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扰》可乐没气了

25、chapter25

　　奉临，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城镇，孕育着天下无数的强盗恶棍，是犯罪者的温床。
　　而洛云抒的仇家——翕宗便是这座城镇中数一数二的大角色，从他那日能带着小弟屠杀洛云抒满门，便能看出他的实力以及心狠手辣之程度。
　　毕竟纸包不住火，楚轩本来便知道翕宗的名字瞒不了洛云抒几天，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会让他识破。
　　若是洛云抒一个人赶过去复仇，那简直就是去送人头...
　　楚轩越想越头疼，于是乎，他一边朝集着鬼将，一边急匆匆地飞往奉临。
　　奉临离凫渚山路途遥远，楚轩足足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赶到那里，而洛云抒也只会比他还要先到。
　　此地很大，若不是被一层脏污的环境笼罩着，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绝对不会输于汴京那番繁华的好景致。
　　所以，这也加大了找人的困难程度。
　　楚轩先随便找了一家铺子坐下，打听着铺子里当地人的对话，打算从中找找一些蛛丝马迹。
　　“诶，你们听说了吗？”只见一个老头将身子凑到了自己的朋友身边，神神叨叨地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昨晚那件事？”
　　“对啊对啊！”说话的老头抿了一口小酒，咂咂嘴说道：“这也太惨了，整整几百家店铺和道观啊!”
　　又有一个中年人吃着花生米凑了上去：“听说啊一整个桑川镇都被血染红了!”
　　众人感慨：“啧啧啧。”
　　“再这样下去，翕宗大人肯定会出面治理的，你们就放宽心吧！”
　　“翕宗？他只知道压榨我们百姓，我早就想搬走了!还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以后可真的没人敢来我们奉临喽!”
　　一听到翕宗的名字，楚轩不禁扯了扯嘴角，随后他悄悄易了容，随意地找了一个年轻人，上前询问道：“这位少侠，请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见年轻人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楚轩，半晌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
　　“昨天夜里，听说桑川镇来了个年轻人，冷着脸一句话不说，上来就直接拿着剑把整个镇子都屠了，可惨喽...”他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对着楚轩摇摇头。
　　“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当时穿的是什么？”
　　“这我哪晓得？只听人说似乎是穿了身白衣服，对了，脸上还戴了个面具来着...”
　　一听到这，楚轩的眼角突地跳了下，他问了下路后，僵硬地和那个小伙子道了声谢，随后头也不转地冲出了早茶铺子。
　　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年头还会有人想去送死。
　　而另一边，屠戮似乎还蔓延。
　　等到楚轩抵达之时，满地除了黏腻的血污之外，并没有留下了人的迹象，只有空气里散发的腥甜味道只增不减，想来洛云抒也没有走远。
　　于是楚轩便在四周随意地转了几圈，果不其然地在一条巷子里，听到了人仰马翻般的哭喊声，他闻声马上跑上前，一眼便看到了一座已经坍塌的道观，以及道观门口站着的洛云抒。
　　此刻的洛云抒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沾着残血的乱丝还在微风轻轻吻过他的脸庞，一袭素白的衣衫，早已经被发黑的血污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手持着通体发着深色幽光的卿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点点鲜血正顺着卿云的剑锋缓缓坠落至地。
　　楚轩连忙跑上前去，他下意识地从洛云抒的身后反抱住了他，洛云抒霎时间以为是敌人偷袭，刚要施展法力，却在看到了那根熟悉的红线之后微微一愣，随后，将伸在半空之中的双手也轻轻覆上。
　　“你...怎么来了？”他想着自己连夜溜走，为的就是不想让楚轩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而楚轩却意外地出现在了这里，倒是打破了他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
　　“我担心你。”
　　四处的敌军眼看着这个危险的人物终于不再出手，便一点点地探上前去，想要一把将他抓回去好和翕宗邀功。
　　洛云抒仿佛没有看到四周潜伏的危机一般，他淡淡地对着楚轩道：“那你也看到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谁知楚轩倏然轻声一笑：“好不容易找到的哥哥，可不能让他再次溜了。”
　　眼见劝不动楚轩，洛云抒只好轻轻叹了口气：“随你吧。”
　　四周哀鸿遍野，满目疮痍的地面之上浸染成的霜林之红，似乎把天边的云朵都抹成这般恐怖的颜色。
　　而两人的周边则紧紧围着一圈战战兢兢的打手，他们越过自己队友的尸体，对着洛云抒伸出了雪亮的刀锋。
　　“哥哥是想把翕宗引出来？”
　　洛云抒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嗯”后，便朝着一方的侍卫走去，刚准备伸出卿云将他们斩杀殆尽之时，楚轩却将四周的敌人全数定住，洛云抒微微一愣，最终还是慢慢走到敌人附近。
　　就在这时，楚轩选择了跟在他身后，紧接着，他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洛云抒伸在半空之中的剑锋。
　　眼见殷殷的鲜血正顺着楚轩白皙的手指渐渐流出，洛云抒的表情在一瞬间微微动容，随后他转过头，望向楚轩，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哥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有什么问题？”洛云抒垂下眼睫。
　　“如果哥哥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屠戮下去，是会下地狱的，地狱里既没有师尊，也没有师兄弟，活得...会非常孤独。”
　　“不是还有你吗？”
　　楚轩微怔。
　　“有你就足够了。”
　　只见楚轩突然对着洛云抒璀璨一笑。
　　霎时，只听一声声血肉分离的声音，随后，四周的侍卫在洛云抒的视线中，瞬间被攸宁的强光从腰际之处劈开，倒在地上之时已然成了两半。
　　他诧异的望向楚轩，后者则伸出自己还染着鲜血的手，抚过洛云抒满是血污的脸颊，柔声细语道：“若这是哥哥所希望的，我定将在所不惜。”
　　随后的几日，整个奉临都被笼罩在两人肆虐的阴影之中，人们永远也忘不了那其中的恐怖。
　　——血洗三千观，泪染九荒天。

　　就在某天晚上，楚轩正坐在案台之上看着看着文件之时，刺眼的烛光吵醒了洛云抒。
　　洛云抒原本想转过头继续蒙头睡大觉，眼角余光之间，却突然发现了正在一旁认认真真工作的楚轩，他看着看着，脸颊突然微微泛起了绯红。
　　都说当一个人认真的时候那样子是最好看的，这句话显然就是为楚轩量身定做，若是能给此景打分的话，他相信，窗外的凉月微风能得一分，而他能得九分。
　　于是，洛云抒舍弃了做梦的念头，躲在被褥之中，半眯着眼专心致志地打量起楚轩来。
　　谁知楚轩突然一抬头，洛云抒马上钻到被子里，这一举动倒是现了形。
　　随后，楚轩上前给他端起一盅茶，轻声说道：“哥哥今天怎么都睡不着了？醒了有一会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洛云抒一个劲地躲到床褥里。
　　楚轩将清茶放到床榻旁边的木椅上，强势地一把掀开被子，蜷缩成了一团的洛云抒终于暴露于空气之中。
　　随后，他一把捧起洛云抒的脸，蜻蜓点水般得落下一吻之后，慢慢说道：“因为你睡着的鼻息不是这样的。”
　　洛云抒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一把抢过被子，紧紧地盖住了自己的脸颊，那张脸却还是被楚轩尽收眼底。
　　楚轩戏谑道：“怎么了这是？哥哥你的脸好红...”
　　“我被被子闷的!不行吗!”
　　“好好好。”
　　接着，楚轩将洛云抒从榻上拉了下来，带着他走到铜镜边，拿起木桌之上的象牙梳，温柔地帮着洛云抒梳起发丝来。
　　“哥哥怎么突然变了？”楚轩好奇地问道。
　　“因为那天晚上我终于想明白了。”
　　“嗯？”楚轩似乎没有被洛云抒的话影响到，继续心如止水地帮他打理着长发。
　　“弱都是相对的，只要成为了凶人之中的恶徒，歹人之间的暴徒，‘坏’这个字眼，便会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洛云抒攥紧了拳头。
　　“所以我要往上爬，阿轩你可看好了，送我上青云的，不会是好风，那是我自己。”
　　“好。”

　　翌日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洛云抒又被吵醒了一次，朦朦胧胧之中，他看到了正在穿衣的楚轩。
　　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被楚轩亲了一下，随后便听到楚轩说：“说好陪我一起下地狱的，哥哥可别忘了。”
　　“嗯...我知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时间还早，哥哥继续睡一会吧。”
　　听了楚轩这句话，睡意泛起的洛云抒根本没有细想，又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等到洛云抒再次惊醒的时候，他才感觉不对劲，于是，他在房间里四处搜寻着楚轩的身影，却是哪都找不到。
　　很显然，楚轩背着他不知道去哪了。
　　但是让人想不通的事，他最后为什么要留下那段话？
　　洛云抒的内心突然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当他迅速跑出去时，他已经被此景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奉临已经全然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而那黑暗不是别的，居然就是两股军队。
　　两边的人都默无声息地对着敌方，在蓄势以待。而奉临城里的居民显然已经是听说了有人要来攻打翕宗，高兴地早就跑走了，所以这座城此刻才会显现出空城一般的死寂。
　　洛云抒时不时还能在路边见到“为民除害”四个字的锦旗。
　　洛云抒：“......”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见两边的军队夹杂在一起，兵荒马乱的声音顿时响彻云霄。
　　洛云抒霎时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天空当中厮打在一起的军队，似乎想在其中搜寻楚轩的身影。
　　其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轩会为了自己召集鬼将去攻打翕宗...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会对着自己说出那番话，其实他都已经想好了...
　　明明只是个人恩怨，但是楚轩还是为了他愿意背负起了全部责任。
　　热泪顿时从洛云抒的眼角滑落至地。
　　他这一辈子，欠楚轩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鲜血将天空都染红了一般，整个鬼镇都笼罩在了无尽的梦魇之中。
　　马蹄声，嘶鸣声，呐喊声，撞击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此刻都刺在洛云抒心头，将他疼的无法抬起头。
　　他刚要冲到空中去帮忙，忽然，洛云抒只觉得自己的衣袍却被人给拽住，那人将他从半空之中抓了回来。
　　他警惕地回过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那是马面。
　　马面对着他说道：“夫人，公子让我看好你了，不准你去帮忙。”
　　“可是他还在上面啊!”洛云抒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
　　“我亲耐滴二犊子也在呢！要不是我只会卖花不会打仗，我早就也上去帮忙了!”
　　洛云抒闻言垂下眼睫：“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马面却对着他大手一挥：“没事没事，那些人都是自愿来的，曾经受过公子帮忙的，或是仰慕他很久了的，这次听说公子要出兵，都主动请缨来了，而且，那个金汤海湾的蕤仁公子，也带着虾兵蟹将来帮忙了呢！我们的军队可壮大啦！”
　　洛云抒终于抬起哭红的眼睛，又望了血色的天空一眼。
　　“诶呀，夫人别紧张嘛，”马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二犊子在上面我都没你这么害怕呢，我们现在只负责等他们好消息就行。”
　　“他们会凯旋而归吗？”
　　“嗯嗯，一定会的，喏，您瞧，我们的军队多么岳峙渊渟啊!”马面指了一眼天空之中的鬼将，而洛云抒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又热泪盈眶，“夫人要对他们抱有信心啊，我们公子可是很厉害的!你不追我都要追了!”
　　马面突然的一句话便把洛云抒又逗笑了。
　　他望着天边，虽不知结果如何，心里却喃喃起来：“是啊，他们一定会得胜回朝的。”

　　此战一共打了三天三夜才算告终，结束后的第一时刻，洛云抒便和马面赶忙冲向了云霄。
　　两人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一边给士兵发送慰问品，一边在士兵队伍中仔细的搜寻着自己熟悉的面容，却都是落了空。
　　洛云抒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
　　楚轩已经倒下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他还是不自觉地去伤病营内瞧了瞧。
　　“夫人!我找到二犊子啦！他昏倒了，我要去照顾他了!您慢慢找啊!”只听到马面在洛云抒隔壁的帐子里冲着他激动地大喊道。
　　眼见马面都找到了人，洛云抒的内心越来越急躁不安起来，将一整个伤兵营都挂搜了一圈之后，却还是没有发现自家阿轩的影子，在打算重新寻找第二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道说——
　　洛云抒寒毛卓竖地忘了一眼战场上还为来得及安葬好的烈士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