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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

      大辽二年七月,酷暑之夜,辽国太子府内。

      正值酷暑之际,太子府里密密麻麻的树丛间传来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声,听入耳内更是觉得燥热难耐。

      主屋和东屋尚还有些凉意,几位夫人依着婆家的关系渐渐拿到些降暑的好物,婆子丫头们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树荫下纳凉贫嘴儿。

      顺着西屋继续往后走,经过一短二长三个转廊和一处花园假山后,便可以看到一处冷清的屋舍,门已破旧,甚至于灰尘肉眼已经清晰可辨,到处都是破败的模样,就连花草似乎也在苟延残喘。

      走廊尽头传来匆忙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奴婢打扮的女子搀着一个老妈子一路小跑过来,两人均是满头满脸的大汗,若不是那老妈子身材发福的厉害,几乎是要被那奴婢拖拽着往前跑了。

      碧竹苑门口,柳儿一见来人,眼泪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泣不成声:“木棉姐姐……”

      木棉一把抓住柳儿的手臂,陡然看到柳儿双手满是鲜血,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倒吸一口冷气,提高声音喝斥道:“柳儿,不许哭,好好说,夫人怎样了?”

      柳儿年纪小,本就被主子生产时的模样吓的六神无主,现在被木棉一声喝斥,才觉得有了主心骨似的,压仰着哭声道:“夫人流了好多的……血……已经昏过去了!”

      木棉脑袋一轰,若不是“救夫人”的信念支撑着她,恐怕她也要昏过去了,勉强让自己慌乱的心镇定下来,扑通一声便朝身边气喘吁吁的老妈子:“刘婆婆,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求您救救我家夫人,来生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木棉的额头磕在长满了青草的石砖上,眨眼间便见腥红,柳儿见状也跟着一并跪了下去:“刘婆婆,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刘婆婆一边拉两人起身,一边焦急地往身后张望,道:“二位姑娘别着急,当年我家老头子得了顾大人的照拂,如今顾大人的掌上明珠遇上这事儿,我老婆子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把人给救回来!”

      话音刚落,声后便传来一阵温和如春风的男声:“姨母,你同我进去,麻烦两位姑娘快些去准备热水、纱巾,越多越好!”

      木棉一回头,见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她记得这个人,今个儿去找刘婆婆时,就是这个人替她开的门。

      “这……”木棉疑惑地看向刘婆婆。

      “木棉姑娘,这是我侄儿,在太医院当职,今个儿幸亏他跟过来了,否则你家夫人这时晕了过去,我一个老婆子还真不一定能救得过来!”说罢,朝宋晚风看了一眼,便要朝屋里走去。

      “可是……”木棉毕竟有她的顾虑,她家夫人从小就被灌输男女有别的思想,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兄长,几乎不与旁的男子说话,偶而吩咐府中的小厮做事,也要隔着一丈的距离,自从进了太子府,虽说一直不得宠,但却一心一意只爱着太子殿下一人的,断断不与旁的男子有任何接触,似乎这样才能对得起太子殿下似的。

      “事急从权。”宋晚风似乎看穿了木棉的顾虑,便道:“姑娘,时间不等人,再好的名声也换不来你家夫人的性命!”

      宋晚风的话像是一剂猛药,拔起了木棉最后一丝顾虑,一抹眼泪,木棉当下便豁了出去,伸手掀开帘子、推开门:“我家夫人就拜托二位了!”

      ……

      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顾年华被吵的皱起了眉头,虽然脸色苍白、秀发混着汗水粘在额头、脸颊,却依旧遮挡不住她本就绝美的容颜,这样躺在床上柔弱模样倒让人无端多了几分怜爱疼惜。

      顾年华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来,瞬间一阵巨痛猛地袭卷过来,疼得她撕心裂肺,差点儿又要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而且身下疼的要命!

      顾年华刚想动,立刻便有两个模样俊秀的姑娘凑过来跪在她跟前,两双眼睛俱是哭的又红又肿,此刻却是破涕为笑:“夫人,您可算醒了!”

      柳儿一边抹眼睛一边笑:“夫人,奴婢吓死了,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

      柳儿话未说完,木棉赶紧打断道:“柳儿,瞎说什么呢!哪个女子生孩子不走鬼门关一趟啊,我们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过了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便是顺风顺水、平安顺遂了!”

      柳儿赶紧擦试了眼泪,破涕为笑:“是呢是呢!木棉姐姐说的对,夫人您吉人自有天相!”

      顾年华被两人抓住的手臂顿时禁不住哆嗦起来,什么夫人?什么奴婢?这两人什么着装打扮?搞的跟大汉王朝一样!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木棉见顾年华怔怔的模样,恍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擦了擦眼泪,接过刘婆婆手中的婴儿,凑到顾年华身旁:“恭喜夫人,您生了个小世子呢!”

      顾年华脑袋一嗡,更是糊涂了,不就是年会的时候,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么,这怎么一觉醒来,就生了个孩子呢?

      还是个小世子!

      难不成,这是穿越了?这个念头在顾年华脑海里一闪,就觉得太荒诞,但此情此景,她连掐都不用掐,身体上的疼痛真真切切地告诉她:恭喜你,答对了!

      顾年华心下一沉,别人穿越都是风华正茂的姑娘,她倒好,直接穿成了人妻,还是刚生下孩子的那种!这么想着,顾年华的目光转向屋内,这间屋子虽是十分的宽敞,却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就连床帘都被洗的褪去原本的颜色了,显得破旧又寒酸。

      顾年华本就复杂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看这样子,她八成是穿越到一家破落户儿了!

      顾年华的心绪翻涌,只觉得心口郁结的不行,恨不能一拳挥向自己结束这个可怕“噩梦”,突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搭在她握是的拳头上。

      那手又小又萌,粉红粉红的,还带着微微的皱,柔柔地、软软的搭在她的手上,莫名的,顾年华紧握的手就松开了。

      顾年华垂眸打量着躺在她身旁的小小婴儿,虽然她没有经历十月怀胎,只是睡了一觉便多了个儿子,但感觉还是很奇妙的,大约是这身体原主人的缘故,看着这孩子就觉得特别亲切和喜爱,况且这婴儿刚刚出生,皮肤还又红又皱,眉眼却是极好看的,长大了不知道要被多少姑娘惦记呢,一只小手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塞进粉嫩嫩的嘴里,说也奇怪,刚刚还哭声响亮的孩子,一放到她身边,便不吵不闹,乖的让人忍不住喜爱!

      “夫人,女子生孩子便是折了半条命了,需得好好补补才成,只是这伙房里也没啥好东西,我煮了红糖鸡蛋,您先吃点儿吧!”

      顾年华这才看到屋里还站着一位老妇人和一位青年男子,老妇人满脸的笑容,很是和蔼可亲的模样,青年男子更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见顾年华的视线看过来,竟是微微一愣,继而客气的点了点好,算是打招呼了,视线转投其他地方,不再瞧向她。

      虽然青年男子长相也算是万里挑一了,但顾年华还是看得出来他不是这孩子的父亲,除了他没一点儿为人父的激动,还有这孩子的眉眼跟他不像,虽然刚生出来,但孩子眉眼间露的英气却是挡不住的,与那男子儒雅气质完全不同,何况他对她如此彬彬有礼的态度,也完全不像是一对夫妻啊!

      “夫人,这位是刘婆婆,是木棉姐姨请她来为您接生的,还有……这位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今天多亏了他们!”

      柳儿单纯嘴快又藏不住话,木棉想拦都拦不住,她不禁懊恼,刚才见夫人醒了一心只顾着高兴,忘了把太医请出去了,夫人若是知道是这位太医帮忙接生的,恐怕都不想活了。

      “夫人,当时情况紧急,奴婢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只能……”木棉有些忐忑地看着顾年华,果然见她眉心一蹙,露出疑惑之态,她自小便长相出众,是出了名的美人,即使蹙起眉头,也有着别样的美态,也正是因为美貌的名声在外,所以才嫁入了太子府。

      “太医?”顾年华上下打量着宋晚风,有些头绪有些转不过来弯了,这明明是一家破落户啊,怎么请得起太医昵?再者说,即使是有钱人家,太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请得来的啊!

      宋晚风拱手,仍旧敛着眉眼,从容不迫地道:“回夫人,庶民只是考取了太医院院医一职,未正式入职,尚不能称之为太医。”

      相较于宋晚风的谦虚,刘婆婆倒是满脸喜悦,她娘家出了一位太医,她觉得脸上有光:“也快了,下月初三正式入职。”

      顾年华对宋晚风是不是太医并不在乎,她只是奇怪这样一个破落户怎么请得起太医,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也觉得合理了。

      顾年华想起身道谢,才刚一动便觉得一阵眩晕。

      “夫人!”

      木棉和柳儿大惊失色,好在顾年华慢慢缓了过来,二人便扶着她重新躺下。

      宋晚风一直远远站着,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拂在屋内:“夫人,妇人产子易血亏,何况夫人本就体弱,又是早产,此刻需静养,切不可动身劳累。”

      “知道了。”身体虚弱至极,顾年华的声音也软软的,像棉花一样:“有劳二位了,多谢。”

      柳儿接过刘婆婆手中的红糖鸡蛋羹,欲服侍顾年华喝下,木棉则领着刘婆婆和宋晚风朝外走去。

      及至走到了屋外,刘婆婆才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喃喃地道:“我知夫人在这里不好过,却没想到竟是这向凄苦,若是顾大人还在世,见此情景,不知该多心疼啊!”

      木棉闻言,刚擦干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刘婆婆见状只怪自己多嘴,连忙宽慰道:“今日夫人生了世子,但愿往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木棉闻言,脸上却不见有喜色,只轻轻地道:“但愿如此吧!”

      “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没啥别的能力,在家里养了些鸡鸭,只是出入这里要搜查好几道,我也不敢多带,就藏了些鸡蛋在药箱里,最底下还有一只现杀的鸡,幸好没被搜出来,你回头煲了汤给夫人补一补,月子里切记不可透风着凉,免得落下什么病根儿!”

      木棉心头一热,扑通一声跪在刘婆婆面前,不管刘婆婆怎么劝,木棉都执意给她磕头,带着哭腔发誓向地道:“刘婆婆您的大恩大德,木棉这一世都不会忘记,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婆婆您对夫人的这份恩情!”

      打开后门,宋晚风搀着木棉走了出去,未走几步,又折了回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严肃地道:“木棉姑娘,今后夫人和小世子的饮食切不可疏忽大意。”

      木棉瞪大眼睛,她确实疑惑,夫人身体弱、营养跟不上虽说是事实,但胎脉一向很好,所以今日突然流血早产,她一时吓坏了,还没考虑到那一层,现在听宋晚风说起来,她真是又惊又后怕。“你是说……”

      “是的。”宋晚风点头,斩钉截铁地道:“夫人早产,并非意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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