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皇子和遗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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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约修亚无声的质疑，女王吐露了一个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当年，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埃雷波尼亚帝国就将宣战书送到了我方……在宣战书里，他们把哈梅尔的残杀事件悉数归罪于利贝尔王国军头上，但是，到了战争末期，帝国政府却仓皇地收回了他们这个表态坚决的指责并提出了停战的要求……但这个要求，建立在‘要求我们对哈梅尔惨剧永远保持沉默’的基础上。”
“怎么会这样？！”艾丝蒂尔惊呼出声。
“……从事情的前因后果来考虑，我们虽然对此唐突的要求感到很意外，但也隐约猜到了应该是帝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变的缘故。然而，当时我军的反攻作战虽是节节胜利，但帝国军仍然还是保留着相当的兵力的，如果他们从本土继续调集增援来的话，我军恐怕又要再次陷入苦战的深渊中——出于此种考虑，我也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女王闭上了眼睛，掩住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为了自己国家的一方安宁，我放弃了对真相的追查，放弃了为那些惨死的人们揪出幕后黑手的最好机会……那个洛伦斯少尉曾对我说过‘你没有怜悯的资格’……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啊。”
在女王讲述时一直沉默的约修亚突然说话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再也不见隐忍的痛苦和冰冷的漠然，全然是一片温暖和谅解：“请您不要再如此责备自己了，女王陛下，原本那起虐杀事件就和利贝尔王国无关。您作为一国之主，将本国的和平放在了第一位，也是理所当然的决断……这个利贝尔，是治愈和温暖了我本已冰冷的心灵的第二故乡，而这片乡土正是由于您的决断才换来了平安，对此我只有衷心的感谢，又怎么会有怨恨之心呢？”
“约修亚……”艾莉茜雅女王感到自己多年来在□□中磨练出的心在渐渐地柔软、融化，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为这样的事感到沉重的哀痛？多少年、多少个晚上，她从梦中惊醒，总是看见哈梅尔冤死的人们怨恨的面孔，听到他们凄惨悲愤地控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真相却缄默不语？！为什么坐视我们的遭遇而装聋作哑？！”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在天台或者床边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本来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为了国家的利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唾骂也没有关系，但是，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痛苦，还是时不时感到自己肩上的压力与责难？
约修亚的话深深打动了女王，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了，一个哈梅尔的遗孤亲口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原谅了她，这么多年了的揪心之痛，总算可以有一个了断。
“艾丝蒂尔！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行人从门外跑进来的科洛丝冲到艾丝蒂尔面前，又急急刹住脚步，满脸激动的神采，她看看艾丝蒂尔，又看看约修亚，嘴唇翕动，最后只是颤颤地说：“……还有，约修亚，欢迎你回来！”
朋友们围在艾丝蒂尔和约修亚身边，雪拉扎德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一直拉着艾丝蒂尔的手不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提妲直往约修亚和艾丝蒂尔怀里扑，站在一边的几个男人含笑看着他们，只是走过来在约修亚肩上重重拍了几下，其中金的手劲尤其大，直直将约修亚拍得退了几步。
“你这个小子……要是以后再随便离家出走，让艾丝蒂尔这么伤心，我们可饶不了你！”
“陛下，请恕我失礼。”沉稳的男声从外面传来，随着声音，一身军装的卡西乌斯准将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憔悴中不掩兴奋的女儿，和明显沉稳内敛、眼中闪烁着不安神色的儿子，深深叹了口气。
“卡西乌斯准将，辛苦你了。”女王款款道，“各方面的指示已经下达完毕了吗？”
“是的，”卡西乌斯微微颔首，“刚刚完成，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他转向约修亚，“但我来这里，还有一些父亲的义务履行。”
“……对不起，爸爸。”约修亚深深低下了头，满脸惭愧的神色，在卡西乌斯面前，他永远都只是那个被裹在毛毯里带回来的、满身伤痕、沉默寡言的男孩，他永远都不需要强装镇定，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你曾经对我发过誓，这次的事件我也算是你的共犯吧……道歉就不必了，但作为家长，有些责任我不能推卸。”卡西乌斯缓缓说。
“啪！”
约修亚捂着脸，轻声对扑上来的艾丝蒂尔说：“没关系的，对于一个离家出走的儿子来说，这点惩罚也是应当的吧。”
“你自己知道就好，”卡西乌斯的表情仍旧非常严肃，“让大家为你操了这么多的心，现在你应该算是有了反省吧。”
“……是的，我……一直认为我这种人不值得让大家担心……我错了。”
“一个人并不是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家都在互相接受着对方的影响，反过来，正是由于人们的生存，才产生了那种互相信赖的牵绊——这、就是‘羁绊’啊。”卡西乌斯语重心长地说，“这种‘羁绊’一旦形成，是永远不会中断的，无论远隔重洋还是立场敌对，它都会以各种方式存在于人们彼此的心目之中……这种力量，你现在感受到了吗？”
“是的，父亲……看来我之前是小看这份力量了，之前，我就像是在混沌中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能明白这一点，说明你离家这一趟还是有成果的。”卡西乌斯释然一笑，张开双臂，一把把约修亚搂进怀里，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孩子，欢迎你回家。”
“爸爸……”约修亚的眼睛红了，他将头埋进父亲的怀里，哽咽着轻声喊。
正沉浸在温馨的气氛中，尤莉亚上尉急匆匆跑进来：“诸位！失礼了！”她喘着气停在王座下，“陛下！除了王都，五大都市的近郊都已经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魔兽群！从送来的报告看，很有可能就是人形兵器！”
“除去王都、五大都市的近郊都已经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魔兽群！从送来的报告来看，很有可能就是人形兵器！在各地的隘所前，也出现了大批披着重甲的魔兽群和红莲士兵！”
“什么！怎么会这样！”
大惊失色之下，所有人面面相觑，女王稳住局面，继续问：“还有其他情况吗？”
“是，‘四轮之塔’正在发生异变，正体不明的‘黑暗’将屋顶部分团团笼罩住了！”
尤莉亚正在报告，另一名王国军士兵也跑了进来：“我们派遣到‘四轮之塔’的侦察部队已经被击退了！对方只安排了一个人，但我们整个部队都没办法对付他！”
“果然……‘执行者’们出动了。”约修亚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爸爸，他们不是一般士兵能对付得了的，请让我去吧！”
“既然这样，那我一定得去！”艾丝蒂尔信心满满，“我们游击士绝对不能对他们放任不管！”
“这种时候扔下大家可不好啊！”雪拉扎德、金以及阿加特等等一堆人纷纷表态，“我们齐心合力的时候来到了，怎么能让你们把功劳抢去了呢？”
看着大家异口同声的真挚神情，约修亚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谢谢大家了。”
女王看着众人，微微一笑，“看来大家主意已定，那么我就郑重拜托游击士协会，请你们对‘四轮之塔’的异变进行调查和解决，这是利贝尔军方提出的正式委托。”
“是！”大家异口同声答道。
“那么……祖母，您能将‘埃尔赛尤’号借我用一下吗？”科洛丝沉默半晌，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向女王说。
女王深深看向科洛丝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很好，科洛蒂娅，希望你回来时能够有所决断……那么，利贝尔的希望之翼，随时恭候大家的使用。”
奥利维尔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泛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带着一点无奈和感伤，在这热闹的场景中，他好像一个局外人，默默地守护着，默默地观察着，曾经真正的融入，最终却不得不离开。
真好啊，可惜自己不能一起去了，这一番经历，看来又要成为遗憾了……但是，重逢的日子总会到来，到那一天，希望这些亲爱的朋友们，还能够记得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一起嬉笑的奥利维尔·朗海姆，记住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白衣金发的青年，他喜欢弹琴唱歌，他热爱一切美的事物，记住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欢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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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奥利维尔你要回帝国去了……”艾丝蒂尔非常遗憾，依依不舍地说。
“真是突然啊。”阿加特也说，“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格兰赛尔停机坪上，奥利维尔站在站台前，和在“埃尔赛尤”号上的其他人做最后的告别。
“其实我早就做好归国的准备了，但是由于艾丝蒂尔的事情……”奥利维尔对艾丝蒂尔眨眨眼，“我的预定日期就延期了，谁让我亲爱的小猫咪出事了呢？”
“这样啊，”艾丝蒂尔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了，奥利维尔，让你为我这么担心。”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奥利维尔文化气息浓重地回答，“而且正是由于对你的这番期待，才能使我再会久违了的约修亚啊~”
“你还是老样子……”约修亚也忍不住笑了，他看向奥利维尔的金发紫眸，顿了一下，“那个……奥利维尔……”
“哦，怎么了？难道我的约修亚也不舍得我走吗？”奥利维尔看着约修亚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相对一撞，奥利维尔顿时明白了约修亚眼神里的意思，穆拉将“山猫号”那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约修亚的眼睛已经清楚地表现出他知道了他的身份，作为哈梅尔的遗民，他默默地用眼神告诉埃雷波尼亚的皇子，他为他致上一个曾经的臣民最衷心的祝福，为他即将走上的道路，同时，不仅为了皇子，也为了自己的朋友，他向他传递自己的关心和担忧。
奥利维尔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约修亚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你……奥利维尔，到现在为止，艾丝蒂尔承蒙你不少帮忙，真的……非常感谢。”
“何必这么见外？我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奥利维尔笑着说，接着语气立刻一变，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不过既然你都提起来了，那就让我们来个热烈的吻别吧——”
一根长棍横了过来：“好了吧你！真是的，我们都要分别了，就拿出些样子好好道别啊！”艾丝蒂尔拉长脸。
“哈哈，我的话可绝对都是字斟句酌的。”奥利维尔退回到站台上，面容平静，几乎不像往日的他了，他很认真地说：“艾丝蒂尔、约修亚、雪拉、科洛丝……各位，之后的事态不容乐观，还希望大家能够谨慎从事，我奥利维尔，会在帝国的天空下，向空之女神祈求诸位的平安。”
远望着埃尔赛尤号缓缓升空而去，奥利维尔悄悄走下了舷梯，在停机坪的出口，穆拉正等着他。
“唉，看来我的休闲时光到此为止了……不过，应该还是有最后一个机会的。”他叹息道，“穆拉，你那边的准备情况如何？”
“不用我怎么准备，宰相已经跃跃欲试了……那些贵族派可是很难让他们表态的，这些就要靠你去完成了。”
“哈哈，真想看看他们惊讶的表情，只是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认得我呢？”奥利维尔笑嘻嘻地说。
“你这个家伙……”穆拉无奈地转过身，不去理会那个恶趣味的皇子，然而奥利维尔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洁白之翼”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说：“……今天的伙伴，明天的敌人……亲爱的朋友们，希望你们一定不要输给‘结社’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皇子和遗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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