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之冠》花色满京

24、维克梵纳

　　在地表流浪的那段时间对于维克梵纳来说算不上美好，黑暗精灵以背叛为美德的习俗让他们无论在何处都声名狼藉。
　　维克梵纳只能通过接佣兵任务获得一些金币、魔晶做补给，有时也会加入佣兵团狩猎魔兽。
　　大多数魔兽都是昼伏夜出的，他高超的箭术、黑暗精灵独有的黑暗视觉、和游侠敏锐的探查能力与身法，能让佣兵们的收成至少能增加三成。
　　但和佣兵的合作不可能长久，佣兵们不愿意信任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连块皮肤都不愿意露出的怪人，维克梵纳也和那些佣兵保持着距离，以防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时维克梵纳也会不小心暴露身份，他会躲入满是魔兽的密林中，穿梭在藤蔓与树木之间的他如履平地。
　　森林是精灵的家，哪怕他是黑暗精灵。
　　在幽暗地底做奴隶和先锋的那些日子更加锻炼了他的能力，那些追杀者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
　　他会躲在密林的阴影中，嘲讽地听着那些追杀者凶狠却无奈的咒骂。
　　虽然狼狈，但却自由；虽然永无落脚之地，可再没人能探知他的思想。
　　他再也不用忍受那种仿佛被扒下了皮，毫无尊严地、赤条条地活着的感觉。
　　他躺在密林的最高的那颗树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从未觉得自由是如此触手可及。
　　之后维克梵纳在地表具体经历了什么，怎么暴露自己身份的，路西斯并不太清楚，他第一次遇见维克梵纳时是在理想国。
　　比人类男性高出一大截的身体看上去并不臃肿魁梧，反而带着精灵独有的轻盈之感。
　　他全身隐藏在宽大的遮阳袍子中，神色疲惫，身上皮肉翻卷，但那双紫色的眼却带着异常光亮的神采。
　　无论维克梵纳再怎么低调，那时他是黑暗精灵的事还是曝光了。
　　除了佣兵，辉耀教廷也派出以铲除邪恶为己任的审判骑士，维克梵纳负伤逃离，最后逃到了理想国。
　　出乎维克梵纳预料的是，理想国接纳了他。
　　“背叛是黑暗精灵的美德，我可是谋杀了自己的祭祀，背叛了主母、家族和整个族群叛逃到地面的，你难道不怕我也背叛理想国吗？”
　　路西斯记得当时维克梵纳是这样问荆棘议长。
　　对此，荆棘议长却一笑而过，他说：“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光。”
　　光？
　　是会至黑暗精灵于死地的光吗？
　　荆棘议长那一句看似随口的话，却给了维克梵纳来说，几乎和自由同等宝贵的信任。
　　信任以背叛、谋杀为美德的黑暗精灵，那还不如自己往脖子上套个绞索！——这是流传在各个种族之间的俗语，连黑暗精灵都以这句话为荣。
　　在血脉和种族偏见根深蒂固的世界，荆棘议长把他的信任托付给了一个谋杀罗丝祭祀、背叛整个族群的男性卓尔！
　　可维克梵纳干了什么？
　　路西斯永远不会忘记当年理想国遭到围攻之时，是维克梵纳从内部撕开了理想国的防线，接应了外部徘徊着的蜘蛛的影子。
　　维克梵纳背叛了理想国，不，其实他的背叛才应该算是情理之中。
　　路西斯也不愿意相信他的背叛，情愿相信他是被罗丝祭祀或罗丝本人控制了身体，但自从他撕碎了防线后就消失在了主位面地表。
　　路西斯找不到他，没办法质问他也没办法让他给个解释！
　　路西斯在之后那段疯狂报复的日子里也曾经找过维克梵纳，但他几乎把整个地表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他。
　　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炼狱，维克梵纳竟然以蛛化精灵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路西斯看到了维克梵纳，维克梵纳显然也看到了被戴维尔握在手中缩小版的他。
　　但他没有任何异样表情，也没有做出任何异样的动作，像是很平常地看了一眼戴维尔就收回了视线。
　　路西斯也收敛了眼中的复杂，两人像是完完全全地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维克梵纳走到墨尔菲斯面前，看着满身狼狈的墨尔菲斯，他眯了眯眼，说：“我早就嗅到了你身上来自深渊的臭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可憎啊……”
　　倒在马尔辛怀里的墨尔菲斯强撑着意识，冷笑一声，道：“彼此彼此。”
　　说他深渊化严重，越来越像魅魔，维克梵纳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炼狱中生活的都是畸形的怪物、杂种、被世界驱逐抛弃之人，谁能比谁好到哪儿去？
　　“你打算怎么收场？”维克梵纳看向那边扩大了近五倍的火湖，冷酷地说，“燃烧之冠凝聚，很快就会有元素之主诞生。到那时，无论是恶魔还是魔鬼，都是一场空。”
　　新诞生的元素之主会以火湖为神国，到时元素之主决计不会坐视恶魔和魔鬼跑到自己家门打架。
　　“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墨尔菲斯眉眼凌厉，他说，“蜘蛛，这里是火湖，是永苦城地下，滚出我的地盘！”
　　虽然这么说，墨尔菲斯自己还靠在马尔辛怀里，惨白的脸和浑身浴血的样子在维克梵纳眼中不过是强弩之末。
　　维克梵纳此时有心和墨尔菲斯来一场生死之战，永苦城今日很可能会易主。
　　但可惜，维克梵纳对什么城主之位并没有什么兴趣，应该说，他对于人群聚集之地都没有什么兴趣。
　　他来这里纯粹是被接二连三下位面的力量和燃烧之冠凝聚成形的波动吸引，他也不希望自己寄身的炼狱被魔鬼或恶魔践踏，更不想出现一个元素之主征服炼狱。
　　他来这里，是为了击杀元素领主和触肢魔。
　　但等他到的时候，触肢魔死了，元素领主被燃烧之冠吸干，尚未定型的燃烧之冠在禁咒释放后又沉入火湖之中。
　　在火湖中摧毁燃烧之冠，无异于天方夜谭。
　　总之，他白来了一趟，不…也不算是白来……
　　维克梵纳闭了闭眼，庞大而恐怖的身躯攀上周围的岩壁，眨眼消失在了地下。
　　维克梵纳消失后，本就是强撑着架子的墨尔菲斯彻底倒在马尔辛怀中，闭目养神。
　　马尔辛警惕地看着戴维尔，抱起墨尔菲斯，沿着岩壁的裂缝回到地上。
　　传送阵已经被毁了，只能通过裂隙返回地面。
　　戴维尔也带着路西斯回到了剧院。
　　一进入书房，戴维尔就将路西斯放在桌面上，自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书桌前开始看，没有半点要和路西斯交流的意思。
　　路西斯站在桌面上，盯着脚下的实木桌面的纹路，有些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冷处理？
　　之前他犯了错，戴维尔的惩罚方式都是不等动或是暗箱，这次却不理他，也不限制他的行动。
　　他这次犯的错误可比之前严重多了，之前也只是称呼和行为问题。
　　这次干脆自己偷跑到火湖，还碰上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连累戴维尔扛了一记禁咒，还牺牲了比他有用多了的彼利亚。
　　说实话，这要是自己遇见这种不听话的召唤物，直接就不管他死活了，上赶着找死还没什么用处，救什么救。
　　但戴维尔不仅救了，回来还不惩罚也不发火，就是不理他，这让路西斯有些忐忑。
　　路西斯决定先卖个可怜，他迈起小短腿走到戴维尔手边，伸手抓着他的袖口、垂下小脸说：“主人，被火烧得好痛，全身都痛，这里都烧黑了。”
　　路西斯举起带着黑色痕迹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戴维尔。
　　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什么材质的，反正路西斯很佩服这具傀儡的质量。
　　先是火元素暴动被灌入那么多火元素之力，接着是被炽翼领主吞入体内、高温焚烧，就这样还只是表面熏黑、内部隐隐作痛，没有大面积的损坏。
　　戴维尔依旧看都没有看路西斯一眼，继续看手里的书。
　　路西斯瞄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脸上可怜的表情差点没崩住，总结一下，里面的内容大概就是“摄魔女伯爵与命运选中的圣女相爱相杀的百合秘闻”……
　　算你狠！
　　这种虐恋百合你都看？
　　你宁愿忍着辣眼睛看这东西也不理我？
　　路西斯内心满是吐槽，可惜他并不知道今天在祭坛发声的人就是摄魔女伯爵阿弥蜜莉雅，他没见过那位女伯爵，认不出她的声音和力量波动。
　　要是认出了，恐怕就不会觉得这东西辣眼睛还满是槽点了。
　　路西斯压下内心的吐槽，依旧可怜巴巴举着那只熏黑的手，认真地道歉认错：“主人，对不起，我错了。”
　　在旧宇宙经过十几年的教育，他上学时这么跟老师认错的时候，一般来讲，接下来对方就要问……
　　“错在哪里？”
　　“连累主人遇见危险，导致牺牲了彼利亚。”路西斯认真地道歉道，“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我遇见危险连累你来救我，接着导致牺牲了彼利亚。
　　我很感激你来救我，但只为让你遇见危险、牺牲彼利亚而道歉。
　　他不会为私自潜入火湖、隐瞒戴维尔而道歉，也不为暗中谋划着摆脱戴维尔的控制重获自由而道歉。
　　他分的很清楚，戴维尔救他他感激并愧疚，但他不会忘记自己目标——
　　他要自由，他脱离戴维尔的控制，要重返地表向背叛者报复。
　　在复仇完成之前，他可以辜负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