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 1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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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谈话，没有具体的定论。此后没多久，花季睦就回宫去了。
小竖受伤之后，赫连勃跟前惯是有小魏子伺候，必定是分毫不差的，内阁那边，也还有顺喜儿照看着，只是这宫里头，司礼监下二十四司里头却还多少有些个只有花季睦和小竖才能处理得了的事儿。
回宫之后，花季睦首要的自然是去赫连勃跟前去回了话，至于这两人之间的谈话，却连小魏子也被屏蔽在暖阁之外，不得而知。只清楚的是，谈话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花季睦便是回了司礼监，让人去传话二十四司各处执事太监，连着在宫外头当差的，只要是在京城范围之内的，拢共不过四五个时辰，便是全到齐了。
看着那平日里还算空旷的庭院里霎时站满了不下百十来号人，顺喜儿突然意识到，这算是自己印象之中，第一次内廷各处衙门的管事到得最齐全的时候。
那些个熟悉的，不熟悉的，各司各衙门的管事太监们，不管是手里握着多大权力和金钱的，今日里瞧见这一位花总管，无一不是低垂着双目，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司礼监的众太监自然是站在首位，除开之前已经被处决的几个，现在留下的确也不多，顺喜儿因着是秉笔太监，自然也是列席在侧，离花季睦并不算远。
二十四衙门里的管事太监们挨个上前，一一细数着这位总管大人不在时的近况，花季睦则是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的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身边跟班小太监奉上的新茶，面无表情的浅饮着，似乎对于这些人等说的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瞧着他多的话也不说，旁人正是觉得花季睦不过是在走过场时，花季睦却突然将手中的茶碗往身边的几案上一放，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在跟前说话的一个执事太监，问道：“辛茂才，这是你第几年做内织染局的执事太监了？”
被点到名字的辛茂才连忙跪倒在花季睦跟前，毕恭毕敬的道：“回花总管的话，今年是第七年了。”
“我倒是知道你是个办事情稳妥的人。”花季睦一边说一边翻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往年这些个时候，宫里头各处也都换了纱罗袍了吧？”
“回花总管的话，照着往年的惯例，秋千节前后就换了纱罗了。眼下内织染局已经开始配合针工局准备五毒衣的衣料了。”辛茂才跪在他跟前，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自己有半个疏漏。
花季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旁边针工局的执事太监一眼，道：“时间上倒是安排得没有什么毛病，只是我怎么听说今年江南供上来的衣料似乎跟往年有些不大一样？”
辛茂才紧张的吞了口唾沫，道：“这个……奴才……并未听说……”
“并未听说？”花季睦的言语瞬间冷冽了起来。
他微抬了下巴，原本在一旁站着没有吱声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陈永辕自袖口之中掏出一封折子来，朗声念出了那折中内容，大抵就是成丝产量不好，导致今年进贡的罗纱面料的量比往年差了好几成，申请酌情减量。
这原本也算是合理的行为，然而陈永辕另外念出的一件袍料清单里确是有着大大的问题，在那里面，从江南上贡来的布匹数量依旧是和往年的一样，并没有任何减少的痕迹。
听完陈永辕的诵读，辛茂才惊得全身冷汗都下来了，在一旁原本站着的针工局执事太监也跟着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花季睦扫了他们两眼，冷声道：“说吧，除了以次充好，你们还干了些别的什么？”
两人互看了一眼，道：“花总管请饶命！！！今年的确是有些情况特殊，所以我哥两个才琢磨着拿了比成色差的沙罗充了量，但是在各宫的主子那边，尤其是皇上和太子这样的，小的也不敢拿次等的料子去搪塞的！”
花季睦冷哼了两声，道；“我谅你们也不敢在这两位主子跟前做什么手脚！宫里头的吃穿用度，各有盘算，即便是上贡的料子不齐或是不好，你们也合该往上通禀才是！究竟是谁给你们这些个熊心豹子胆，竟然干出这样欺上瞒下的事儿来！还是说，你们以为我被皇上撤了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位，就可以当我不存在了！？”
这话把两人吓得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嘴里也不断的求饶：“花总管！奴才当真没有这个意思！！！还请花总管绕过奴才！！！”
两人的声音在诺大的庭院里听起来异常的响亮，其余在场的另外一群人，却是一个个的不敢吱声，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唯恐那怒火就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到底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咱们今天也不在这里掰扯，横竖你们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儿来，也自然得有些惩罚不是？”花季睦那话说着，便是往顺喜儿身上扫了一眼，“做错事，还不当罚的话，这话传出去，倒是让人觉得我赏罚不均，怕是以后说话就没真没人听了！”
说话间，陈永辕便是让四个都知监的太监将这两人架了出去，至于那下场，不用细说，也是知道的，都知监的鞭子，没几个能吃得下来。
花季睦握着把手，站起来，在众人前走了几个来回，笑了几声道：“你们以为，我出宫之后，这宫里头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搭话，只得纷纷低头盯紧了自己的鞋面，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瞥向花季睦，更别说出一声大气来。
瞧着他们这模样，花季睦又笑道：“诸位也不用太紧张，没有做欺上瞒下的事儿，本公公自然不会让你们进都知监的。你们以后只要记得，做好本处的差事，就什么祸事都没。”
话音刚落，下首的人纷纷应道：“属下记下了！”
花季睦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那不过是杀鸡给猴看——前番被撤职的时候，宫里头也的确是有人觉得花季睦这下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了，所以那言语之中，少不得多了些不恭敬的时候，虽没有当面说，可那些话也少不得有传到对方耳朵的时候。而今官复原职，首要的第一位自然是要立规矩，清门户了。
顺喜儿自然更是清楚这一点，他甚至毫不怀疑，花季睦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训斥完这院子里一群管事太监们，花季睦又回到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继续听着他们的述职。前头内织染局和针衣局出的这档子事儿以及花季睦的那态度，倒是把他们吓得够呛，后头的这些个管事太监，根本不敢含糊，自己老老实实的就把自己当差那处的各种问题细细的捋了个遍。
既是处理了两个，又瞧着眼前的这一群人老老实实的，没敢在自己面前耍什么花样，花季睦倒也没有多为难他们，只不过是嘴里责骂的几句，对于做事不得力的几个管事撤职处理之外，又将几个办事得力的提了出来，替了那几个空出来的位置。
如此这般，已然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在司礼监外面站着的管事太监们也散了不少，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宫外头当差的人，而这其中就有三大营的几个管事太监。
对于他们，花季睦倒是显得很是放心的样子，听着他们对于三大营的近况描述，那脸上也瞧不出半点别的情绪。
当这一行人说完一切近况之后，花季睦方才道：“而今管着你们的是这位喜公公，他虽是瞧着比小竖年轻，不过你们也别小瞧了他。而今他可是宫里头，皇上和太子跟前最红的人儿不说，前段时间还在流光国前给咱们西陵皇朝长了脸，所以你们可不能怠慢了他！”
花季睦的一番话，让众人连连应承，纷纷承诺会唯顺喜儿的马首是瞻。而在他们之后，诺大的庭院，在瞬间变得空旷安静了下来，除开常驻在司礼监值房的几个太监，就只剩下花季睦和顺喜儿两人。
在花季睦问完安之后，顺喜儿原本想随着陈永辕等人一同退下，却没想到花季睦突然在他身后叫了他的名字，于是顺喜儿只得折身又站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好长一段时间，花季睦却又不开口说话，顺喜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只得在一旁沉默着。
良久之后，花季睦终于开了口，道：“皇上今儿个跟我说了，说你在内阁那边干得不错，连着那个赵闻介也少见的夸了好几句。”
顺喜儿低垂了双目，将双手拢在袖中，低声回道：“这都是花总管你教导有方，小的才不至于在皇上和外臣面前失了您的脸面。”
“教导有方？”花季睦说着便是笑了两声，“若真是教导有方，你又这么让充保那个小贱人给祸害了去？”
“这是我自己糊涂，做事为人不谨慎，招了旁人的嫉妒。小的若是本分些，习得花总管和小竖公公一星半点儿的为人处世之道来，也不至于落到当日的地步。更不至于连累花总管您。”顺喜儿说着便是又将头低垂了几分，“说起来，去燕丘的事儿，还没来得急谢过您。若不是您的举荐，可能小的数月前就死在都知监的地牢里了。”
“你倒是不必谢我来，若是皇上有心降罪与你，十个我也捞不出你来。”花季睦道，“总之，从今往后，这件事也不要再提了。你只要记得这命是皇上留的，好好的伺候好皇上和太子爷，不要有二心，这便算是回报了。”
“小的记下了。”顺喜儿回道。
花季睦看了他几眼，又道：“而今小竖手上有伤，我还得替他皇上跟前伺候着，这司礼监和内阁的事儿，你且操持着，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你再来问我。”
顺喜儿听着他这话，倒是愣了一下，竟有些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直视着花季睦的眼睛，那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惊讶。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花季睦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有这功夫你不如去想想明日如何跟礼部商议流光国公主来朝的事儿！？皇上那边不是已经传旨下来，除开礼部和鸿胪寺外，这宫里头也得指派一人去盯着么！？”
顺喜儿拱手回道：“请花总管放心，流光国公主来访，此事事关重大，小的不敢怠慢，定会尽心尽力的操持。”
得他这话，花季睦便是安心的点了点头，瞧着眼下的时辰也够晚了，便是挥了挥手让他自个退下。顺喜儿告了安，便是折身而去，只是没走两步，他又听见花季睦在身后悠然的道：“顺喜儿，抽个时间，出宫去看看你那二嫂吧？”
花季睦的话，原比之前那句让他总裁司礼监和内阁的话来得更让顺喜儿震惊，虽然在那之前的对话之中，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花季睦态度上的动摇，但是却又不敢确认，而今听得这一句，那心中倒是有了些八九不离十的笃定来——小竖的游说已然生效，二嫂和她的家人，已经暂时安全。
“花总管！”顺喜儿回身跪倒在花季睦的跟前，“您的大恩，小的无以回报，只有肝脑涂地！”
花季睦看着他，半晌才冷冷的道：“肝脑涂地？我若是要你这些东西，怕也不用今天听你在这里说这些话了。顺喜儿，你应该很清楚，我与你之间的问题，并没有一笔勾销。不过，你是个聪明人，我之所以摒弃前嫌，跟你说今天这番话的因由，你也应该清楚才是。”
顺喜儿冲着他一拜道：“小的会尽心守候在太子身边的。”
得他这句话，花季睦便是又笑了笑，而后才挥了挥手，道：“得了，今儿个我也乏了，你也下去吧。”
顺喜儿问完安后便是退下了。
是月下旬，高墙深宫之中，抬头只能将一弦残月半挂夜空，月明星稀，却还能见一盏星斗闪耀在旁，花季睦站在那庭院之中，看着高空之上的残月，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雁玉小姐……王爷……很快……很快……我就能够来见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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