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扰》可乐没气了

21、chapter21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
　　“为什么会如此相似？”
　　洛云抒倚靠着门，抱着胳膊默默地开始思考起人生，斯须之间，他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金汤海湾那群侍女的玩笑话——
　　“他很凶的。”
　　“大部分人都是很怕他的。”
　　洛云抒本以为这些话随意听听，一笑而过即可，却没想到有一天将会在自己身边映现。
　　他紧咬着牙，坚持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滑落，而是将整个人埋在黑暗之中，一言不发，而唇瓣也因过度用力的咬扯而渗出殷殷鲜血，可是他却入不知疼一般，皓齿之上沾满了残血：“他，真的有那么可怕...”
　　“我该怎么办？这里还是他的地盘...”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对，我的卿云呢？”
　　洛云抒漫无目的地朝四周看了看，又怅然若失地低下头，下意识便突然觉得卿云应该在楚轩房间中，随后他慌慌张张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踹开门跑了出去，径直跑到了楚轩的房间。
　　梨花木门在他轻轻一推之后便打开，自打洛云抒住进来的后，在这段时间内，他便发现楚轩似乎并未养成出入房间要随手关门的这一习惯，大门依旧放心地对着洛云抒敞开，而此刻的洛云抒也顾不得管这些细枝末节，走进去之后，翻箱倒柜便开始找卿云。
　　可是，找了一圈不仅没有发现卿云的踪影，而且，洛云抒盯了一眼熄灭的香烛，看样子，那个可怕的小冥王就要回来了，想到这，他咽了口唾沫，自己现在可不想跟那人碰个正着。
　　就在他急得焦头烂额的同时，楚轩桌案的不起眼处的一个小檀木盒，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洛云抒疑惑地靠近盒子，慢慢将它放到了手心之上，仔细的瞧了瞧，玄色的木盒体积不大，看样子也放不下什么巨大的物件，但是檀木却是上品，此时正散发出一股沁入洛云抒心脾的幽香，而盒上细细镌刻出来的应龙图案也暗示着这盒子的珍贵稀有，既然木盒都如此罕见，那里面被锁住的物品呢？
　　这倒是引起了洛云抒的好奇之心。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对着它运用口诀，抱着侥幸的心理，将灵力全数灌输在了木盒之上，不就后，只听“咔擦”一声，木盒自动打开。
　　“我居然能解开....”
　　洛云抒难以置信地端起木盒凑到自己眼前，一想到自己能把楚轩的秘密看穿，心中的窃喜突然又大过了猝不及防的恐惧。
　　随后，他一眨不眨地轻轻启盒，就在他看清木盒里盛放的物品的那瞬间，突然，他的瞳孔倏然在一时间骤缩起来，拿着盒子的手掌在一刹那间也猛然变得颤抖，吓得他差点没把盒子扔在地上。
　　洛云抒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想着：“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他伸出稍稍颤抖的手指，将那物体从木盒中轻轻取出，那眼神仿佛和见了鬼一般。
　　紧接着，他捏着那物体慢慢走出房间，仿佛要借着月光，验证自己是否眼花一般。
　　此刻，那物体的全身都暴露在月光之下，只见在微弱的幽光的照射之下，它通体发出鲜艳的赤色，红的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渗出血滴来，在黑夜的映衬之中更显得妖艳而绮丽。
　　洛云抒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的眼神尚且清明之后，吓得差点晕倒在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东西居然是自己曾经送给楚轩的海棠镯子!
　　而花镯在经历了那么多个日月之后，没有一丝腐败的迹象，任和当时他送出之时，绽放出了同等耀眼的色泽，而且更加意外的是，洛云抒总觉得那花镯在经过那么多些日子的沉淀之后，颜色变得更加鲜艳饱满，就像上古的神话传说一般，吸满了人的精气似的。
　　楚轩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洛云抒紧紧攥住花镯，发了疯似的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猛然关上门。
　　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洛云抒正需要找个环境来消化，此刻的起居室陡然变成了自己的庇护所，下一秒，他便累倒在了羊绒毯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疼得洛云抒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看来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

　　等到洛云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时，天已然大亮，借着强光，他在眯着眼望了望门外，电光石火间，他的眼角余光之中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那瞬间，洛云抒立马瞥过了眼。
　　想也不用想会是谁。
　　“郎君，你是不是醒了？”楚轩站在门外轻轻地问道。
　　“你在门外站了多久？”
　　“没...没多久。”
　　洛云抒几不可见地抬了下头看了眼楚轩，以自己对于这小子的了解，他应该是在门外站了一宿，洛云抒的心莫名疼了起来，随后喃喃了一声：“胡说”，之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门外的这个人终于有时间能陪陪自己了，而洛云抒却是怎样也笑不起来 。
　　他突然想对着楚轩说：“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张着嘴，却愣是无法把这句话说出来。
　　随后，他听见自己慢慢说道：“我有两个问题。”
　　“哥哥你说。”
　　“第一，我的卿云呢？”
　　“卿云，别担心，卿云就在这，我放在哥哥的柜子里了。”
　　洛云抒闻言一愣，想到昨天的自己只是发疯似的翻楚轩的房间，似乎并没有找过自己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顺着楚轩的指引，在自己桌案边的柜子里，居然真的找到了卿云。
　　原来卿云一直在我这...
　　随后，洛云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点之后，走到门扉边上，接着问道：“那镯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
　　“我送你的海棠花镯。”
　　楚轩知道洛云抒要问自己什么了，他低下头，门外突然间变成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半晌，只听楚轩自言自语道：“哥哥终究还是发现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哥哥真的想听？”
　　“你说。”
　　“我...我出生之时就带着诅咒，我心爱的物品，都将永垂不朽，人...亦如此。”楚轩支支吾吾地说道。
　　洛云抒惊讶了一会后，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
　　这时，只听门外突然传出了一丝苦笑：“哥哥就这么怕我，不愿与我一起到天荒地老吗？”
　　洛云抒垂下眼睫：“我没有闲情逸致来陪你。”
　　“但是我有闲情雅致在这等你。”
　　“何必呢？让我回家好吗？”
　　“......哥哥真的要离开我？那日我说过，如果哥哥再次被人劫走，我就会把你抓回来，不让你走了...”
　　“但是我真的累了...”洛云抒的声音越来越小。
　　楚轩在门外握紧了拳头不出声，似乎在做着郑重的打算，半晌才说道：“好吧...”
　　“如果那是哥哥希望的，我答应就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不自然，连尾音都变了调。
　　洛云抒闭上眼：“那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
　　“......”
　　等到洛云抒收拾好了衣衫，将全部打理完毕，一声不吭地走向大殿门口之时，他的心脏突然狠狠刺痛了一下。
　　明明是要解脱了呢...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门口有人在等他，洛云抒摸了摸鼻子，默默地上前去，走近一瞧，才发现来人是马面。
　　“他人呢？”洛云抒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落，而说话的声音里也夹杂着重重的鼻音。
　　“公子说夫人身子弱，现在不能受到惊吓，所以派我来送这一程...”马面低着头，并没有看见洛云抒早已经被打湿的眼眶。
　　洛云抒撇过脸：“别叫我夫人了...”
　　马面却没有接话。
　　两人一路默无声息地朝着现世走去，穿过一片白茫茫的雾霭，走向洛云抒心心念念的人间去。
　　大雾很快就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大半段路，马面终于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低着头问道：“夫人昨天看到了什么？”
　　“......”
　　随后，马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说道：“反正都要走了，我还不如把话挑明。”
　　“你要说什么？”洛云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马面问：“夫人看到七杀那群人了对吧？”
　　“嗯。”
　　“那些人，本身就罪孽深重，现在如若放任他们，不加以控制，将来真下了地狱还要尝遍更多苦头，夫人对着这些人，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的。”
　　“可是他们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洛云抒的语气渐渐变得愤慨起来。
　　“那他们在折磨您的时候，把您当做活生生的人来看了吗？”
　　洛云抒本来还想继续反驳，却被马面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呛住了。
　　是的，洛云抒不敢否认，在自己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觉得他们都是魔鬼。
　　“夫人，说句不该说的，这些事，不用您管，您也管不了着，公子责罚他们，看上去残忍，其实都是有自己的用心的。”
　　“嗯？”
　　“他是这片地狱的老大，自然要护着这里的安宁。”
　　“......”
　　“公子啊，实际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当年地狱内乱，公子领兵将贼人镇压，当他平定战火，四方安定之时，十万鬼将都还握在他一人手中，可是他还是把兵力全部给了当今阎王，自己安安分分得当了个小冥王。”
　　马面看向远处，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连绵，兵荒马乱的年代，“他明明有造反的实力，夫人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更大的权利，拱手让人？ ”
　　“为什么？”
　　“因为他明白，阎王能更好地治理治理整个地狱。于是，他也只要了酆都。也是从那时起，我们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里，打算衷心跟随于他，所以，就算是当个花户，我也快乐无比。”
　　洛云抒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夫人应该比我们要看得更清楚吧？”马面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他定定地望着洛云抒。
　　“难道在你的心中，公子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洛云抒不想面对马面，闻言便转过头，在一片雾蒙蒙的远处，他仿佛看见了一棵垂丝海棠，而那花树之下，那位无色天之中的神明正一手仗剑，一手拈花。
　　他收起长剑，对着他浅笑，手里的那朵海棠花飞升上空，变成了一场花雨降落人世。
　　洛云抒倏然低下头，他不敢再往下看了。
　　“罢了，走吧。”马面叹了口气之后又带着洛云抒继续向前。
　　两人直到走到了现世与地狱的交界处，谁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马面冷着脸领路，而洛云抒则全程低头，回想着自己与楚轩之间的点点滴滴。
　　已经不知是从何开始，当自己双手双脚被枷锁拷住时，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师尊，而是他了。
　　洛云抒恍惚了起来。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尽头。
　　这时，从接壤之处的浓雾之中，一人迎面朝着两人走来，他走到洛云抒的正前方后，慢慢停下了脚步。
　　洛云抒本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于是他烦躁地冲着眼前的人喊了声：“有完没完，这里的幻境什么时候能结束？”
　　说完之后，才看到马面对着那人作揖行礼喊了声：“公子好”后，转头看向了自己，一脸疑惑道：“什么幻境？”
　　洛云抒：“......”
　　马面：“夫人刚刚在路上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
　　马面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语点破：“相由心生啊夫人!”
　　洛云抒：“......”
　　楚轩马上替他解围：“走过这边就是人间了，哥哥你应该是熟悉的吧？”
　　“你怎么来了？”洛云抒不答反问。
　　“我还是想来看看哥哥...”
　　马面欲擒故纵道：“诶呀，既然公子你也看到了，那就别挡着路了，夫人赶着走呢。”
　　他拉着洛云抒就要前进，但是洛云抒却突然像块巨石一样，怎么推也推不动。

　　——“公子很温柔的。”
　　——“难道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夫人你看不出来吗？”
　　......
　　马面那一句句话压在洛云抒的最柔软的心尖之上，压得他无法前进。
　　“夫人你走不走啊!”马面赶在前方催促道。
　　洛云抒挣扎了一下，马上便想通了，他抬着头，定定地看着楚轩：“过几天...吧。”
　　“郎君你说什么？”楚轩闻言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
　　“我现在又不想走了。”
　　“真的？”
　　“嗯...”
　　“好啊。”楚轩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我先回去了，”洛云抒急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绯红的脸庞，“你们都不要跟着我。”说罢，便快步飞奔了回去。
　　“行啊!夫人慢走!”马面开心的甩起自己的蹄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怎么做到的？”等着洛云抒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雾霭之中，楚轩冷不丁地一问。
　　马面似乎感觉到了那双眼睛正在细细地打量自己，他小心翼翼地眯着眼了眼楚轩，为了保住性命，丢下一句“秘密”之后，一溜烟地便跑走了。
　　楚轩：“......”

　　洛云抒一个人慢慢踱回了绯烟宫，他走入自己的房间，一下子便又倒在地上，望着顶上巨大的琉璃灯，脑子里装满了楚轩的模样。
　　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是何想法。

　　很快便到了中午，在蝉儿的鸣叫声中，楚轩来敲了敲洛云抒的门，柔声问道：“哥哥，鬼市的花开了，开得正艳，你要不要和大家一起来看看？”
　　“什么花？”
　　“海棠。”
　　洛云抒回想起自己与楚轩在鬼市闲逛的那次经历，刚想反问鬼市哪来的海棠，一句话突然又被噎住，他回想起来，自己昔日在给楚轩编花镯的时候，的确将多余的花种在了鬼市的街道上，应该就是指的这个吧...但是怎么会这么快开花？
　　一定是这小子想故意骗他出门了。
　　于是洛云抒干脆地回答道：“我不想去。”
　　楚轩闻言也不强求，只好无奈地回答道：“噢，好，那你好好休息。”
　　“嗯。”
　　之后，他失落地独自一人走向鬼市，迎面正好撞见了兴致勃勃地准备去赏花的马面和牛头。
　　马面在看到楚轩之后，马上兴冲冲地拉着牛头向他跑去，然后凑到楚轩面前，问道：“公子，怎么就您一个人啊？您不是去邀请夫人了吗？”
　　楚轩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答道：“他不去了，我一个人去赏花也没什么意思。”
　　牛头：“没事，那不还有我们陪您吗？”
　　楚轩：“不一样，我正好来跟你们说一声，我不去了。”
　　马面一听急得跺起了蹄子：“诶，别呀，公子您最近天天在忙着给花灌输灵力，这些海棠好不容易提早开放了，不看多可惜啊!”
　　“他不陪我看，更可惜。”
　　牛头和马面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前者突然拉着楚轩一个劲地跑向鬼市，而后者则冲向了洛云抒的起居室。
　　正趴在地上的洛云抒被猛然打开门的马面吓了个正着，刚想问怎么了，马面二话不说，拉着他飞奔而出，就是一场马拉松赛跑。
　　等到洛云抒跟着马面气喘吁吁地跑到鬼市时，洛云抒这才发现此刻的鬼市有多么壮观，只见昔日鬼市的那分肃杀之气已然被海棠的璀璨死死包裹住，整个街道美得像仙宫大道，天界似乎也不如此。
　　而在楚轩此刻也被牛头拉到了一棵海棠花树之下，楚轩望着自己日复一日地成果，无奈地笑了笑。
　　洛云抒便悄悄走到他身后，停了下来。
　　马面见机与自己的默契搭档牛头配合在一起，低声遣走了周围的一干群众，再为二人营造好氛围之后，也手拉着手，一起笑着走到远处赏花去了。
　　而此刻，楚轩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下眼前的一朵海棠之后，脆弱的花瓣便在他的眼前飘落至地。
　　果然，用灵力维持的花朵就是这般的脆弱啊...
　　他心想着：“明天就会凋谢了吧...哥哥都没有看到呢...”
　　楚轩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这时候，一句轻轻的话语随着花瓣飘到了楚轩的耳畔，只听那人说道：“不许你碰我的海棠。”
　　楚轩琥珀色的瞳孔里突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他转过头，就像遇到了失散多年的挚爱一般，对着洛云抒淡淡一笑：“可是它是自己飘落的...”
　　“那也不准碰。”
　　“好，我不碰它了。”
　　楚轩进到洛云抒身边，贴着他的耳畔轻轻问道：“那我能碰你吗？”
　　还没等洛云抒反应过来，下一秒，楚轩就强势地将他揽如怀中，一把抱起。
　　“诶，我没答应呢！”
　　“那我也抱了，现在哥哥只能随了我了。”
　　“喂!”

　　——海棠堪折乎？
　　相思意可毁？

　　——不曾，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