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恩仇录》张也行

74、姜媱之死 山膏善詈

　　敤手趴在障山海宽大的后背上向前看去，太阳早已经落山，身后一轮明月高挂。宽阔的江水到此变的极窄，两岸的山脉大多呈东西走向。山连山，峰对峰，涧缠涧，水绕水。山峰云雾缥缈，江面水气氤氲。两山之间要么是山谷，黑魆魆深邃不见底！要么是山涧，暗幽幽漆黑难见天！
　　偶尔有江面较宽的地方，借着月光，能看见江面有点点黑影，只有水怪元鼍之类，才能潜游到这个地方！
　　两岸巨石凸向江中，山腰虬松伸出崖壁，黑黢黢中点点绿光莹莹！那不动的，是鬼魅矗立于巨石之上！那晃悠的，是长蛇盘绕于松柏枝头！白猿在林中伴行，仰颈长啸，哀声久远。狌狌在树梢起舞，弓身高叫，吼声雷动。
　　敤手见身下这光怪陆离的诡异气象，心中不免打鼓。
　　她自幼便跟着哥哥和二位嫂子行走在虞城、平阳等地，大哥虞舜以仁德治理天下，二位嫂子辅佐大哥处理政务。嫂子们不但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而且经纬天下，屯垦安民也是深得尧帝的真传实教。
　　敤手跟着哥嫂们也学会许多文韬武略。只是因为她年纪太轻，不能服众，而且又为女子之身，所以平时只是跟在哥嫂们的身后，处理一些杂务，很少能有单独处理事务的机会。
　　尧帝当时的年龄已经非常高了，他发觉敤手和她的哥哥虞舜一样宅心仁厚，而且做起事来，又极象他的两个女儿们一样干练泼辣，非常喜欢！于是就将她收做了自己的义女，就这样敤手便多了一个“小公主”的称谓。自此敤手便跟随着尧帝，在尧都平阳一带，帮着处理一些礼仪风俗，偷盗拐骗，防疫治病等家长里短的小事。
　　这次三苗九黎人东归，本没有敤手什么事，尧帝只是让她赴羽城一边巡视黄河水道，一边察看九黎故地的情况，顺便处理一下地方民众与三苗民众之间的矛盾。
　　路过虞城时，哥哥虞舜将轩辕剑交给了敤手，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作为信物的！“见此剑如见尧帝舜君！”
　　就这样敤手到了羽山，机缘巧合又到了英山皋城。
　　敤手以前一般都是和人打交道，即使有些祭祀占卜之类的事，也只是简单地和一些山神打打交道。而且这些山神一般都是吉神，都是些司风、司雨、司云，司雪的善神，都不会残害人类！
　　可是今天敤手从障山海后背上往下看去，却见峡谷中阴森森非常恐怖，迷重重光怪陆离。这使她难免不在心中打鼓，担心起自己这个纤小柔弱的凡人身躯来到这里，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余地。身为虞舜的亲妹妹，这时可不能给哥嫂们丢脸！而且又承蒙尧帝对自己的器重，更没有临阵退缩，让他老人家失望的道理了！
　　这时，敤手感觉障山海降低了高度，也放慢了速度，正左顾右盼的向四周巡视，应该是在确认是否已经到了巫山？
　　黄昏之时在峡口的山丘上看到的情形，敤手现在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这巫山一定更是藏龙卧虎，潜妖伏魔之地！
　　障山海极目往身下看去，虽然是晴空朗月，但身下的山川依然被升腾的水雾笼罩的难以辨别出具体形状。
　　云雾中，只见山峦叠嶂，谷涧交错，钟灵毓秀，谷蘙阴森！他由此确定，此地已是巫山无疑。
　　巫山有十二峰，每峰皆有山神，其中巫山神女峰是所有山峰中的宗主山峰，掌管着巫山的所有大小山峰。这巫山神女峰的主神，便是炎帝的长女——媱姬。
　　媱姬，炎帝长女，姓姜名媱——姜媱，未嫁而死于姑媱山，化为草。其株娉婷，其叶层叠，开黄色花，果实如菟丝子。服了此草或者此草所结的果实的女子，就能使她变的美丽且招人喜爱！有人称之为“忘夫草”。
　　当年涿鹿之战后，黄帝听说炎帝长女姜媱死在姑媱山，十分歉疚！便派人将姜媱的尸体移到巫山阳台，重新埋葬。并令巫师招来媱姬魂魄，让她成了巫山神女，看守云雨峰，并照顾八斋中的黄鸟。自此，姜媱便在巫山安了家。
　　当年媱姬的未婚夫正是那位祸乱天下，想软禁炎帝于姜水而未遂，最终与黄帝战于涿鹿之野，被应龙斩杀了的东夷战神——蚩尤！
　　蚩尤本是炎帝部族的一位将领，是炎帝东夷部落的人。因神力非凡，且英勇善战，很受炎帝及族人赏识。
　　姜媱与蚩尤自幼就在一起游戏玩耍，一起长大，出双入对，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暗生情愫，互定了终生！大人们也觉得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也都暗暗替他们高兴，早就把他俩当成一对小夫妻来看待。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往往事与愿违。随着蚩尤越来越神勇擅战，他逐渐成长为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被东夷人推崇为战神！他的威望越来越高，得到东夷各路山神的拥戴，只要他一招手，便能一呼百应！
　　由于东夷各部族都追随在了蚩尤麾下，使得他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他的内心便膨胀了起来，有了吞并其他部族自立为王的野心！自此他不再服从炎黄联盟的法规制度，开始驱除异己，霸占其他部族的领地。
　　炎帝得到消息后，派人劝导蚩尤不要恃强凌弱。但此时的蚩尤哪里听得进炎帝的劝告！野心越来越大，有了吞并炎黄两大部族，一统华胥氏天下的野心！
　　也是机缘巧合，一次偶然机会，蚩尤遇见了黄帝的二女儿轩辕隐飞！这两人是一见钟情，天雷地火，暗通了款曲……失了礼仪制度，没了家法体制！
　　自此，蚩尤眼里便再也没有了娴静温婉的姜媱。只有泼辣大胆，敢爱敢恨的轩辕隐飞了！
　　隐飞与蚩尤两人起先表面上还遵守着礼仪制度。但到后来，随着蚩尤部族的势力渐大，蚩尤与炎帝的关系也变的越来越紧张！他俩人便再也不管什么礼仪制度，光明正大，双宿双栖地住在了一起，不再顾忌他人感受！
　　忍无可忍！炎帝到黄帝那里将蚩尤乱纲，恃强凌弱，霸占领地！并且与九黎族人在东海私自捞取朋贝，再用朋贝到各处购买金属，打造兵器；囤积粮食，致使其他部族物资短缺，百姓无粮过冬，各地物价飞涨等事一一诉说。
　　黄帝与炎帝两人本是同宗兄弟，一居姬水一居姜水，两族相互敬重互相通婚亲如一家。
　　黄帝听后勃然大怒！集结兵力讨伐蚩尤，涿鹿一战，蚩尤兵败被杀，天下才得以太平！
　　蚩尤与隐飞私通之事，姜媱算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性情极其贞洁单纯，她与蚩尤早已定婚，虽未行夫妻之礼，但双方已下过聘礼，互换了信物。在她的心里，早已把自己当做蚩尤夫人，把蚩尤当做自己的夫君。生是蚩尤人死为蚩尤鬼！这已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她一直为蚩尤守身如玉！
　　哪知这变故对她来说，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她突然得知蚩尤早已移情别恋，而自己就象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媱姬性情表面温柔，但却内心极其高洁。受此打击，她既愤怒又无奈，自觉羞耻难挡！却又不愿曲意逢迎，自此性情大变，抑郁寡欢，甚至于不愿见人！
　　当时轩辕氏黄帝与神农氏炎帝正在涿鹿与蚩尤决战，姜媱与家人在战乱中逃荒失散。
　　可怜姜媱一人流落到堵山附近的一座小山中，并最终孤零零病死在那里！
　　因时逢战乱，各地死人甚多！当地百姓不知这死去的美丽女子姓氏名谁？便按习惯称之为“女尸”。后来才知道是炎帝长女姜媱，便称之为“帝女尸”，将那座山命名为“姑媱山”。
　　自从当地民众埋葬“女尸”之后，坟墓四周便长起一种草。这种草的叶子一层一层密集地长在一起，重重叠叠覆盖着美丽“女尸”的坟墓！这种草开黄色的花，结的果像菟丝子的果实，有大胆的人采摘了这些果实回去吃了，却发现凡女子吃了就可以增添美色，能够讨人欢喜！自此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此祭拜“女尸”，然后采摘果实服食，并将此草称为“草”。
　　出现的奇怪景象还不止这一样，自从那女子孤零零死在那座小山之后，那座山上便出现一种浑身彤红的象猪一样的动物——山膏，并且常常听到这些山膏在山上嘶叫！叫声传的极远，尤其在安静的夜晚，更是十几里之外的行人、住户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仔细一听，这山膏的嘶叫声却不同寻常！是在骂一个叫蚩尤的人。骂蚩尤忘恩负义！骂蚩尤见义思迁！骂蚩尤性情暴戾！骂蚩尤贪得无厌！骂蚩尤的无耻绝情！骂蚩尤不忠不义……
　　它们不光骂蚩尤，还骂一个叫隐飞的女人。骂她不顾族规！骂她不知廉耻！骂她不守妇道！骂她夺人所爱！骂她勾人夫君……
　　每天天刚亮开始骂一次，吃早饭时基本停止，天黑前又骂一次，天黑后便会停止。
　　有些无耻的男人听闻死去的女子非常美丽，便想靠近坟墓偷看女尸！
　　守在四周的山膏兽就会群起而攻之，极其勇猛！骂的骂，咬的咬，个个张开血盆大口，至死守护！直至将那个胆敢冒犯的人咬死，并将他的尸体拖的远远的，扔进山涧才肯罢休！
　　但若有那求子的女人靠近，采取果实或为美貌而采取草的，只要虔诚地烧香祭拜后，便可取一些瑶草或果实。那些山膏兽只是远远的观察并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