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的自我修养》池鱼春渊

75、萦怀（七）

　　我当然想啊。长恒心里这样说道，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远离世俗纷争，同你一起隐居在这桃花岛一隅，享受只有我们的生活。

　　但，终究不可能。

　　一旦找到浮未仙尊，就意味着他们要分开了。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以后我还能经常来看你，要是有空你也来看我……想到这儿，长恒放下永泽牵住他的手。

　　永泽恍惚了一下。

　　然后拍拍他的肩，长恒很是开朗地笑道：“先别想这些啦，我不就在这儿吗，日子还长，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在我朋友没有明确给我消息前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待在一起，早着呢。”

　　他又道：“眼下就是好好享受生活，我也三百年没来这了，好多地方都不熟悉，你带我转转呗。”

　　说着他就捧着那口缸去门外冲洗了。

　　屋内永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下去。

　　仅一夜之间，俩人心照不宣都有了各自的心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天长恒觉得心闷，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跟永泽说好就出发了，此时阳光正好，穿梭于密林河流之中，一步一个脚印地试探，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迎着那略微刺眼的阳光，兀自叹了口气。

　　许是走累了，找了个石头靠着，长恒支起胳膊，嘴里叼着片树叶，翘起个二郎腿悠哉悠哉晃着，正当他准备就此小憩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接着就是热腾腾的气息吐在他脸上。

　　“！”猛地张开眼，长恒下意识警觉地握紧身边的沐风。

　　“团子？”长恒颇有些惊喜，没想到许久不见的团子会突然找上他。

　　只见团子扑闪扑闪地琥珀色的圆溜溜大眼睛正盯着他，站在他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来回晃动，尾巴也一甩一甩，根本控制不住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长恒欣喜地坐起身，在它毛乎乎的头顶摸了又摸，一遍一遍捋它的毛，说道：“你怎么来了？”

　　团子使劲蹭蹭他的身子，开心地眯起了眼睛，似是在回应。长恒又捋它背部的毛发，团子更舒服了，直接伸出舌头舔他的脸，老虎舌头上特有的倒刺挠得他有点痒，长恒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好痒……好痒啊……哈哈哈……停下来，快停下来……”

　　团子舔了好一会才肯停，长恒早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在那喘，过了半天他才缓过来，继续捋着团子的头，问道：“你来干什么呀？”

　　“呼噜呼噜……”团子发出舒服的声音，只见它站起来，又用牙齿小心翼翼地扯长恒的衣角，似乎要把他带到某个方向去。

　　长恒很快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去哪？”

　　“唔唔……”团子只顾扯他的衣角，长恒索性站起来，说道：“不如我坐你背上你带我去吧。”

　　白虎兽真的很通灵性，话音刚落它就趴伏在地上好让长恒踩上去。

　　待背上人坐好后，团子甩甩尾巴，一个发力便疾驰飞去。

　　长恒颠簸了好久终于停下来，可能是没吃饭的原因，有点晕头转向，到了目的地后趴在团子背上缓了好一阵才觉得好受些，直到完全平复气息，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山洞前。

　　“？”团子竟然将他带到一个废弃山洞。

　　“嗯？这儿？”长恒跳下来走到洞前，扯下不少缠在洞口的蛛网，上面几乎被青苔覆盖，里面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看起来很是荒废。“你确定是这吗？”长恒转头对团子说道：“可不是把我带错了。”

　　团子晃晃耳朵，走到他身边蹭蹭他的胳膊，示意要往里面走。

　　长恒犹疑了一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弃山洞，说什么也不敢贸然闯进，以至于他一度以为团子在戏弄他才把他带到这里的。“……你真的确定是这吗？”长恒又问了一遍，“要是走不出怎么办？”

　　“呼噜呼噜……”团子又蹭蹭他，甩甩尾巴，示意就是这里，“可是……”不等长恒说完它就径直走进去。

　　“……”长恒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

　　洞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漆黑，相反有很多通风口，投射不少大大小小的光柱，将整个洞内照得亮堂，长恒看得还算明朗，不过第一次来这，还是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突然掉落下来，或者一个不小心触碰了什么机关，所以他乖乖地跟在团子身后，小心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洞穴似乎很深，一人一虎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反正就一直往前走也没看到头，大概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长恒顿感寒意，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油然而生，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嘶……”下意识搓搓胳膊，长恒环顾四周，说道：“好冷啊，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再看团子，似乎无事发生，应该早就适应了这一切。

　　长恒一边哈气一边搓身子，洞穴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经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怎么这么冷……团子你真的确定是这？阿嚏！”说着又打了一个喷嚏。

　　“呼噜噜……”团子回过头，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蹭他的胳膊，示意就此停下。长恒擤擤鼻子，搓了搓手，抬头一看，竟被眩晕了眼。

　　整个洞内的亮度几乎与外界无异，不同的是外界是阳光，而这里是一片冰光，这里完全是冰的世界，冰面折射其特有的光，洞内环境一览无遗。让长恒眼前一亮的，并不是覆盖整个洞穴的簇簇冰棱以及冰岩，而是伫立在其正中央的一具冰棺。

　　长恒下意识觉得这冰棺与永泽有莫大的关系，团子今天带他来肯定不是想让他看这个而已。

　　走近那冰棺，长恒来不及细想寒冰之冷直接伸手触碰，随即被冻得缩回了手。太冷了！几乎是一瞬间，长恒就被冻得痛起来，这绝不是一二般的冷，已经到了极端痛苦的严寒的地步，不说平常人，就算是三百年前内力深厚的长恒也抵抗不了这种程度的寒冷，到底是谁，在这荒废的山洞里放置了这样一口冰棺。

　　永泽。长恒立马就想到了他，作为大虎族冰部落最后的族人，在这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如此娴熟地操纵冰并且适应这种严寒，这么想着，他又上下打量这口冰棺，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过：会不会永泽曾经待在里面？

　　显然，他被自己吓到了。要是永泽真的在这口冰棺待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单是站在旁边就已经感受到其散发的阵阵寒意，更别提在里面，可他为何要待在里面，又待了多久，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这些都是长恒不敢细想的，看来在他没来之前只有团子知道这里，想到这儿他偏头看向团子，却发现不在身边。

　　“团子？”长恒喊了一声，回声在空荡的洞内持续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喊了一声：“团子？”依旧只有自己的回音。

　　长恒握紧手中的沐风一步步挪动，毕竟不熟悉这里，事事都要小心为妙。“团子你在哪？”他又喊了一声，这次不只有自己的回音，还有另外一个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泥土扒拉什么，长恒蹑手蹑脚地按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直至看到团子在用爪子在地上划拉着什么，泥土飞溅在旁边刨出一个小土堆，长恒见它如此专注，于是小声叫着：“团子你在干嘛？”团子转过头来见是长恒，顾不上被土糊花的毛脸，赶忙跑过来蹭蹭他的胳膊，示意跟它走。

　　“……”长恒虽然充满疑惑但还是跟它走了。

　　看到团子刨的坑，只是很浅的一个小坑，估计刚刨没多久，只见团子嗅嗅那小坑，又蹭蹭长恒，长恒会意，索性蹲下来去挖那坑，“要继续挖吗？”长恒边挖边说道：“挖到哪为止？”团子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时而趴下来时而站起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长恒挖着挖着就出汗了，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就挖啊挖啊，好似挖不到头。

　　“呼呼……累死我了……”长恒累得直接坐在地上，随意抹去额上的汗水，看到自己挖的坑，不知不觉已经挖了这么深，这时团子又走过来蹭蹭他，“嗯？”长恒看着它，说道：“先让我歇会儿，等会儿继续挖。”

　　团子似是听懂一般，巨大的身体突然趴下来，然后又叼叼长恒的衣角往自己毛乎乎的身子上带，长恒被它扯着带到它那旺盛的白色毛发里，因为太过绵软，一个脚滑竟是整个扑了上去。团子的身子就像是一团白花花的棉絮，躺在上面极其舒服，长恒整个人都陷进那毛茸茸里，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

　　“以前还没发现你身上这么软呢。”长恒拍拍团子毛乎乎的肚子，笑道：“要不我在靠你身上睡一觉，醒了继续挖。”

　　“呼噜噜……”团子安静地趴在那儿，两只耳朵时而竖起来时而耷拉着，看起来懒洋洋的。

　　长恒躺了一会儿后还是起来继续挖。

　　挖着挖着长恒自顾自说道：“你今天带我到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呢？让我知道这个地方又是为什么呢？”

　　这时他扭头看向团子，“不会这些天你一直在观察我吧。”

　　团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很是无辜。

　　长恒笑了，“好啦，等我挖完咱们就出去，不然永泽该着急了。”

　　团子甩甩尾巴回应了他。

　　长恒感觉到外面天黑了，洞内的光线渐渐暗下去，白衣也已黑了大半，脸上同团子一样被糊成个大花脸，他就这样一直挖一直挖，以为再也挖不到什么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什么。

　　挖到发酸的手指突然磕到一块坚硬的东西，长恒吃痛地叫了一声，团子似乎感应到了，原本趴着的身体一下子坐起来，激动地哈着气，死死盯着那深深的坑底，长恒眼睛一亮，心道：“挖到了？！”

　　于是一鼓作气，拼了命地去挖，他能感觉到那坚硬的东西是块石头，而且是一块平坦的石头，朝上的那一面是平的，随着他挖的进度似乎能感应到那平的一面是坑坑洼洼的，上面密密麻麻聚集着什么，不管了，长恒想，挖出来再说！

　　终于，经过不懈的努力，他挖到了。

　　长恒吃力地搬出那块被他挖到手酸的石头，黑乎乎的，全都是泥土，“唉哟。”长恒一下子坐到地上，不管脏不脏直接上手抹去上面的土，刚才挖的时候就觉得石头上有什么，所以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得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团子如此兴奋。

　　也能让永泽埋得如此之深。

　　虽说上面坑坑洼洼，但不可否认的是凹凸得很有规则，应该是人为造成的，长恒一点一点去抠弄上面的土，直到看到一条横线，“……”继续抠弄，又看到一条横线，接连几下都是横线，而且是一个竖排，继续往周围抠弄，看到全部后，长恒心猛然跳动一下——那是一个字：长。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就连呼吸都下意识急促起来，长恒发了狠地继续抠弄上面的土，不久又是一个字：恒。

　　“！！！”长恒二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就刻在那块石头上。长恒甚至开始紧张起来，他又往下抠，是他的名字。

　　往左边抠，他的名字。

　　往右边抠，他的名字。

　　长恒，长恒，长恒。整块石头都是他的名字！

　　直到那平坦的一面全部抠弄干净，长恒险些拿不住，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那块全刻着他的名字的石头。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长恒心里突然发酸。

　　永泽曾在石头上刻满了他的名字，并埋在地底，不为人所知。

　　长恒摸了摸怀里的石头，下意识抱紧，这时团子又过来蹭蹭他的胳膊，发出低沉，像是安慰。“团子，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到这个的吗？”长恒揉揉它的头，尽是温柔道：“谢谢你，让我知道它的存在。”

　　像是挖到什么宝藏一样，长恒紧紧抱着那块石头，虽然早已体力不支却还是不肯放下，恍惚着站起身，团子蹭蹭他想让坐上来却被拒绝了，长恒尽力扯出一个微笑，说道：“不用了，我想走走。”说着捏捏它毛茸茸的耳朵。

　　心中思绪万千皱成一团乱麻，长恒拖着两条如同灌铅的长腿一步一步走得六神无主，他无法当时在看到这满满都是他的名字的石头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胸口憋闷，仿佛有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吐不出又咽不下。或许是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压抑，虽然他和永泽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友好相处，兴致好还会开个玩笑，可俩人都清楚，这些终究是暂时的，笑过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说什么为了舒缓心情才来到南畔，实际上还是被潜在的现实阴影笼罩着。

　　目前仙域只有墨轶知道他和白虎夜行在一起，从他的反应来看却很反感永泽，并且他也说过永泽是仙域的敌人，长恒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可也不敢想永泽曾经对仙域做了什么。墨轶说永泽当初是为了找他来到仙域，并且要将他带走，可自己当场拒绝了，但后来又全无印象，而且也无人提起，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不是不想问，是怕问了之后会打破两人间一直维持的和平的局面，他怕触及到永泽不愿展露的一面，更怕会让自己失望，活了这么久，什么大起大落，生离死别没经历过，早该坚硬如铁的心在遇见永泽后却变得柔软起来。

　　他，真的对永泽很敏感。

　　在仙域当了三百年笑柄的他就像无事发生，每天依旧笑呵呵，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却害怕对永泽失望。原来，三百年的时间不仅是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永泽也变了，比起少年的他，现在的他更愿意与外界接触，对自己也更加坦诚，这是他很欣慰的，也是一直想看到的，永泽是个慢性子，加上不易察觉的温柔，必须是他十分信任或者交往过深的人才能感觉到。

　　他很庆幸，自己是永泽信任的人。

　　所以他才会害怕。对他好的人不多，付以真心少之又少，长恒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永泽于他而言是救赎，拯救了他三百年尘封的内心，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不管是少时初见还是多年重逢，那颗为他跳动的炙热之心从未停止过。因为你一直藏在心底从未示人，所以我才会一时间恍惚，第一眼竟没认出是你。

　　其实自己并非不懂情爱，只是心动不自知。

　　长恒突觉眼眶发酸，太久了，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太久了。

　　“长恒！”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将他思绪拉回，回头看发现永泽神色焦急地跑过来。

　　永泽见他迟迟没有回来，做的饭也无心吃下，就一直在门口等，直到傍晚也不见人回来，想叫团子去找发现团子也不在，心下猛然发慌，一股没由来的不安感涌上心头，这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于是急忙关上屋子，将附近大小角落搜了个遍，不厌其烦地喊着长恒名字，甚至施展冰术遍布各个方向开展大规模搜查，可就算这样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怎的，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他想到那个废弃山洞。

　　找了这么久就剩那里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从来没跟人提及那个地方，可现在除了那个地方其他都找遍了，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永泽决定去那里。

　　所以就看到了神色恍惚的长恒。

　　“！”永泽心下一紧，又看到他身边的团子，似乎知道了什么。

　　长恒看到他，有气无力道：“你来了。”

　　“……嗯。”

　　他看到长恒怀里抱着那块石头。

　　不敢相信他竟然挖出来了，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团子，只见它耷拉着两只耳朵，垂下眼皮，前半身微微趴伏，就连一直甩着的尾巴都蜷曲起来缩成一团，像是在认错。

　　除了团子，还有谁会带他来这。

　　现下顾不得跟团子算账，永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天不早了，回去吧。”

　　长恒爱抚着怀里的石头，说道：“团子带我来这，我看到了……”说着他看向永泽，继续道：“那口冰棺……是你的吗？”

　　永泽皱了下眉，半晌，他点头默认了。

　　长恒靠近他，眼里是看不透的情愫，又道：“你在里面待了多久？”

　　“……”永泽下意识心跳加快，看着眼前长恒放大的脸，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喷薄在自己颈间，撩起暧昧情意。

　　“十年。”永泽道。

　　第一次跟人提起此事，永泽只觉胸口喘不上气，试图转移话题，看到长恒脸上身上尽是泥土，同身旁团子一样都糊成个花脸，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挖那块石头导致的，他叹了口气，伸出手也不嫌弃地擦去长恒脸上的污渍，用手一点一点抹去额上以及脸颊的泥土，声音轻柔：“你脸脏了，回去洗洗。”

　　长恒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永泽擦拭自己的脸，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待擦得差不多了，永泽刚要收回的手一下子被抓住，长恒道：“我曾经也沉睡了十年。”

　　“……”永泽也不放下停留在长恒脸上的手，就保持这个姿势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长恒问道：“你怎么知道？”

　　永泽道：“听别人说的。”看似平静的表情，长恒绝对想象不到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永泽是有多慌乱。

　　“是吗？”长恒拉着他的手放在那块密密麻麻刻满他的名字的石头上，说道：“这也是你做的吗？”

　　不等他回答，长恒又道：“保护得这么好，是打算一直保密下去吗？”

　　“我……”永泽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道：“每想你一次我就刻一个笔画，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整个石头都刻满了。不想让别人看见所以我就把它埋在地下，这样谁也不会知道。”

　　万万没想到，即使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他疏忽了团子，竟然让它钻了空子，还带着长恒亲自来挖。

　　这原本是他准备一直保留至死的秘密。

　　这么想着他又看向团子，眼神阴郁。“呜呜……”团子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主人，示弱地往长恒身后靠了靠。

　　“不关它的事。”长恒摸摸团子的头，对永泽说道：“如果你亲口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永泽看着他许久，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你不要怪我。”

　　“怪？我为何要怪你？”长恒疑惑道：“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再说了，我舍得吗？你刻这石头让我一顿好找，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定要问得这么仔细吗？”永泽有些不好意思。

　　长恒笑道：“怎么，害羞啦？要不是团子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永泽无奈地轻笑一声，“毕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你得让我有个准备。”

　　“好啊，”长恒说道：“我先不催你，既然这石头被我找到了那我就带走了，等我回去好好冲洗一番，到时候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每天都得看着。”

　　“家？”永泽看着他，问道：“你家还是我家？”

　　“呃……”长恒支支吾吾，他知道永泽话里的意思，于是特没底气的说道：“我、我家吧……”

　　“不行。”没想到永泽立即拒绝了，“得放在我家。”

　　“然后你每天看着。”他又补充道。

　　“！”长恒没想到永泽会说这么暧昧不明的话，真的很出乎意料啊。

　　“啊是吗……哈哈哈……再说吧再说……”长恒跟他打太极，“你看团子，搞得这么脏，得带它去洗洗，附近有河吗，我带它去。”

　　说着他就要走，手腕一下子被人拉住，永泽在他背后说道：“不用了，它自己会去。”

　　长恒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

　　索性放弃挣扎了，他回头道：“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纠结这个，我何尝不想呢，可是要把眼前的事处理完才行，按照仙域的规矩如果没经过仙尊的亲自同意，一般仙君皆不可在除仙域以外之处久居，否则就是叛逃之罪，所以说我就算想和你一直待一起也得先找到仙尊再经过他同意才行，你以为我不急吗，我比你还急！我在想等我找到仙尊后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就能同意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所以，先等一下，好吗？”长恒回握住他的手，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没事，慢慢来。”永泽说道：“希望你不要被束缚，做自己就好。”

　　“嗯！”长恒一把抱过他，在他怀里笑道：“谢谢你。”

　　这几天一直笼罩在俩人心头的阴霾此刻彻底散开，彼此两颗心靠近几分，长恒知道，这个男人会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而自己，也是这个男人最依恋的港湾。

　　……

　　“唉？晚市？”长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看着刚外出采买食材回来的永泽问道。

　　“嗯。”永泽脱下外衣，换上宽大舒适的常服，坐到床边给他端了杯水，说道：“今天我去采买听到小贩在说，说是今晚有集市，还会放烟花。”

　　“真的？”长恒差点蹦起来，这是这些天让他最为兴奋的消息之一。

　　“应该不会错。”

　　“那还等什么，走啊！”长恒二话不说就穿上衣服，永泽见他这么猴急忍不住低笑一声，“现在才早上，晚上去，不急。”

　　“哦哦……”长恒傻乐道：“对对……你看我，好久没逛晚市了，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是他就坐在门口干等。

　　等到中午，永泽准备做饭，看到长恒在门口抓耳挠腮，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眼底泛起一抹涟漪，走到他身边，“时候还早，先进屋休息吧。”

　　“没事没事，我高兴，我决定了，今晚一定要玩得尽兴！”长恒兴奋地搓搓大腿，扭头看他，“你想好今晚干什么吗？”

　　永泽道：“不知道，走哪算哪。”

　　长恒道：“距我们上一次逛晚市大概有三百年了吧，隔了好久又在一起，好怀念啊。”

　　永泽道：“我还记得那次的晚市也放了烟花。”

　　“是啊，”长恒笑了，“还记得我们躺在草坪上，然后你睡着了，还是我背你回去的呢。”

　　“……”永泽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了，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呢。”长恒说道：“当时还把我感动了。”

　　“……别说了……”永泽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忙制止他，“我也记得，当时还很惊讶自己为何会说这种话。”

　　“嗯？”长恒双手交叉，颇有些意味说道：“那现在呢？你还会惊讶吗？”

　　永泽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能直接对你说就更好了。”

　　“……”长恒又被他暧昧到了，“怎么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搞得我都招架不住了。”

　　永泽嘴角微扬，“跟你学的。”

　　“哈哈，我可没这么跟你说过，你这是自学成才。”

　　“你先等着，我去做饭。”永泽摸摸他的头回厨房去了。

　　长恒在门口坐着坐着不久后闻到一股香味，“好香啊！”立马站起身，朝那香味方向走去。

　　“茄盒？！”还没走近就看到正在炸茄盒的永泽，长恒快步走过去，欣喜道：“你居然会做这个？”

　　“嗯。”

　　“天哪，我最爱吃这个，小时候经常吵着我娘做给我吃，但我爹说这个不好，不许我多吃，然后我哥就偷偷顺两个带给我。”长恒激动地看着油锅里不断沸腾的茄盒，油光四溢，卖相喜人，不禁夸赞道：“没想到你会的这么多，说起来这么多天都是你掌厨，几乎没见重样的，你到底会多少种菜啊？”

　　永泽轻笑道：“因为一个人住，有时候闲得无聊就研究菜谱，不知不觉就会了这么多。”

　　他补充道：“其实平日里吃的花样不多，主要是你来了就想着给你做。”

　　说着他夹起一块刚炸不久的茄盒，吹了吹，接着送到长恒嘴边，温声说道：“尝尝看。”

　　“啊——”长恒张大嘴巴一口吃下去，“嗯！”他惊喜地蹬大眼睛，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太好吃了！口味调得刚刚好，我去，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得到他的一番夸奖永泽心里自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笑道：“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说。”

　　长恒又夹起一块放到嘴里，说道：“要不咱俩以后开间饭馆吧，你在后面掌厨我在前头算账，以你的厨艺肯定能招来大批食客，到时候就能大赚一笔，岂不快哉。”

　　没想到永泽一下拒绝了，“不要，只想给你做饭，不想别人吃我做的。”

　　“好好好，”长恒连声应道：“开个玩笑嘛，有空教教我，我也想给你做饭，咱俩以后互相给对方做，做的好有奖励，做的不好就会有惩罚。”

　　“哦？”永泽似乎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奖励？什么惩罚？”

　　“嗯……”长恒一边咀嚼一边想着，“暂时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我等着。”永泽将全部饭菜端到桌上，语气略微低沉，“等你想好我们就做。”

　　“……”不知为何长恒感到丝丝寒意。

　　一顿和谐幸福的午饭就在长恒的边吃边赞美中结束了。

　　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晚上，长恒早就在门口等了，不时看向屋里，待收拾好屋子关上门，他就迫不及待拉着永泽的手往集市上跑去。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长恒永泽二人穿梭在人流之中，两只手紧紧握着，一直没松开。长恒一蹦一跳的，时不时驻扎在一家店铺前，买上一些小玩意，再买上一些小零食，像是桂花糕啊，青团啊，糖油果啊，早就尽数吞入腹中，他又买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吃食，像是吃不饱似的，长恒一直在吃，起初永泽还会陪他吃上一些，到后面根本吃不下了，只顾跟在他后头买单倒也开心，主要是长恒围着他那兴奋劲，光是看着就很满足了。

　　长恒抱着一盏刚买的花灯路过一家酒馆前，正逢酒馆做活动，只听得那小二吆喝：“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哪，今夜晚市小店诚意做活动，只要俩人一组，其中一人抱着另一人转十圈，结束后俩人依旧身形平稳就可免费获得两坛本店上好女儿红，注意，是免费！只要通过了就能拿走，一年就一次的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不要钱就能拿走上好女儿红？”长恒显然被吆喝声吸引到了，下意识走过去。店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被活动吸引而来，很多人前来挑战，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估计是一对儿。只见男人抱起女人转圈，有些明显就坚持不了了，转了三四圈就晕头转向，偏离方向不说，还差点松了手让女人摔下来，好在被旁人一把接住，才得以停下。

　　小二唏嘘道：“唉呀，客官您不行啊，这才转几圈就晕了，各位可别小瞧这个活动，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本店的要求是转十圈后既要身形稳定又要保持在原地，偏出一点都不行，像您这样的肯定过不了关。”

　　话音刚落又有一对男女前来挑战，没想到比之前那对还要不行，别说转圈了，男人连女人抱都抱不起，看的出来他是使出吃奶的劲去抱，奈何女人纹丝不动，惹得旁边看客忍不住暗地里偷笑，结果当然是引来一阵唏嘘，又是一对男女落魄离开。

　　接二连三的情侣来挑战皆是失败而归，小二无奈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而来失望离开，在那扯着大嗓门问还有谁来试上一试。

　　“要不让我们来吧。”人群中举起一只手，众人寻那声音齐齐看去，只见一白衣男子举起手，身后又跟了个黑衣白发的男子。

　　两位男子皆是俊美非凡，气质出众，顿时吸引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小二有些疑惑，“公子你这是……两位公子？”

　　长恒道：“是啊，怎么了？”

　　“可、可这是……”小二慌乱地看着四周，“他们都是一对一对来的。”

　　“嗯？不是一对就不行了？这个你可没说啊，你只说了俩人一组就行了。”长恒道：“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是……”大家都附和道。

　　小二赶忙道：“可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一男一女来着。”

　　“不是你什么意思，两个男的就不行了？你也没说必须得是一男一女吧，你要是说了我们还会来吗？”长恒反问道：“莫不是想抵赖不给吧？”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本店既然做了这个活动肯定要送出去的。”小二摇头否认道。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心里还是不服气，一开始是没说一定要是一男一女，也没说是一对，可刚才前来挑战的都是男女情侣，这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定了，他以为不用说大家就知道了，可没想到遇到像长恒这样耿直的人，竟是半点都反驳不了，也只能委屈自己让他们来挑战。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黑衣抱起白衣男子，在小二特意给他们画的那个圈里，规定一旦超出这个圈就算挑战失败。长恒搭上永泽的肩，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低声说道：“可以吗？”

　　永泽抬头看着他，无比坚定道：“嗯。”

　　二人目光对视，彼此眼中只有自己，长恒搂紧他的脖子，头轻轻靠在永泽脸侧，在耳边呢喃着：“开始吧。”

　　永泽嗅着他衣襟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安心不少，回应道：“好。”

　　说着就抱紧他的腰转圈，在小二特意刁难画的圈里，在众人喝彩声中，在远处漫天的绚烂烟火之中，在俩人紧紧依偎的温暖之中，他们完成了挑战。

作者有话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