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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厨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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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江沉站在自家客厅里。
这套房子是他年初买的,两室一厅。当教师工资一般,他不愿问家里要钱,攒了段时间才买下来。
看房的时候觉得这房子一个人住刚好,现在却觉得太空了。江沉叹了口气,明白这是心态问题。孤独,人最大的敌人。
昨晚一时被敌人打败,在租房网上发消息找个室友,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了。
江沉觉得奇怪,但聊了几句觉得对方也挺利落,他没有拒绝,约了人来家里看看。如果合适就一起住一段时间,不合适——
他也不打算再找了。
早上还没完全清醒时他就后悔了,可能是因为教书的原因,耐心全交待给那帮半大小子了,随着年岁渐长在生活里他愈发寡言少语。两人住同一屋檐下,磨合,偏偏又是这样需要耐心的事。
胶南的天气一天一个样,昨天是个明朗的晴天,今天就是朦胧雨天。细细的雨丝静静在窗玻璃上流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那沙沙声。雨天又是热天,室内很潮湿,白墙上渗出了汗。
门铃响起他去开门。
开了门,江沉没什么表情轻声问:“你是来合租的?”
明欢:“嗯。”
江沉顿了一会,又看见明欢脸上渐渐浮起一层薄粉,露出窘迫不安的表情,细白的手指在双肩包带上拧巴,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他开大房门,侧身,“进来吧。”
明欢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来客。
他给明欢倒了杯水,清澈的水从水壶奔向玻璃杯时溅起几滴到他手背上。江沉问:“不在家里住吗?怎么突然要出来租房了?”
他记得明欢是富裕家庭出身,上面有几个兄姐,他是幺儿,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没道理会要出来租房住。
两人相遇时,他就知道明欢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少爷。
那时候明欢高一,他高三。原本他们应该是同年级的,明欢身体不好,中间休学过两年,这才一个高一,一个高三。
学校为了照顾高三学生,保证他们中午的午修时间,特意规定二楼食堂专供高三,高一高二则挤在一楼。
但事实上也没这么严格,校服都是一样的,脸蛋也都是少年独有的活泼朝气,食堂的阿姨哪分的出来都是哪个年级。
江沉祝怀他们一般都在二楼吃,那天难得去了一楼,刚巧碰上一场闹剧。
乖巧精致的少年被人推搡着,餐盘盖在脚边的地上,饭菜汤汁溅湿了半身干净的校服T恤。明欢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着,为首的那个叫丁辉,和江沉恰好有几分交情。
打过架结过仇的那种交情。
丁辉揪着明欢领口,眼神在他脸上下/流地扫来扫去:“小子,让你跟学长道个歉怎么了?听说你是中考第一上来的学霸,怎么撞了人还不道歉,哪门子好学生啊?”
丁辉是高三有名的混子,校外有几个社会朋友,其他学生怕被他找麻烦报复,因此哪怕看见他故意为难明欢也没人敢上去帮忙。
明欢挣脱不开他,脸涨得通红:“是你先撞上来的。”
“哎!跑什么,陪哥哥玩会,”丁辉大力拍了拍他的脸,“你这种表面清纯的好学生我见得多了,私底下指不定玩得多浪呢,装什么装?高三的江沉知不知道,他会玩的可比我多了。”说完,他和身后几个小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没笑完,突然一只手握上了他拽着明欢衣领的手,转过眼,江沉冰冷冒着寒气的侧脸出现在他视线里。
江沉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吐字又慢又重:“我会玩什么?”
他话是对丁辉说的,眼神却落在明欢衣领上,明欢衣领被捏得皱巴巴,扣子散开两个,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肤和笔直的锁骨。江沉慢条斯理地为他整好凌乱的衣领,“算算账吧。”
丁辉:“你他妈——”
他未竟的话语被江沉击在腹部的拳头打断,随后就是两方人马混战。半大少年打架要什么条理规矩,眉眼间稚气尚未散去,黑亮的眼睛和浓重的戾气给他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
丁辉最怕江沉这样的人,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乖学生,其实骨子里又凶又狠,打起架来不要命一样——这是头蛰伏的豹子,就等人露出破绽,一口撕碎。
十几个人在食堂打群架,砸烂了两张桌子,性质恶劣,这件事上报至德育处,但因为涉及人数众多,又都是高三即将毕业的学生,学校只给了通报批评。
没背处分,惩罚是少不了的。所有人被罚扫厕所一个月,江沉和丁辉作为领头人,两个月。反倒是明欢,作为这件事的中心人物,最后跟旁观者一样,两边人在德育处谁都没提到他。
处罚从下周开始,江沉想到这事就觉得烦心,但也不后悔,他打心底里觉得丁辉这小子欠揍,更何况是人都看不下那么漂亮一小孩被欺负。
漂亮小孩在大课间的时候找到他,递过来一盒包装上满是英文的巧克力。
江沉:“......谢礼?”
他们站在教室后门说话,高三课间也有说话声,但比高一高二时收敛多了,大多都坐在位置上写作业刷题。学生间没有秘密,大家都知道江沉是英雄救美跟丁辉打架的,他声一出,教室里一帮老油条立马发出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明欢脸又红了,小声说:“我帮你扫厕所。”
江沉上下打量着他,用那种饶有兴致地的眼神直把人快逼出眼泪来了,才慢吞吞地接过那盒巧克力,说:“下周一中午,高一厕所。”
*
江沉那样的人,颜值高,学习好,狐朋狗友也多,愿意帮他一起扫厕所的多了去了。周一午休的时候呼啦啦地带着一帮人,跟光临大排档似的,把里头在上厕所的一个小男孩都吓呆了。
明欢早早在厕所门口等他,江沉觉得这小孩不说话什么东西都写脸上了,逗起来特别好玩。他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站姿也不怎么正经,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瞧他。
两人面对面站的近,江沉故意贴在他耳边叹气似的说话:“怎么扫厕所还有人巴巴凑上来呢?喜欢我啊?”
明欢没应他这句,努力抿直嘴角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帮了我,我帮你扫厕所是应该的。”
江沉笑,捏了下他通红的耳朵,果然见那双鹿眼水意泛滥。他上下打量明欢,啧了声,穿的这么精致来扫什么厕所。鞋尖碰了碰他寒假军训后遗症摆出的立正步,“会用那个吗?把厕所门口搞干净。”
明欢紧张地往后退了步,看了看倒立在厕所门口的海绵拖把,犹豫片刻说:“要把那个黄色的取下来用吗?”
江沉:“......”
江沉身后的兄弟们没给明欢面子,一个个弯腰捧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声引得隔壁教室自习的学生探出头来看他们。
江沉也勾着嘴角笑了,笑意压在喉咙里,说话的时候特别勾人:“在这站这吧,小少爷。”
明欢尴尬极了,在家从轮不到他做家务,他知道这个叫拖把就不错了。
江沉没让他干活,倒是每次干活的时候一定要让明欢在门口看着。时间一长,明欢不怕他了,还会带上书和作业本,遇上不会做的题就跑去问江沉。
后来处罚结束了,明欢就天天往他教室跑,送点零食,问几道题,说几句自己的事,最后被江沉闹个大红脸才回去。江沉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并不戳破。
*
高一高三不在同一栋楼,他来得多了,江沉他们班的人都认识这个高一的学弟了。有一回明欢连着三天没来,祝怀就问:“沉哥,小少爷呢?他这都三天没来了,怪想的。”
江沉轻飘飘地看他眼,祝怀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无辜,笑嘻嘻地说:“我可是替你想的,说不定小少爷碰上什么麻烦了,你还不去看看。”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江沉点点头往教室外走,祝怀在后面喊“我和你一起去”,结果在他甩上的教室门碰了了一鼻子灰。
明小少爷的确是碰上了麻烦,这麻烦来势汹汹,极不好惹还很难缠。
江沉低声说:“不就是期中考考砸了,你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他在明欢慢慢瞪大眼时补上后半句:“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里砰砰心跳声打雷一样,空气里闷着一个即将到来的酷暑,谁都没说话,江沉轻轻揉捏几下明欢的红耳朵,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明欢手指紧紧揪着裤子,慌不择路地闭上眼,睫毛颤抖。
江沉跟着闭上眼。
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