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9、第 9 章

　　“‘圣骑士’是什么？”裘娜好奇地问道：“和牧师一样么？”
　　也不怪她孤陋寡闻，裴罗领作为东西方世界以及菲尔德南北两半大陆的交汇处，本身就是一个缺少固定信仰的地区。在这里生存的人民光是谋求生存就已经筋疲力尽，哪里还会有精力奉献给宗教呢？在裴罗领，人民向来是哪方得势便信仰哪方的神明：东征时信仰三圣教，帝国解体后信仰东方帝国的正教，萨拉斯人入侵时期信仰萨拉斯人的沙王与太阳神……在裴罗领随便找出一个神庙或者教堂，它的仓库里就有可能塞着三四个不同宗教的不同风格神明雕像，这些全是历史遗留的产物。
　　经过了将近五百年的分裂与割据，在这样一个“民风狡狯、不受教化”的地方，大部分宗教都已经放弃了传教，而将目光投向了北方的港城科尔沃，因为同为交通枢纽，科尔沃的人口密度与发达程度都远高于裴罗领，更加适合宗教的传播。所以裘娜能知道三圣教，能知道有牧师这种职业，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至于平常人难以接触到的圣骑士、护教军，则是听都没听说过。
　　亲身经历过旧帝国的东进与分裂、东方帝国的反攻与撤退……玛丽安非常理解裴罗领的落后，因此也对裘娜的无知表现出了相当的宽容。趁着小姑娘换衣服的当，她仔细地对她解释道：“圣骑士和牧师在职能上有相近之处，但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牧师——在裴罗大部分都是独身的修士——以传播信仰，支持信徒为己任。他们采用的方式是宣讲教义，开办课堂和医院之类的手段。而圣骑士除了这些之外，还肩负着保卫信仰，庇佑信徒，惩戒异端的责任，他们都经受过相当程度的军事训练，每一个都是打斗的好手。”
　　“所以，牧师就是税务员那样的官吏，而圣骑士就是士兵？”
　　“……如果这么想你能更好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话糙理不糙，你大概懂了就好。”小姑娘的奇怪比喻让玛丽安哭笑不得“不过比起士兵，圣骑士更像是由教会册封的骑士。他们的组织形式也和东征时期的骑士团相近——和裴罗的瑞文戴尔骑士团也很像。”
　　“所以他们就是从教会来的骑士老爷。”
　　“用不着叫他们‘老爷’。”玛丽安说道：“那对他们反而是侮辱。三圣教的圣骑士在称为圣骑士的时候是要放弃所有世俗的权力、地位以及财产的。如果你想和他们说话的话，直呼其名就好。如果能叫他们一声‘兄弟’或者‘姐妹’，他们会更加高兴。”
　　“那种……唔……我觉得我叫不来。”裘娜在心里模拟了一下，只觉得这样打招呼显得太过亲切了，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玛丽安看着小丫头有点小纠结的表情，心底一乐，伸出手好好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开怀大笑起来。

　　当玛丽安和裘娜来到甲板时，水手们已经在船长的指挥下完成了大部分的救援与打捞工作。水中剩下的只是一些大块的浮木和描绘着双头鹰的旗帜与帆布。
　　这大概就是海兔号的残骸了。
　　玛丽安在心中想着，仔细观察着水中浮木与帆布的数量和形状，大约估算出了海兔号原来的大小。她发现这艘船似乎并没有全部都在这里遇难，又或者有一部分船体在海难中脱离了后半部分的船舱，沉入了海底或者漂到了其他的地方。总之在这里发现的，绝对不是海兔号的全部。
　　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能等那三个幸存者醒过来才知道了。
　　她看向躺在甲板中央，正在接受船员们的紧急救治的两男一女，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这三人都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淡黄色的紧身裤，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色的X型笞杖标志。这种装饰是只有旧时代就已经存在的骑士团才被允许使用的，用来表彰他们在东征时代和对抗东方帝国的战争中做出的卓越贡献。一般来说这种老牌骑士团都是教会的宝贝，怎么会不远万里跑到这种地方来？还和盗窃遗物的窃贼扯上了关系。难道他们是来忆苦思甜，追忆东征时代的前辈们是怎么掠夺萨拉斯人和匈人的？
　　玛丽安腹诽着，绕过还昏迷的三人，走向船员们整理出来的打捞物。
　　在打捞上来的物品中，大部分的纸质品都已经被海水泡皱了，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基本上失去了作为线索的价值。而保存最完整的漂浮物则是一条绶带，也许是属于已经圣骑士们的，也许是属于海兔号船员的。玛丽安丝毫不嫌弃这被浸泡过的布料散发出的怪异腥臭，蹲下来将它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只见那绶带上装饰着紫色的交叉笞杖，还有一对带着鹿角冠的骷髅排在笞杖的两边。
　　玛丽安挑了挑眉毛。虽然她并不常去菲尔德大陆南方走动，却也认得这标志，知道它的含义。这是教皇亲自册封的大书记官的标志，笞杖是三圣教的传统标志，表示教会代替三位主神执拿的两种权力；骷髅代表人类，在这个有着矮人、精灵以及其他一些亚人种的世界上，只有人类有这样的骷髅；而鹿角冠则代表知识和智慧，这是传承自古代多神教的传统象征。
　　一名教皇的书记官怎么会跟圣骑士还有盗贼混在一起？书记官们不是应该一辈子都不走出旧都大圣堂的大书库的吗？
　　越是思考，不解之处反而越多。
　　正当玛丽安一筹莫展的时候，围绕在那三名幸存者身边忙碌的人们突然爆发出一声欢呼：“醒了！人醒了！”
　　玛丽安急忙调转方向，挤过人群来到那三名幸存者身边，却发现醒来的只是三人中看起来最为年长，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蓄着络腮胡的男人。
　　大难不死的男人似乎一时还理解不了当前的情况，扶着头左右摇摆着仿佛又要倒下。一名水手及时地递上一个水袋，那男人接过水，立刻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能容纳三升水的大水袋便明显的瘪了下去。
　　喝过了水，男人似乎清醒了不少，脸色也好了一些。他茫然地抬起头，四下环顾，然后努力爬起来在原地单膝跪下，认真地说道：“三主在上，我，庇护之手骑士团第三连大连长瓦莱丁，将永远铭记各位的救命之恩。我愿意用今后的生命为各位祈祷。”
　　水手们面面相觑，就连船长都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东征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这些在狭海讨生活的人早就不记得这些捍卫信仰的骑士是怎么样的行事风格了。比起这种庄重的感谢，他们更习惯遇难商人手中的真金白银。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了玛丽安。毕竟，搭救圣骑士们是她做出的决定。女精灵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迈步上前，微微摆动手指。一股无声但强劲的气流在瓦莱丁身下凭空涌起，推着他站立起来。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那么严肃。”女精灵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威严，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庇护之手的圣骑士，我需要的只是几个答案。而我相信你能够把它们给我。”
　　瓦莱丁这才抬起头。他的目光注视着玛丽安的脸庞，像是被夺走了视力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清了清嗓子，垂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伟大的大精灵。”
　　“庇护之手……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是以‘治愈、保护世人’为己任的骑士团，在东征时代曾经建立过许多无论敌我无条件救治伤病的医院，你们这种精神才叫伟大。”玛丽安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目光也锐利了几分，质问道：“我想知道，是什么把这么‘伟大’的骑士团从旧都带到这偏僻的东方边境上来，又是什么让‘伟大’的虔诚信徒和盗墓贼为伍！”
　　“您怎么会……啊，我明白了。我会告诉您的。”瓦莱丁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又平静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是遭到了欺骗。最初，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有一位书记官，在朝圣旅行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处圣人的埋骨所。而且经过推断，这位圣人是圣教初到菲尔德大陆时的十三名使徒中的一位。如此珍贵的墓葬，教会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便派遣我们来对墓葬进行调查和维护——”
　　“但是很可惜，那并不是什么圣人的墓葬，而是一个机关重重的精灵遗迹。”玛丽安插嘴道：“这部分我大概明白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发现不对之后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东西？你们又是为什么上了一艘东方帝国的航船？”
　　“我们发现不对时，已经是被人当成探路的炮灰之后的事了。”瓦莱丁说道：“我们损失惨重，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为了找到可以治疗伤员的地方，我们不得不继续与那些窃贼同行……三圣在上。那位书记官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整件事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说着，瓦莱丁已经有些难以克制胸中的怒气，一双拳头越捏越紧，若不是没有留着指甲，恐怕他早已经把自己的血肉都挖出来了。
　　玛丽安看得出他的愤怒是发自真心，这令她再次陷入沉思：先不说这些窃贼盗取精灵遗物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利用旧都的圣骑士当炮灰呢？难道他们不怕东窗事发，引发东西方的新一轮战争？
　　玛丽安感到一阵烦躁，那种不知不觉就卷入到人类的纷争中的感觉又来了。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对怒意难消的瓦伦丁说道：“我也在找那些窃贼，而且我现在有个办法可以抓住他们，但是我需要你为我提供帮助——不顾危险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