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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秘客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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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的地方,其实是一条酒舫,船不大,却很精致,静静的荡在西湖中,幽静雅致,掌船的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娘,不太爱说话,但是爱笑,掌船十分稳当。船上还有个朴实的农家女,负责烫酒温菜。酒舫不大,颇有些闺中之风,船篷上挂了珠帘,坠了香囊,里面铺地毯,温软馨香。酒菜也是极致的淡雅素净,大多数都是果子类,清新爽利,甚至有鲜花入馔,看上去竟有些仙气飘飘。
酒舫不大,四个高大的男人,加上一个身高过高的女子,稍微的有些挤。
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本是奴家一人雇的,到底有些小气,公子们不要介意。”
“被姑娘请客,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哪里还会介意啊!多谢姑娘赏宴。”魏婴笑嘻嘻的道谢,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红衣姑娘递上了小酒盅,酒水都是素淡的桂花甜酿,魏婴接过,转手递给了蓝湛。
“看姑娘御剑的身手,怕不是同道中人,不知道修习在哪家门户?”魏婴笑道。
姑娘也抱一一笑:“我们小门小户说了怕污了几个公子的耳朵。”
“姑娘名讳总的有吧!”魏婴嬉笑道。
“奴家本姓公孙,名碧磬。无字。公子们若不嫌弃,称呼我磬儿便好。”姑娘道。
魏婴道谢姑娘告诉了名讳,转头面向刚刚那位弹琴的人“那,这位公子呢?”
“在下李浮川。”那位道。
“公子是否也是琴修?刚刚那一曲驱魔之音好生爽利。”
本想套套他的话,没想到一旁的磬儿却偷偷一笑:“李公子不是修道人呢。李公子是江湖长歌门弟子。长歌门出习剑外,对诗词歌赋音律乐器也是有相当深的造诣”
李浮川笑道:“正是。”
魏婴有些意外:“可我看公子击倒那邪祟的灵力分明不小。”
磬儿十分耐心的解释:“那不是灵力,是内力。习武虽然和修道不同,但也内外兼修。内力只能暂击退邪祟,收复困难,好歹能阻止一时。”
“到底多亏磬先生。”李浮川道。
“那里,奴家比不上蓝氏万分之一,若知姑苏蓝氏再次,怎敢献丑。”磬儿款款举杯,敬了在座几位。
温宁有些战战兢兢的提了一个不太相干的话题:“冒昧问一下……为什么是磬先生?……”
不是应该是磬儿姑娘么……
磬儿嫣然一笑,在灯光微微的船舱里,看上去温软绵柔,慈祥的如同长辈,温宁脚下又是一软,手里的酒中差点没握住。
李浮川替答:“磬先生善吟唱。曾听出我抚琴一音不准,特地指导于我。一字便为师,我便一直就此称呼了他。”
……还好还好……温宁刚要松口气,没想到磬儿一笑,接上了李浮川的话:“不怕几位公子笑话。奴家本是男子,只是从小被当做女孩儿长大,习惯了。”
……温宁呛着了,蓝湛装作没听到,魏婴也不知道该做啥反应,尴尬的笑了半天,只有李浮川淡定自若,显然早就知道。
……这等天姿国色的女子是男儿身,说出去谁信啊!仿佛看到几个人怀疑的脸色,磬儿摘了自己脖子里的璎珞,几个人这才发现,磬儿居然有喉结,若不是被璎珞遮住,其实很明显。
……几个人这才发现这个“磬儿姑娘”虽然是女孩儿打扮,不过胸前却一片平坦。……难怪他这么高……虽然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男的就是了……
蓝湛一语不发,暗自思考,这仙门百家自己倒是熟悉,散修野修也熟识几个,若说这用双剑,善吟唱,家纹为四瓣凤仙花,带璎珞,还是……穿女装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那个什么,冒犯了,磬儿姑……公子,不必谦虚,还请教公子所修家氏?”魏婴到。“大家难得相识一场,磬儿姑……公子,我可是好奇的紧呐!”
磬儿迟疑了一瞬间,随即微微一笑:“公子们若是不嫌弃,那奴家便自报家门了。小门小户,并不敢与众仙门并称,只在余杭小村边,本是公孙氏。仙府不敢说,我们只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在西湖边,花引村。”
磬儿说的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却清清楚楚,仔细想半天,没听说过这里有个余杭公孙氏。
“我看公子的双剑十分了得,如何说是小门小户?!公子怕是敷衍我们?”魏婴笑道。
磬儿的笑里似乎加了一丝苦涩:“啊,这个么。这要从我们的出身说起,我们出身并非太好,公子若愿意听的话……”
魏婴和蓝湛点点头。
不管真假,当然愿意听啊,肯说就有突破,是否是谎话,可以推敲。
磬儿笑了笑,又给每人斟了酒,斟酌酝酿一会儿,缓缓的开了口:
“江湖门派七秀坊,奴家也曾是那里的弟子,不过是在年幼的时候。奴家自小孤苦,本是娼妓之子,因为是个累赘,被母亲抛弃到乡下,儿时恰好赶上了战争,整个村庄就只剩下了奴家与一个玩伴两个,我们俩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独自逃到城里,被玩伴欺骗,卖做娈童。当时饿的受不了,偷了买奴家的人一口馒头吃,就被打断了双腿,用不了奴家身体,也卖不上价钱,也算是侥幸,就被扔了出来。为了活着,一路爬着乞讨,到底晕在了路边。到底是上天眷顾,恰好那时师傅路过,她看奴家可怜,破例收了,治好了奴家的腿。”
“七秀坊到底是不收男弟子的。年纪大了,虽然师傅师姐不嫌弃也不介意,到底奴家得为了她们避嫌。于是就自己出来自己闯荡。不过……再后来,就遇到了一个人。她知道我是男子却喜爱跳舞吟歌,喜欢女子服饰带来的安全感,也知道我身世,从来不会嘲笑、鄙视、嫌弃,甚至一度鼓励,一度安慰,一直呵护陪伴,真心对待,久而久之,我竟爱上她了。”
“可她或许与修仙有些关系,早已位列仙班,虽然只是偏神,到底也是得了道。我一凡夫俗子,竟不能同她一起。那时,正逢十几年前仙门鼎盛之时刻,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修仙习道,努力登顶,或许还能与她相遇。”
“奴家原本……是打算拜师某个门下。可公子们也看到,奴家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喜欢跳舞唱歌,更何况母亲被人不齿,这恐怕在名门正道的宗族世家中,不是那么好让人接受。好一点的世家会好言相劝奴家改过,有的世家干脆就嘲笑我不男不女。经历的多了,四大宗族蓝江金聂,干脆我也没有去拜访。”
“后来,走投无路,奴家寻了师傅师姐,到底她们是心疼奴家的,告诉了我一个法子。舞蹈,歌声,未必不是修习。所以,干脆在师傅和师姐的建议下,我就自立了门户,专修音律舞蹈,融入剑法,创建了一个不以血缘为主的修仙宗族。只收孤子,若他们未有太大天分,也算习得一门手艺,不算坏事。倒是天可怜见,竞也有一些弟子有这样的潜能,结丹夜猎,倒也勉强。而奴家到最没天分,借着几分内力,勉强结丹。……这世间花街柳巷甚多,花心男子更是不少,也有不检点的闺房。珠胎暗结,必有命硬的打不掉,生下来便被视为累赘,被抛弃的不在少数。走投无路的,都会来这里。说是世家,哪有什么含义,连这家纹也是,不过是凤凰浴火,且善歌善舞,我们不敢比,只用了凤仙,璎珞长命锁也是女儿家之物带着好看,至于颜色,是她喜欢罢了。花引村,听上去雅致,其实是无奈。”
“……也有的弟子心怀怨念,毕竟都是人,人性抹不掉的,复仇这事,不是没有。名门正派,正途正道,作恶之人,怕被讨伐。我们出身不好,没有过多宣扬,一直都是悄悄修炼,所以一直在世家中销声匿迹,只求平安,也没什么大作为,又是半路修习,本不愿与各位坦诚,公子又执意要问,没有办法,各位见谅。还望恕罪。”
……如果说姑苏蓝氏是披麻戴孝的话,余杭公孙氏的服饰颜色则活像是要洞房花烛一般……就是少了个盖头。难怪,怕不是带了对他故事之人的思念吧。
一番旧事听完,不免让人有些唏嘘。温宁似乎有些同情磬儿,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并非所有人的路都是一帆风顺,这世界上有人经历的不公平更多,很多都只是时间的一粒尘埃。
几个人心下莫名的有些酸涩,有人遭此不幸,报复占了大多数。而磬儿似乎让人有些心疼,也许她也沾染了血腥,但却一直是未扰到任何世家。
蓝湛不经意的拦住魏婴的腰,轻轻摩挲。还好,他们很幸运,磨难过去,想陪着的人都在。
魏婴安慰似的拍拍他手,一笑。
毕竟是她口述的故事,也没亲眼见到,就算是真有复仇之事,也没听说仙门世家中有人因他们而出事,更未听说过什么因他们出现的惊天命案,也许他们真的独自修炼从不扰人,蓝湛也就是听了听,并未想过多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