。”
　　“你！”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很想知道，你不图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究竟是为什么？”
　　云小纤淡淡一笑。“皇上在我身上花这么多的时间是为了什么，那我就是为了什么。”
　　佑略一思忖，仍然不甘心道：“可是你那知心人已经离开了，假以时日，朕也可以做到。”
　　云小纤摇头。“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可以给一个人。如若你给的不完整，那么你得到的，也是不完整的回报。”
　　佑深思着，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稍倾，他缓缓开口道：“朕明天下旨为你建造一座贞节牌坊。朕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天下任何一个人得到。”
　　云小纤叩头道：“谢皇上隆恩。如若无事，民女告退。”
　　佑摆了摆手，看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离开。

　　月圆之夜，云小纤站在自家的花园里，和之彦告别。他和公主的大婚就在明日举行。
　　之彦走近她，将她的手捏得生疼。“你真的让我去？”
　　云小纤疼得流出了眼泪。“我不愿意让你去。可是我们不能活得太自私。爹娘怎么办？月儿怎么办？”
　　之彦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云小纤，我恨你！”
　　“之彦，我爱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我都爱你。只是，今生我们无缘在一起。”他蓦地捉住她的唇，使劲地吻着，恨不能把她吞下肚去。
　　她拥住他，纠结的泪水流进他的嘴里。

　　镇西公主的婚礼相当隆重，极尽奢华。
　　是夜，云小纤将月儿哄睡了，换上了一袭白裙。
　　第二日，人们在一品夫人的贞节牌坊前，发现一品夫人用一袭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皇上下令，举国哀悼。并追封她的女儿为长乐公主。
　　在一品夫人的葬礼上，刚刚大婚的驸马触棺而亡。
　　“小纤，等着我。今世无缘，来世我们一定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