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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难相认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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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纱薄衫的少女,在山脚漫步。阳光逐渐强烈起来,她的眼睛有些受不住,只觉的眼前层层金影晃开来,于是只得往山林深处走去。
山涧中,有溪水潺潺,她掬了一捧饮下。心下暗思,果然巫山是个好地方,泉水都这般清甜。
猛然间,溪中鱼儿跃出。她吓了一跳,拂袖挡水。然而接二连三的银鱼相继翻跃出水面,愣是扑了她一身水。她索性甩开水袖,佯嗔道:“弄湿我衣服,可是要你们赔的!我可没有术法即刻烘干。”
果然,一池的鱼儿,都默默退入溪中,只在浅水处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各自玩去吧”相安伸手入水中,轻轻抚过鱼群。然而,鱼群却没有四下散开去。只见它们层层聚拢起来,仿若一朵银白的花盛开在水中。而花蕊处,则咕咕冒充清泉。最里侧四条较大的鱼儿,鼓着眼睛望着相安。
“你们是想把这清泉给我喝?”
四条鱼儿,拼命鼓动眼睛。
相安笑着凑上去,饮过一口,“好甜,谢谢你们!”
如此,鱼群方才欢快地游散开去。
相安在溪畔石块上坐下,擦尽了脸上的水珠,抬眼看着茂密的层林间透过点点阳光,算了算距离咏笙上山巅已经两个时辰之久,想来无论是受罚还是共聚天伦,总是在他父母身边,总也出不了大事。
她起身退开两步,望向巫山之巅。良久,鸣哨召唤雪毛犼。只是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未见雪毛犼出现,于是只好再次鸣哨。心中亦是忧虑,只怕再多一次鸣哨,按着师姐和阿诺的修为,该觉察出她来了。果然,雪毛犼没有出现。她心中有些急切,只得传去急哨,方才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瞬间落在面前。
“小雪,你何时这般不听话了?”相安真得动怒了,“你若不听我命令,留在身边也是多余,回大宇双穹去吧。”
雪毛犼看着相安拂袖离去,赶忙跑过去咬住了她的裙摆拖住她。
“你以后还要这般不听话吗?”
雪毛犼低下头,摇了摇脑袋。
相安转过身,蹲下来捧着雪毛犼的脸温言道:“小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见一见他们,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做不到。这些年,我以荒字诀催眠自己,陪着阙儿一起沉睡。可是每隔一万年,我都会醒来,因为我实在太想阿诺了。那是诸神朝见的日子,我本可以见一见他的。可是……我怕我一见到他,便再也合不上大宇双穹的大门,我会抛开一切随他远走。彼时是因为阙儿,我不可以。如今我终于鼓起勇气离开穹宇,自是可以与他见上一见。可是,我方才发现,原来在我心中,见他的前提是他还是一个人,我方能见他一见。而如今,你看看,是何光景。他有了妻儿,他的妻子是师姐,他的孩子是咏笙。小雪,爱一个人,纵是发自真心肺腑,一往而深,可是也该受到理智束缚,分清局势。此刻,我还怀着如此深重的爱恋,见了面,只会徒增彼此烦恼。对谁都是一种伤害!你明白了吗?
雪毛犼两眼盯着主人,良久终于点点头,往主人身上蹭去。相安搂着他脖子亲了亲,“乖,我们走吧!”
雪毛犼转身轻叫了两声,相安想了想,“去八荒吧,来时咏笙不是说那里被治理的如同凡世吗,我们且去看看。顺带看看姑逢和我的小徒儿!”
只是还未离开三山九川之地,白毛犼便从半空落下,把正模糊进入梦乡的相安震醒了过来。
相安揉着惺忪睡眼,呢喃道,“这么快便到了,小雪你的脚力愈发快了。”
雪毛犼摇摇头,转过来拱了拱相安。
“做什么?”相安清醒了一点,看着周身景色,皱眉道,“这……还是在三山九川之内吧,这神泽仙气还是师姐的气息啊。你停下来做什么?”
雪毛犼低着头不说话,软绵绵坐了下来。
“小雪,你怎么了?”相安看着雪毛犼不对劲,仿佛浑身没有力气的样子,顿时心中切,“小雪,你可是病了?不应该啊,你是不会染病的。是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你哪里不舒服……小雪……”
雪毛犼没有回应,浅浅地合上眼。
“小雪!”相安凄厉地喊了一声,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雪毛犼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彻底闭上了眼睛。
“小、小雪!”相安抖着手探遍雪毛犼全身,也没发现哪里有伤口。她深吸了两口气,浑身颤抖地剥下头上发簪往自己掌心划去。
然而发簪尚未划破掌心,便被一道霞光弹离了手。相安一惊,抬头望去。这一望,整个人都惊了。
在离她三丈之处,一个黑袍的神君正静静站着。
许是逆光的原因,她总觉得看得不甚真切,模模糊糊地一个轮廓,却也不想细看。只四下寻找发簪,可是找了良久都没有找到。她终于哭出声来,咬上指尖想要破血救治雪毛犼。
那只即将被咬破的手到底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拉开了去,有带着怒气的声音沉沉响起,“你能不能往前看一看,看一看我?”
泪水经过少女素净的脸庞,砸落在地,“求你……救救小雪!我就只剩下它了。”
“我问你,能不能看一看我?”来人声色微颤,一把拽起少女,“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少女抽回手,站定了身体,直视对面的男子,只觉得当真是沧海桑田。如今的她亦然连着那份念想都没有了,唯有陪伴了她万年的神兽,可以听她说说话,给她一点温暖。思至此处,她笨拙而生疏地开口,“凌、凌迦神君,劳你治好我的雪毛犼。”
对面的男子有片刻的沉默,终于开口道:“你……叫我什么?”
“神君名号,我应没有叫错。”
“若本君不治呢?你又当如何?你是打算持一持君威吗?只是万万年过去了,本君已经习惯自己为君,早已忘了君令为何,只怕是遵不了你谕令了!”
凌迦一步步走向相安,相安到底惶恐,只步步退去。然而到凌迦最后的话音落下,她反而站定了脚步,咫尺之地猛地推开了他。待凌迦回过身来,她已经咬破了手指,抱着雪毛犼将血喂入。
“雪毛犼没事!”凌迦厉声道,一把抓起相安,给她愈合了指尖。然而看着她已经额角沁汗,想起她素来怕痛,到底缓和了声音,“它不过是中了我的术法,有些嗜睡罢了。”
相安抬起头,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我没有骗你,你的雪毛犼,原是一等一的神兽,能伤到它的没几个。你是知道的,如何怕成这样!”凌迦伸出手,想给她擦一擦滑至鬓角的汗珠。
相安退后一步让过了,一颗心稍稍定了下来,只静静道:“你将术法解开吧,我还有事,要走。”
“不急在这一时,我带你去见见阿御,她也很想你。之后你要去哪,我陪你去便是。”
“不……不用。”相安缓了缓神,想着如今凌迦已然成亲生子,自己再没有与他牵牵缠缠的道理,只推脱道,“帮我向师姐问好,我不去见她了。还有咏笙,他没大碍吧?一路高烧反复,伤也总不见好,你且好好看顾他,别留下什么病根。”
“你倒是很关心他!”凌迦骤然冷语。
“他救了我性命,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对,他说你们共过生死。”
“原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小雪也不是故意要伤他的,我已经给他喂过药了!”相安听着凌迦语气不善,只当是凌迦心疼咏笙之故,便当真觉得抱歉。“对不起!你同师姐也说一声吧!”
“不劳你费心!你照顾好自己便可以了。”凌迦也不知哪里不对,只觉得若是咏笙此刻在身侧,定是一顿抽到他半年下不了地。
“嗯!”相安点点头,挤出一点笑容,“你将小雪的术法解开,我真的要走了。”
凌迦盯了她良久,方开口道:“没有小雪你便走不了了,是不是?”想了想又道,“也对,没有它,你便如同凡人,在这洪莽源中怕是寸步难行!”
相安忍着翻涌上来的涩意,“所以、劳烦你解开他!”
“若我说不呢?”凌迦挑了挑眉,“我不解开它!”
相安有些无措地望着凌迦,看他确实没有要解开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那随你吧!”言罢,绕过凌迦,独自一人往前走去。
凌迦只觉一袭碧纱从他眼前晃过,虽不是一跃而去,可那要离开他的步伐却异常的坚定。
旷野之中,有风徐来,扬起少女披散的长发,亦纠缠着她发端的两缕青色丝带。少女渐渐远去,竟是没有丝毫想要回头。唯有本就纤弱单薄的身形,在光影中被拉的狭长,显得更加荒凉而孤清。
仿若一碰即倒!
黑衣的神君只觉心神都被牵引着,却愣是不敢靠近,只如同失了魂魄般默默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