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雪·璃落》璃落

24、卷廿叁 死因

　　冬日的阳光竟可以如此的刺眼，站在灵堂门外面朝阳光的七雪如此想着，转而自嘲地笑笑，垂下眼睑，也许刺眼的并不是这阳光，而是眼前烟落灼热的目光，那双眼睛很澄澈，如此直视着他一瞬不瞬，使他产生一种想要逃避的想法，死命地望着自己双脚前方的那一点，他努力地想要躲开烟落的视线，生怕自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沦陷。

　　而烟落只惊愕了一刻，忽见七雪低眉而笑，便又开始打量他这抹笑容背后的涵义。堂内人群慢慢向外涌出，许是之前萧澈的那声怒吼太过响亮，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七雪无视周遭围观的人群，只是抬起头，再度对上烟落的双眸，神色坚定无比，口吻温软却悲戚，“烟落，你信吗？”顿了顿，他又问道：“你相信我是妖吗？”

　　注意到身侧一些人的脸上泛起或惊讶或恐惧的表情，七雪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烟落，等待着她的回答。

　　烟落亦站在原处呆愣了许久，方才笑起来，“怎么会？在清婉楼的时候，七雪不早就证明过你不是妖了吗？”说着她回过身，冷漠地看向萧澈，“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今日就算我是真的爱上了七雪，那又如何？”她轻轻扬起嘴角，散开一抹极具风味的浅笑，“萧澈，我并不觉得我有哪里做错了。”

　　萧澈依然扬着一副冷若寒霜的表情，凝眉望着烟落，“对，你没有做错，错的人是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吧？”

　　“满意！”烟落的声调猛然抬高，高傲地扬起头，她望着萧澈的目光中含着稍许怒意，“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你凭什么对着我发脾气？”说罢，她并未留给萧澈说话的余地，一转身向七雪的方向走去，待至他身边，又回望萧澈，冷然的目光丝毫不亚于萧澈此刻的表情，“总是对我食言的萧澈，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双手紧握，萧澈站在不远处，他并未开口，然而仅凭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便可让人轻易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

　　半晌之余，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深深呵出一口气，他方想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先行插入，“萧大师。”

　　萧澈迅速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同时七雪和烟落亦纷纷扭头，忽见一身着麻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此人相貌一般，说不上如何俊朗英气，然而身上却透着一股压人的气魄，那对眸子乌黑精亮，如此看你一眼，便带着一种逼人的寒气，“萧大师，万事以和为贵，今日乃家父葬礼，不管您与这位姑娘还是魅宫主有何矛盾，都请萧大师给个面子。”

　　此言一出，七雪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此人便是江南啸惟一的儿子——江南卿。

　　“江南少主放心，萧某绝不会在此闹事，无论我与二位有再大的恩怨，都会私下解决，绝不会坏阁下的场面。”萧澈冷冷地甩下这么句话，而后拂袖而去。烟落见其这般态度，亦怒不可遏，一转身回入大堂。

　　七雪一个眼色，围观人群中的非夜立马会意，跟着烟落身后而去，暗中保护。

　　之后围观的人群便渐渐散去，众人纷纷回到堂里，惟有七雪迈开脚步朝着江南卿走去，“江南少主，七雪有事请教。”

　　江南卿一侧首，忽见七雪，于是有礼地对他颔首，“魅公子请说，只要是在下帮得上忙的，必定知无不言。”

　　七雪闻之微微一笑，尽展风华，“是这样的，七雪与江南前辈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听闻他是因为‘鬼压床’而死，所以想问问江南少主，你爹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听事情竟是关于自己的父亲，江南卿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沉默了须臾，他终是哀然启口，“我爹有个习惯，睡觉总爱趴着睡，那日他老人家本是约了我在书房谈事的，可我去了书房却不见人影，等了好久他都没来。于是我就上他卧房找他，却见他趴在床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眉宇间流淌着极度的悲伤，“我本以为爹是睡着了，可总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身子看上去很僵硬，所以我凑近想一看究竟，却发现爹睁着眼，张着嘴好像想喊又喊不出的模样，我立刻叫了人来，而不过片刻，爹已经断了气。”

　　七雪认真地听着，心里越发肯定这是被妖附身的现象，江南卿中间曾出去叫人，而附身在江南啸身上的妖就是趁那个时侯离开他的肉身，所以江南啸才会死得那么突然。

　　“我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鬼压床’的记载，说通常习惯趴着睡的人很容易出现这种现象，所以我觉得，爹的死应该是因为被鬼压床。”江南卿煞有其事地说道。

　　而七雪却不同意地摇着头，口吻分外坚定，“江南前辈绝对不可能是被鬼压床而死的。”

　　江南卿闻之一愣，随之疑惑启口，“为什么？”

　　“因为‘鬼压床’只是一种幻觉，搭配了梦境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千斤大石压身，想动不能动，想叫又叫不出，用你的话说，就是在医书上曾看到过相关的记载，鬼压床，换言之，便是梦魇。”另一个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江南卿猛然转身，忽见一男子倚靠在墙边，淡淡地望着他，“江南少主认为，梦能杀人吗？”他幽幽而问，口吻中尽是嘲讽。

　　而江南卿并未因此而恼，反是有礼而问，“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风瑾。”风瑾亦不含糊，直接报上姓名，七雪望之淡笑，对风瑾此刻的出现相当满意。

　　江南卿只是细细地打量了风瑾一番，而后又将视线移向七雪，“所以，魅宫主和风公子的意思是，我爹并不是因为‘鬼压床’而死的？那么，请问他是如何死的？”

　　七雪还未开口，风瑾却先扬声，口吻中满是讥讽，字字刻薄，“江南啸是你爹，当时他死的时候惟一在场的人也是你，如今你倒好，问起我们这些旁人他的死因了，真是好笑，连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江南卿闻之，不免皱起眉头，对这个风瑾跋扈的态度甚为不满，然而他并未发作，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对风瑾如是而道：“既然风公子认为我爹不是‘鬼压床’而死，那他也定有一个死法，不是吗？”

　　“是，但有可能知道他怎么死的人不会是我们，只会是你这个尸体的第一发现者。”风瑾冷漠地说道。

　　这一回，江南卿彻底地怒了，“你是在怀疑我杀害了自己的亲爹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风瑾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开口，那说话的语气优哉游哉，就好似一切都事不关己。

　　七雪眼见局势越来越僵，赶紧上前一手搭在风瑾的左肩，“好了，别说了，风瑾，你该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言下，他微笑着看向江南卿，“江南少主息怒，风瑾说话一向如此，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江南卿的脸色略显难看，“原来这个人是你魅璃宫的人，恕在下有话直说，此人讲话如此刻薄，若是魅宫主将他一直留在身边，终有一日此人会坏了您一代霸主的名声。”

　　七雪依然淡笑颔首，“多谢江南少主忠告，七雪回头必当好好管教他。”

　　风瑾一听此话当下不快，狠狠地对上七雪的双眸，“魅七雪你……”话刚起头，却被七雪懒腰斩断，“你不要忘记了，如今你是我魅璃宫的人，既然我是魅璃宫的宫主，就有权利对你进行任何处置，而你没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七雪的脸上只剩一片淡漠，竟是瞧不出其他丝毫表情。

　　风瑾气急，刚想反驳，忽然感觉肩上的力道越发加重，猛一抬头，却见七雪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道杀气，“你最好想清楚你要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简单的一句话，却含着太多的压迫，配上那无情的口吻，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风瑾无奈，左肩的力道让他就快承受不了，于是只能妥协，“好吧，是我不对，风瑾甘愿受罚，这样可以了吧？”

　　七雪露出一丝妩媚的笑，“你是聪明人。”而后他松开紧握风瑾肩膀的手，看向江南卿，“敢问江南少主，那日是否发生过什么怪事？”

　　目睹之前魅七雪与风瑾之间的这段对话，江南卿恍然意识到，为什么这样一个偏向中性的荏弱少年可以当上魅璃宫的宫主，又能让众多宫人对他心服不已。这个人，虽然他外表看上去荏染柔弱，但只要他一认真，那股逼人的气势让人骇然，那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势便可压下对方士气三分，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狠角色。

　　“对了，那天我回到房里，发现爹已断气，可是在他边上有一片花瓣。”江南卿说道，风瑾忽闻“花”这个字眼，赶忙询问，“什么花？”

　　江南卿冷扫风瑾一眼，回答道：“桂花，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像如今这种季节，怎么会有桂花呢？”

　　七雪微微颔首表示明了，“我知道了，江南少主，我很希望能找出江南前辈的真正死因，所以这段时日，不知我等诸人可否在您府上打搅？”

　　江南卿听七雪道要帮忙找出父亲的死因，自是非常愿意，来者不拒，“欢迎之至，我这就差人打点。”七雪的唇边绽开一抹极媚的笑，“麻烦江南少主了。”说罢，他一转身，“风瑾，你跟我来。”甩下这么一句命令式的话语，七雪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庄外面走去。

　　（卷廿叁完）
　　[2009-2-10 22:08:28 落。]

作者有话说

　　本章补全，修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