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卷廿壹 拜祭 ...
-
隅中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江南山庄，在船上的时光过得很枯燥，哈欠连连之下，烟落便那样沉沉地睡去了。依稀记得在她睡着之前，风瑾和七雪在船头谈话，而夙砂用露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幸而她本就不是那种顾忌他人眼光之人，所以即便夙砂欲将她剥皮拆骨般地看个彻头彻尾，她都不会去理会。
反之是非夜此人让她很好奇，与非夜初次相见的时候，他的无情手段烟落已是领教过，当日他给她留下了极度不好的印象，本以为此次同行必当互看不顺眼，谁知那非夜却丝毫未将当日之事放在心上，离宫的时候还对烟落很是礼貌客气，虽然他始终扬着一张冰山似的冷峻面容，然而如此看来，依然显得她柳烟落太过小家子气，那时她瞧着替她拎了包袱而去的非夜的背影，心中不禁对自己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想来女子天生如此，总比不过男子的大度洒脱。于是非夜在她心中有了另一个形象——大度。
而在那之后，七雪与风瑾在船头并肩相谈，烟落瞧见他们二人脸上的笑容，一颗垂起的心终是落了下来，心里明白，这二人总算是言和了。
当日烟落向七雪献计，道只消七雪让风瑾知道，他看出了他内心的寂寞，风瑾定会妥协。她依然记得，风瑾曾经说过：“若是哪一天，我能找到一个真正懂我之人，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那个时侯烟落问风瑾，“怎样才算懂你？”
而风瑾却道：“能看出我内心寂寞之人。”所以烟落坚信，只要七雪是那个能看出风瑾内心寂寞的人，那么风瑾必当会让步。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让七雪就着“寂寞”二字与风瑾好好地谈一场，而七雪却因这二字而看透了更多的东西，不仅仅只是寂寞的心，还有风瑾对七雪强烈恨意产生的缘由。但这些烟落并不在乎，她只需要一个结果，知道风瑾和七雪已经和好，那便可安心。
而那个冷面无情的非夜似乎并不如她那般释怀，见到风瑾向七雪走去的时候，他仍旧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像是生怕风瑾会对七雪如何一般，见到这样的非夜，烟落只有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继而对非夜这个人的印象又添了一笔——衷心。
确实，非夜是一个衷心之人，他的护住之心人尽可见，但她比他更了解风瑾这个人，知道他既然答应同行，便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人的行为来，要问烟落为何如此坚定风瑾是这样的人，她却只能回答：“感觉。”的确，那只是一种感觉，可烟落却相信自己看人的感觉。
……
烟落从来没发现白色是如此凄惨的一种色彩，当她随着七雪等人迈入江南山庄的时候，那成片成片的雪白映入眼帘，明晃晃地刺伤了眼。
有一段不愉快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只是记忆中的画面没有白色，只有一片可怕的血色，正如她第一次来到江南山庄一般，大片的血色充斥着双眼，仿佛模糊了视觉，看出去的一切都是同一种色彩，所有的画面皆化作一片血红。
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姥姥死在她的眼前，她始终记得，那一天姥姥吐了很多的血，将床单被褥都染成了鲜红，她守在姥姥身边死命地挽留，却终究留不住那将逝的魂。姥姥就是那样病死的，她死后，家里的一切都似乎变成了红色，那日她抱着姥姥渐趋冰冷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待哭过之后，她跑上集市，站在路中央，望着熙攘人群中一张张生疏的面孔，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痛恨红色，特别是那种如鲜血一般的血红，三年前的某一日，她站在如今已是灵堂的地方，一剑刺入一个陌生人的胸膛，而后双眼被鲜血染红，那一幕再次让她厌恶红色，也开始惧怕红色。
但她却从未讨厌过白色，那个少年初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便是身着一袭雪白，那样翩翩然，全身上下散发着似雪的风华。然而这一刻，当她看到被白色铺盖的山庄，她才终于感受到，原来白也是一种悲伤的颜色。
“烟落。”要进灵堂的时候，七雪突然伸手拉住了烟落的手腕，如烟女子愕然回首，惊诧地凝望着七雪妖媚的双瞳，微微一笑，问道：“什么事？”
此刻的七雪脸上没有笑容，微抿着唇角，他似是做了许久的挣扎，方才启口而道：“如果，萧澈回来了，你会不会跟他走？”
明显地感受到烟落一怔，她呆呆地站在七雪面前，目光一点点的凝滞，“你说……萧澈？”她不敢置信地询问，却见对方严肃地颔首，而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为何提萧澈？”
七雪紧抿双唇，垂下眼睑，过了半晌，方才抬眸对上烟落的瞳仁，“因为我想知道。”突然开始害怕萧澈的出现，不是因为他为妖的身份，而是因为烟落。他担心一旦萧澈再度出现，烟落便会随他而去，他忽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重视柳烟落、在乎柳烟落，他害怕失去烟落，怕到恨不得此刻就执起她的手远走高飞。
“不会。”烟落妩媚地勾唇一笑，竟显出一股清冷的艳色，“我不会被同一个人骗三次。”烟落淡淡地启口，“也许第一次我信他是因为我单纯，第二次信他是因为我心慈，那么第三次呢？”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烟落高傲地扬起下巴，“我不可能信他第三次，是萧澈先对不起我的，他没资格让我等他一次又一次，同样没资格带我走！”
犹如一颗定心丸，伴着烟落的话音落下，七雪终是松了一口气，宽心地笑起来，风华依旧，“烟落，我们进去吧！”说着，他牵起烟落的手，朝着灵堂走去。
烟落被七雪一路拉进大堂，途中痴痴地望着二人十指相交的双手，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脸忽的红了起来，直到耳侧传来一声通报，才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
“魅璃宫魅宫主来访！”七雪迈入大堂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同一时间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而七雪倒是洒脱，对众人的目光恍若不见。
非夜来到七雪身边，垂首禀报，“宫主，暂时没有发现。”七雪对他微微颔首，表示明了，而后将烟落交给非夜保护，自己走到灵位之前，取过一炷香点燃，对着灵位深深鞠了三躬，而后将香插入香炉。
拜祭完后，他回到烟落身边，见那女子神情略显恍惚，于是关切地询问：“烟落，你没事吧？”
烟落如受了惊吓一般猛然抬首，在对上七雪的目光后尴尬地笑笑，“没事，只是这里让我想起来三年前。”她坦诚地道。
七雪宠溺地揉了揉烟落的头，“傻瓜，别怕，有我在。”说着，拉起她推到角落处。
此刻夙砂突然来到七雪身边，“师兄……”她轻声唤着七雪，突然发现自己有很久没有同他的师兄讲过话了，就连今日要离宫来江南山庄一事也是七雪派了非夜来通传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与师兄之间变得如此生疏，又是从几时起，魅七雪宠溺的对象不再是夙砂瑶，而变成了柳烟落？
“小瑶，我要你立刻替我去办一件事。”夙砂绝没想到，许久未同她说话的师兄一开口竟是这样的一句话，真是可悲，原来如今，在七雪心中，夙砂瑶只是用来差遣的，那么她很想问，如今的她和非夜又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为七雪办事，惟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一个是心腹，而另一个是师妹吧？
但是她这个所谓的师妹，当得一点都不快乐。
自怨自艾了许久，夙砂淡漠地回道：“好，你要我去办什么事？”
将夙砂拉到堂外，无人的空地上，七雪依然用最低的嗓音吩咐道：“我要你去查一下山庄里是否有人被妖附身，一旦有结果，立刻禀报于我。”
“我知道了。”冷漠地应了一句，夙砂转身便要回到堂内，却忽闻身后七雪一声急唤：“小瑶！”
脚下的步子顿止，夙砂缓缓回过头去，那双眼睛里透着一层悲伤，“什么事？”
“你有心事？”七雪关切地问道，而后又补上一句，“有事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放在心里，不然我会担心。”
夙砂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分明还如以前那般温柔，却为何如此的陌生，明明还是那张妖娆的容颜，还是那般的柔情似水，却让她强烈地感觉到，魅七雪不再是从前的魅七雪了。
“今夜我来找你。”冷冷地甩下一句话，随后她又回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将身影投入灵堂内的人群之中。
七雪迷茫地望着夙砂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唇边散开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丫头，整天想什么呢？”
正不解之时，忽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魅公子么？”七雪蓦然转身，却见萧澈站在眼前，那般坦荡荡的模样，望着他的视线如两道灼热的光线，仿佛能穿透他的骨肉。而他只是莞尔一笑，亦有礼地颔首，“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萧公子？”
（卷廿壹完）
[2009-2-8 19:33:12 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卷廿壹 拜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