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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 163 章 ...

  •   “我还记得我父亲出发的那一天,是一个烟雨朦胧的早晨。那天,他穿着一身素青色的袍子,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那个时候,我母亲身体很不好,我担心母亲的身体,当时还催促他快些回来,谁知在他出发后的第七天,就传来了噩耗。”小竖说着,他的眼眶也开始泛了红,拳头也开始紧紧的握住了,“当初跟父亲一起出去的还有两个随身的仆从,只有一个满身的是血的逃回来了。那个仆从说,父亲在离燕丘不远的驿站里被随行另外一个仆从用乱刀砍死,那个人像一群疯子一样,像是要为了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似的,扒光了我父亲的衣物,然后将他丢进了山谷……”

      顺喜儿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我想他们是以为我父亲会在身上带着奏表去,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在裕王的事上,我父亲一直很谨慎,他从来没有向谁透露过只字片语。而当他决定回京面圣的时候,更不可能写在纸上带走。”小竖继续说着。

      “你父亲他……究竟查到了些什么,竟被人下了如此重的毒手?”

      小竖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道:“裕王,和司空孤风私下勾结流光国,他们在白芒山下作局,和朝中的叛党里应外合,诱使皇上领兵出征。”

      顺喜儿顿时脸色苍白的看着小竖,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几乎有些不敢确信对方说的话:“你说……白芒山之围……是裕王做的局?!”

      “是的。我父亲出发前,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就让我连夜带着家中的一卷卷轴从燕丘赶回京城,劝阻皇上出征。只是,那个时候,我由于太过担心母亲的身体,在燕丘耽搁了几日,而等我将事情处理好,连夜赶回京城的时候,发现一切已经晚了。卫瓯的父亲,兄长已经在白芒山之下战死,就连皇上也被围……”小竖说着,声音也沙哑了起来,其间更夹杂了几声浅而低的抽泣声,“倘若我能早出发几日,倘若……或许现在,也不是这样的境况……”

      顺喜儿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头哽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来。事实上,他比小竖更加震惊这背后的真相。

      “父亲死后,我求父亲的那位同僚将我带到了皇上面前。我自是不求能够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却还想着能够留下一条贱命能做些什么。至少我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命换小瓯一世的周全。毕竟他是卫家唯一仅存的血脉,我不可能让他一人立于那阴谋的漩涡之中,我必须得救他……”

      “所以你选择拜倒在花季睦的名下??因为他曾经是裕王手下的人?”顺喜儿哽着嗓子问道。

      “对。”小竖苦笑,“关于当年裕王和司空孤风勾结流光国的事,皇上一直怀疑花季睦是其中的主谋之一,只是却一直苦于没有把柄。除此之外,皇上还怀疑他和裕王暗中有所来往,于是就让我去自荐到花季睦门下做太监,以期能从他的身上套出些裕王的事来。”

      “然后呢?”

      “关于裕王的事,花季睦的口风很紧。”小竖道,“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仅仅查到他一直在挖空皇庄的银钱,而对于那些银钱的流向却一直没有眉目。”

      “所以,曹安其实也是被秘密派往燕丘调查皇庄的眼线?”

      “严格意义上说,曹安并不是秘密派往燕丘的。当年来爻关看望我父亲的同僚就是他,也正是他将我引荐到皇上跟前的。自从曹月娘怀孕之事事发,曹安一直觉得亏欠我许多,所以辞官之后,他主动提出到燕丘帮我彻查皇庄的事,至于宇孟羽,他才是被皇上秘密安插在朔方城的眼线,也得益于他这么多年镇守在朔方,这几年已经没有再听到裕王的任何消息了。”小竖道。

      “那么朝中的事……”顺喜儿疑惑的看着他,“在朝中的黑手,就是花季睦么?”

      小竖摇了摇头,道:“最初我和皇上都有相同的看法,但是后来发现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为什么?”顺喜儿追问道。

      “花季睦一直对太子殿下很衷心。”小竖道,“他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太子的事。”说道这里,小竖顿了顿,他凑近顺喜儿的耳朵道,“当初皇上亲征的时候,太子殿下和皇后在宫中病重告急,正是花季睦四处寻名医医治。后来从顾卿口里得知,太子殿下和皇后并不是普通的病症,而是身中剧毒,如果是花季睦他自己下的毒,他不可能会如此费尽心力的将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吴沉水给挖出来。”

      “你是说,吴沉水是被花季睦寻回来的!?”顺喜儿再次感到了一阵眩晕。

      “是的。”小竖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是在花季睦和顾卿的一次闲聊之中得知的,所以就单从太子殿下和皇后中毒这件事而言,我和皇上都一致认为,朝中的黑手,不会只有一个人,至少在毒害太子这件事上,花季睦不会干。更何况,能够在朝中推波助澜促成白芒山之围的,也绝对不会仅仅是他一个人做到的。”

      顺喜儿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应这件事。

      应该提到李丛礼么?

      不,他没有任何证据,不是么?

      就算他是在十二年后被李丛礼毒死的,现在却依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对方就有可能是多年前下毒毒害自己和母亲的人,虽然在理论上,这一点是成立的。

      受蓝太师多年养育之恩的李丛礼和母亲是必然有着非一般交情的,理应有着比常人更多的机会去接触不是吗?

      可是,证据,一切都得靠着证据来说话,否则便是诬陷,便是栽赃。

      空口白牙,说服不了任何人,更何况,赫连勃还如此信任着李丛礼。

      “关于三大营的事,也并非是一天形成的。事实上,让卫瓯领兵成立火器营,也是皇上特意安插的,为的是盯出蛛丝马迹来。”小竖继续道,“这几年,也的确是有了些眉目,从我在五军营和骑兵营的内监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花季睦也是查手了这其中,毕竟若是没有他的暗中允许,内外臣之间,不可能配合道这么默契。只是……”

      “只是什么?”

      “在花季睦背后,依旧还有一个人,更或者是两个,三个人在暗中操纵着一起。”小竖道,“裕王,必定还是首当其冲的。白芒山之围,他并未真正的现身,司空孤风也再次逃脱,甚至包括这一次福王被俘,其实都应该算作是裕王的功绩,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西陵皇朝的仇恨和报复。”

      顺喜儿神情复杂的看着小竖,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

      裕王未死,并且在消失多年之后,依旧不忘谋划反攻的时日,哪怕背弃自己的母国和子民也不惜向自己的兄长宣战。

      这背后究竟是为着什么?

      是他个人对西陵皇朝的仇恨和报复?还是说是对有着夺妻之恨的赫连勃的报复?

      顺喜儿无法理解。

      或许,这一切,只有在面对裕王本人的时候,才能够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在朝中,应该还有和花季睦一样,和裕王里应外合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追查到这个人的任何行踪。”小竖叹息道,“此人应是位居高位,且行事相当缜密。”

      “虽然没有查到这个人的底细,但是应该多少有个怀疑对象吧?”顺喜儿道。

      听他说这话,小竖忽地又笑了:“你果然是个不一样的人。我的确是怀疑过一些人,不过目前来讲,没有证据就不能下定论。只不过有一个人,让我非常的起疑。”

      “谁?”顺喜儿警觉的追问道。

      “李丛礼。”小竖道,“此人和花季睦交往过盛,但是依着他的身份和地位,这是不应该的。更何况,他是蓝太师的门生,蓝太师和花季睦在朝政上又是死对头。”

      顺喜儿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想了想道:“你跟皇上提过此事了没?”

      “略略的提过一次,不过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是再没有其他。”小竖回道,“皇上的态度,也让我很奇怪。”

      顺喜儿犹豫了一下,想着对方既是将原本只该烂在肚子里的事都告诉了自己,自己也不该把探知的消息藏着,于是就把当初在燕山楼和李丛礼故友见面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得知事情始末的小竖,自是满脸的震惊,他没想过李丛礼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更不曾想到顺喜儿居然将李丛礼调查得如此的仔细,当然更震惊的则是赫连勃对于此事的沉默。

      “所以,你和李丛礼之间究竟是为着什么来的?”小竖问道。

      “可以说是私仇吧?”顺喜儿笑笑,“不过,并不是因为文渊阁的事,我与他的恩怨比那个更深,也更远,基本上是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小竖倒是有些楞了,他道:“我竟是不知你与他有这样深的过节了。”

      顺喜儿没有直面回应他的话,只是低头道:“这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来自于你曾经深信过的人的背叛,那是最彻底的,也是最为致命的。”

      顺喜儿的话,让小竖沉默了良久。

      小竖想起了卫瓯,想起了那个曾经追在自己身后,甜甜笑着的小瓯。

      曾几何时,小瓯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然而自己却在他最需要人陪伴到时候,投奔到了仇人的名下做附庸,做奴仆。这种背叛和伤害,一辈子都无法在他心中消弭,更是自己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接口都挽回不了的裂痕。

      所以,才会有那一巴掌吧?

      小竖想着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了自己脸,那红肿早已消失,然而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当初那一张巴掌扇在脸上的感觉。

      炽热,火辣,且疼。

      还有卫瓯那双满含着泪水的眼睛。

      他是如此想要亲吻了那双让他如此心疼,也如此怜惜的双眼,却无法做到拥对方入怀。

      毕竟,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暗夜行路的狂犬,除了追踪猎物之外,做不到更多。

      他无法保护卫瓯,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权利和阴谋碾碎,所以只能像是做交易一般,将对方推到自己认为对他最有益,也最为安全的地方。

      而至于,对方是如何想的,他已经无法顾及太多了。

      “所以,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沉默着顺喜儿突然开口问着小竖。

      “盟友?”

      顺喜儿看着他,笑了:“从曹月娘的事开始,我们不就是盟友了么?”

      “那倒也是。”小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皇上那边,你该如何说呢?”顺喜儿问道,“毕竟,这些都是不该透露的隐秘。”

      小竖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会找机会跟皇上说的。不过皇上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好几次,他都因你而方寸大乱,这是连着太子殿下都不曾有过的事。”

      小竖说的事,顺喜儿又何尝不知。只是关于赫连勃和自己,乃至于赫连仲绶之间的复杂纠葛,他却又无法说明更多。

      瞧着他不说话,小竖又道:“我听说,这几日太子殿下似乎是有些不适?”

      顺喜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可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小竖道,“太子殿下一向喜欢你得紧,最近好像都没见着他跟你碰面说上些什么话来?”

      顺喜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方才将那一夜在上林苑行宫以及在前些日子在东宫门口发生的事都如实跟他说了。

      听完他的话,小竖的眉头紧锁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道:“这些时日,除开卫瓯的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一直记挂着,有些放心不下。”

      “什么事儿?”顺喜儿问道。

      “事实上,今日一早你出宫后没有多久,太子殿下就亲自到了麟德殿请安。”

      “是么?”

      “对。”小竖说着,那神色也越发的严肃了起来,“虽说是请安,但是实际上是为着别的事来的。”

      “什么事?”

      “太子殿下跟皇上请旨,想要恢复李丛礼日讲的身份来,还跟皇上提了想让李丛礼任詹事府的少师之职,说是李丛礼这些年来劳苦功高,理应得此位。”小竖道。

      顺喜儿听着,沉默了一会,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没回太子的话,只说这件事会好好考虑,不过依着我的揣测来看,皇上似乎并不认同太子提议。”小竖回道,“当时,我正好奇为什么太子殿下突然会说这些话来,现在想来应该是当初和你有意拉远太子和李丛礼之间的关系有关。李丛礼恼你给他下绊子,所以才会逮住这个机会在太子面前提这件事。”

      关于这一点,顺喜儿倒是认同小竖的看法。

      “可是不管这么着,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不能这么僵着。”小竖道,“毕竟在皇上心里,你是唯一能够取代花季睦,替他长久守着太子殿下的人,如果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出现什么嫌隙来,皇上那边也是很为难的。”

      顺喜儿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又何尝不知这一层的关系。

      只是,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找怎样的理由和借口去见对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对方解释。

      毕竟,自己的确是没有向赫连仲绶提过赫连勃的事。

      而赫连仲绶又是那样的信任着自己。

      他这样想着,不免叹了一口气。

      小竖在一旁听着,伸手去握了他的手,道:“咱们而今是真算得上真正的盟友了,万事都还有我呢,别担心。”

      顺喜儿看着他,只觉得掌心之间暖意渐甚。

      是的,盟友。

      这是自者也走后,自己听到的最窝心的话。

      这意味着,以后的路上,不管遇见什么,他都不会再是一个人,他一定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如此想着,他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小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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