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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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梳妆台前,西洋镜光滑明亮的镜面上,印出满堂的红色,在正中央,却是一个犹带几分稚嫩的少女面孔.
镜中人粉腻酥融娇欲滴,秀眸惺忪,齿皓如凝脂,手如柔荑，颜如舜华,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身贴身的喜气旗袍,穿出丰盈窈窕.一头乌丝柔顺地挽成一个簪,无疑的,这是个美人胚子.
少女本来爱笑的脸,此时却看不出表情,只是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即一声轻叹,斜倚着桌台.
房门外一片喜庆喧哗,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今天,是父亲另娶的日子,说不上喜,也说不上忧.巧清很明白父亲这么多年的孤独,对于新娘的入门,本来是该高兴的.听说,那个新娘就二十开头,而她,居然要唤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叫娘了.
她很爱他父亲,很希望他能幸福,只是,脑海里不禁呈现那么一个身影,一个模糊的身影.
娘,你会怨吗?
巧清出生的年正好是1927年,北伐战争的年代,日本连连不断骚扰的年代,战火一直没有断过,社会动荡不安,人民生活凄惨,饿死的人口数量却是日益剧增.
可尽管是如此,她们家却是粮食吃不完,常常被虫蛀的地步.她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地主,那时她还不懂,她只懂得她不用挨饿就是了.她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感情好,偶尔,父亲常抓一些小虫,如蜈蚣,拔了蜈蚣的牙就带着她去吓娘,一家人和乐融融,现在的人一回想那个年代总是有说不完的苦,可是她却永远地怀念那段阳光明媚的童年.
娘亲,是多么温柔美丽的人啊,她是那么善良,记得小时候巧清不乖惹娘生气时,娘打完她,总会心疼地哭了.每每想到娘,巧清总免不了湿了眼,一直一直,娘的眼泪如刀割得她心更疼,恨不得自己被活活打死也好过看到娘的眼泪,那是桎梏,深深印在心上,直到老了,依然还是那么清晰的痛.
可是,天妒红颜啊,那么没预兆的,就那么走.
犹记得那天早晨,娘做了早饭,巧清见娘没来吃,就说:"娘,快来吃."
"乖,你先吃,娘肚子不舒服,吃完药再去吃."
"好,那娘记得吃哦,我去上学了,娘再见!"巧清走到门口,再次回头说道.
"好,去吧,路上小心."娘送到门口,倚在门旁,笑得一脸温柔.
巧清一步三回头,隐约感到什么,但是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也没放在心上就走了.
放学回到家,在门口看到家里挤满了人,心口一阵抽紧,大叫"娘,娘."可是毕竟人小,挤不进去.这时听到围观的人说:"哎,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人!"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她从人群中的细逢挤进去,"蹬蹬蹬"地跑上楼.
可是晚了,迎接她的却是一床白布.
娘躺在其中,亲戚们在旁边痛哭.
景象就定隔在那一瞬间,她一步步地接近那白榻.虽然她只是十岁,但是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对死亡,不可能是陌生的.
"清儿还这么小,你怎么就狠心丢下她啊."舅父对着娘大声哭喊.
娘本来就合不上的眼睛瞪得更大,大大的眼睛没有黑子,都是眼白,煞是恐怖,他们说,这叫死不瞑目.
母亲终究是舍不得我,她放不下我.这时,巧清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尖叫后,是撕心裂肺的大哭,哭声之凄厉,闻者为悲伤.
母亲的眼睛怎么也合不上,最后,竟然七孔出血了!他们说,这是死人在哭泣.
亲戚们吓了一跳,连忙拉开巧清,一边对母亲说:"您放心,您走后,你的女儿大家会帮忙照顾,您安心地去吧."伸手再次合上娘的眼睛,这次,娘没再睁开了.
透过泪眼,看见父亲一脸悲怆,他顾不上理我了,人呆呆地坐在床头看着母亲,突然老了好几岁.
娘走后,父亲真的很辛苦,又当爹又当娘的,家里原本的温馨美满的幸福感,也被娘一并带走了.
不是没人劝父亲续弦,可父亲一直没给予回应,清知道父亲是不希望自己受苦,自己一直知道的,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直到这一次,父亲终于开口了,他说,需要有人照顾我.
清笑了笑,没反对.父亲已经老了.已经不再忍心看见父亲的房间里通宵的灯光了.
只是,娘,你会怨吗?如果我是您,我会怨吗?
不知道,或者无法不怨吧.
鞭炮声近了,清站起身,拢了拢头发,整理下旗袍,调整了下表情,巧笑嫣然地打开门.
门外一片喜庆,父亲牵着一名年轻女子,笑得灿烂.
在清眼里,那个女子远远没有母亲的美丽,或者在她心中,谁都比不上母亲吧.
这个女子也算是美的,如芙蓉出水,是那么得年轻.
脸上挂着笑容,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仪式进行,到结束.从此,家里多了一个人,她的新"娘".
这个女子是善良的,也或者是年龄相近,她也无法怎样为难清,两人相处地不错,但却也亲密不起来.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娘就抱养了一个男孩,再后来,他们再有了一个女孩,清的妹妹.
清越来越觉得,她与这个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她也没恼,自己已经大了,没必要再去争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