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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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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顺喜儿小心翼翼的问着领路的两名小公公,方才知晓那太子在龙德殿前跪了些时辰,便是支撑不过去晕倒在地,所幸龙德殿的殿前侍卫发现通知了东宫的内侍和宫女,这才将太子送回东宫,然后赶紧通知太师等人。
听到这里,顺喜儿心里明白倒是那锭金子起了些作用,只是碍着那位上殿,所以侍卫们终究是不敢亲自送太子回东宫,不过也算是万幸了,总归比没有人照应来的好。
说话间,一行人便从前星门绕过淳本殿,到了养德轩外。
这养德轩居于东宫淳本殿的配殿之外,是为东宫太子休憩之所,素日里见不到多少人在这里,只是眼下,里里外外,均是人影嘈杂。
小心翼翼的避开进进出出的侍从们,入了内,进了殿,顺喜儿便发现这殿内什物的摆放和自己记忆中一摸一样,当下心里不免多了些唏嘘短叹在其中。
那两名小公公领着他往那左边的隔扇门后去,顺喜儿知道,那是自己休憩的地方。
挑开那帐幔,看见的一群大臣围在床榻边,站在最靠里的那个灰白头发的是蓝太师,在他身边围着的是李丛礼和其他几位辅政大臣,而那床榻上倚靠着的便是那个只有十六岁的“自己”,虽然精神不济,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见先前去太医院请药的公公已经回来,蓝太师忙吩咐着伺候太子用药,只是那药依旧还得他本人试过了之后才能奉上。
眼看着一群人伺候着那床上的太子把汤药和药丸一同服下了,顺喜儿便打算抽身离开,只是刚转了个声便听见蓝太师在身后道:“吴沉水呢?”
顺喜儿回身拱手回道:“院使大人正在太医院亲自熬煮太子殿下的药。”
“他没说什么时候过来问诊吗?”蓝太师继续问道。
“院使大人没说,只吩咐小的将药送来。”顺喜儿回着他的话,只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微抬了头,没想到正对上了那位太子的视线。
碍于眼下的场合,顺喜儿来不及解读出那视线所代表的含义,只得再次低了头。
蓝太师沉默半晌,没再说什么。倒是在一旁一直看着他的赫连仲绶开口说话了。
“太公,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说两句。”
咋听他说这话,蓝太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头再看看那顺喜儿,低了头站在一旁,一副顺从的模样,倒是没有过多的话反对,便开始吩咐在房间里的内侍们跟着自己退下,于是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了这么两个人。
顺喜儿站在原地没动,他只听见床上那人说道:“你站过来一点。”没有细想,他挪了挪身子,走到了床边,抬头看床上那人,很奇怪的,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就知道对方张口会说什么。
“药,是父皇送来的吗?”
虽然心里早就明了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看着这个只有十六岁的“自己”,顺喜儿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具身体,有不足之症,母后在世的时候,每过七日,便是有一副汤剂呈上。
当年他只当这一切都均源自母亲对于自己的疼爱,而今想来竟有些蹊跷。
因为自母后过世之后,这药却是未曾间断过,碍于自己这病,宫中人多嘴杂,恐被人知晓,继而威胁太子之位,所以亦不曾听太公提过太医院里有哪位院判大人经手此事。
吴沉水,与那顾卿原是同门师兄弟,当年顾卿入宫做太医院院使之时,吴沉水却是背着药篓子行遍西陵的山川。
这人是因那一年顾卿因误诊母后的病,招惹杀身之祸,为了救顾卿的命才进宫。只是母亲在吴沉水出现后的短短几年时间里,身体并未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以致最终驾鹤西去。
现在想来,正是从这人入宫那时起,自己才是有了这七日一剂的汤药,身体便也从此一日好过一日。
而这一切应该是与麟德殿里的那个男人有着密切的联系。
见他不回话,赫连仲绶叹了口气道:“便是你也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我还当你在殿外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原来是我会意错了。”
听他语气中颇有些惆怅,顺喜儿安抚道:“圣上的心意,岂是我这样的奴才能够揣测的?只是,圣上虽贵为西陵国国君,但终究是太子殿下您的父亲,若说不关心,那便是胡说八道。”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便好了呢……” 赫连仲绶如是说着,脸上依旧是一副有些落寞的表情。
顺喜儿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是什么都不能说,只剩得两人在那房间里沉默着。
这种状况,一直等到吴沉水带着顾卿前来问诊时才结束。
为了回避,顺喜儿从房间退了出来,只因退出来的时候得了吴沉水一句“暂时不要离开”的话,所以他又不得不在殿外候着。
看着院里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思及之前在那房间里和那位的对话,顺喜儿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他不是不了解那人的心情,相反的他正是太清楚太了解了,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所以才会觉得这般的郁卒。
他原本以为回来只要揭穿李丛礼那虚伪的面目,将其所有的阴谋扼杀在萌芽阶段便是自己回来的最主要目的,而眼下看来,事情并不是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
相反的,他看到太多自己以前不曾看的,也不该看的东西,于是,仅仅是在刚刚与那人独处的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来得更幸福。
叹了口气,他转身回到门边往里望了望,里面一群人依旧是围着,看不见问诊的吴沉水,也看不见蓝太师,更瞧不着床上的那位,也不知道不知道里面何时才能结束。
悻悻然的回头,他捡了个阴凉地儿坐下,坐了有些时候,门被人推开了,出来的是吴沉水。
见他坐在门口,吴沉水皱了皱眉,道:“你累了?”
听他问自己,顺喜儿慌忙站起来:“院使大人,问诊结束了吗?”
“恩,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他怎样……”
吴沉水看着他,眯了眯眼:“你好像很关心太子殿下的身体。”
顺喜儿楞了,被他问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吴沉水好像根本就不想听他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中暑,多休养几日便好了。喜公公你就这么回皇上去吧。”
“回皇上……!?”
“是啊,皇上他还等着你的回话,所以我才让你等到问诊结束。”
说话间,顾卿和那位卫公公已经提着药箱走了出来,顺喜儿原本想再问点什么,顾卿已经拉着吴沉水往侧门那边去了,只剩下个卫公公站在他面前。
“喜公公别见怪,顾大人从来都是这么个脾气。”对于自家大人的失礼,这卫公公倒是解释得落落大方。
顺喜儿摇了摇头,他对于顾卿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只想着吴沉水之前的那番话。
照道理说,问诊结束,这太子的身体状况也本应该是身为院使的吴沉水去回话,而不是自己。
像是看出他心里的疑虑,这卫公公拍了拍他的肩:“喜公公,别想那些有或没有的事儿,倒是赶紧的回麟德殿,不要让皇上着急了才是。”说罢这话,这卫公公也顺着方才来的路往回走了。
这一行人话说得轻巧,走也走得轻松,于是只剩得顺喜儿一人满腹疑虑的站在原地发呆,而等到他回到麟德殿的时候,已经几近黄昏时分了。
回到麟德殿,问过值班房的小公公,得知赫连勃尚在翔鸾阁里,顺喜儿便急急忙忙的往那暖阁去了。
意料之外的,暖阁外并未设侍从,所以也没有通传的太监,顺喜儿只得自己推门进去,只是那手脚又放轻了许多,只怕自己惊扰到赫连勃,惹来对方的注意。
一如殿外没有侍从一般,暖阁里也没见多的内侍,赫连勃靠着圈椅坐在香楠木的书案后,书案上堆放着诺大两叠奏折,一旁的端砚里还有着散发着淡香的墨汁。
察觉到有人进来,赫连勃抬了一下头,看见进来的是顺喜儿,他道:“回来了?”
“恩。”
“吴沉水怎么说?”说这话的时候,赫连勃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手中的奏折。
“院使大人说,太子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中暑,多休养几日便好了。”顺喜儿如实回着吴沉水的话,眼睛却是一直瞟着赫连勃的脸,确有些失望的发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对方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意料之外的,他原本以为对方还会问些什么,但是等了半晌,对方的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奏折上,莫说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怕是连他在这里都给忘了。
没有其他的吩咐,亦没有让他退下之类的话,顺喜儿只得安安静静的退到一旁。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顺喜儿开始将从里到外的将暖阁里所有的烛台和灯笼都点上,而赫连勃确依旧只是批阅着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
顺喜儿掌着灯从他身后走过,偷偷的瞄了一眼那些奏折,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朱红色的字,看样子是小竖和内阁大学士们朱批过后的东西送上御览的,而这些原本是该由监国的太子一览。注意到这一点变化,顺喜儿只将灯放好,然后悄声的退到外间继续候着。
稍晚的时候,有小公公前来问话,要不要将晚膳送来。顺喜儿转头往里看了一眼,赫连勃还是坐在那书案前没有动弹的意思,反倒是那眉头皱得比方才还要紧,脸色看上去也不太自然。
见此情景,顺喜儿便是返身告诉那小公公只预备一些夜宵的点心送来便是了,待到那小公公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拽住那小公公,贴着对方的耳边吩咐了一半,那小公公只听得脸上有些一副难色,但好歹也勉强答应了。
送走那小公公,顺喜儿又回身坐到椅子上。殿内就只两人,灯火辉煌中,他瞧见那东墙上映出的是赫连勃伏案疾书的影子,偶有风入屋内,吹动那些烛火,那影子也跟着摇曳,令顺喜儿的心也跟着莫名的摇曳了起来。
起身,走到那落地罩后,他看见赫连勃正提笔写着什么,对方那眉头蹙得紧紧的,仿佛山峦;对方手里的笔写了一阵又突然停了下来,长而宽大的手开始抚着下巴,手指若有若无的摸着嘴唇,而后又开始撑着下巴,蹙眉深思。
然而,从头至尾,那唯一未曾变过的是对方那满眼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