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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挡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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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竹音此时还不能离开寝殿。又用了一个时辰逐一检查了开窗清扫、下帐、熏被、将干净的寝衣熏香等一系列差事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命妇院。
宫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第一次当值需向尚宫禀报以示尊敬。梁竹音见时间差不多了,关上门后向教仪院走去。
玉瑾见她来了,示意三名女官回侧殿继续背诵宫规。
张馡走至梁竹音身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更加愤愤不平。清晨听郭玥儿提到梁竹音今日上值,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今她宫规背不全,太子赏玩的珍宝也认不全,气的不知哭了多少回。身为宰相之女,却每日里与一个个死物件儿和一堆文字作伴。明明太子明年大婚,今岁就要学着御女了,女官不就是用来陪练的么,还要明里说什么不得僭越,真真儿可笑。
她见玉瑾每次看着梁竹音,一贯刻板的面容总是会变得温和起来,觉得她就是偏心,等她成功爬上太子龙床成为嫔御,定要把这几个人全部找个由头处置了!
“今日当值如何?”玉瑾笑着抬头看向梁竹音。
梁竹音行了一个宫礼,“一切如常。只是臣惶恐,唯恐侍候不周。”
玉瑾将狼毫放置与笔山上,看了她一眼,“侍奉主君最重要的是忠心、用心、精心,你是四名女官中第一个上值的,不要让我失望。”她看了一眼铜漏,“不早了,你回丽正殿预备着接驾罢。近日朝中无事,殿下用完午膳会小憩片刻,眼瞧着就要回来了。”
梁竹音恭谨应是,复又回了丽正殿。
她见几名宫女手持熏香为驱衣柜箱笼驱虫,温声叮嘱道:“净香草只需点燃两三根即可,用多了味道驱之不散,唯恐殿下斥责。熏好后记得往香炉内添些迦南香祛味。”
众人听后纷纷应是。
如今她已熟知殿内事务,倒是比之前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只是萧绎棠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最另她头疼。想想小路子揣摩人心情的本事真学不来,所以她尽量少说话,以免不知哪句说错了,平白无故受罚。
萧绎棠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回来,她站在丽正殿前的梁柱旁,想着玉瑾的话,忽然觉得空气中的凉意像水似的,一阵阵漫上身来。
“前日里,皇后娘娘派人送字画给殿下。你猜怎么着,我和大冯将物品抬入库中后,发现标有清宁宫赏赐都落灰啦。”
“你小点声儿,这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偏你说出来,要是让人听见,吃不了兜着走!”
梁竹音下意识往梁柱另一侧躲去,两名小太监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她见四下无人,赶紧疾步回到了殿内。
随着拍手声越来越近,她赶忙率领一干宫女内侍跪在殿外接驾。
只见绣着繁复织纹的海水江崖下摆一闪,一双乌皮履迈入殿内,再一次留下了迦南香的味道。
跟随其后的小路子见茶已煮好,窗屉放了下来,香炉内也加了香料,想必是箱笼熏好后怕有味道留存,悄悄地向梁竹音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宣唱:“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叩首。
萧绎棠眸中惊讶一闪而过,亲自出去接驾。
“母后,您有要事吩咐儿臣一声,儿臣自会前去清宁宫拜见。”
“不妨事,陛下与本宫提起为你选太子妃一事,亲手拟定了几位人选。本宫想着亲自将这天大的喜事告诉你,也顺便来东宫瞧瞧,你这孩子短了哪里也不从主动说。”皇后扶着萧绎棠的手臂下辇,温声说道。
萧绎棠恭谨应是,“儿臣这里自是什么都不缺,母后过虑了。”示意小路子接过女官递过来的名帖。
皇后笑着引入正题:“陛下为你精心挑选的世家贵女都很好。本宫听说那吏部侍郎陈复之女,名冠京城,想着与你甚是堪配。”
“母后还请入内……”
萧绎棠刚要抬手邀请皇后入内,就被梁竹音打断了。
“殿下且留步,这殿中染了污秽,还请殿下与皇后娘娘暂时移驾其他殿中。”
“哦?这好好的如何就染了污秽?”皇后不解道。
“回皇后娘娘,殿中用来驱虫的草烧焦了,是臣看管不力,任凭殿下责罚。”梁竹音并不惶恐,只恭谨回道。
“如何做事的!督办不力,便依照宫规,扣两月例银。”萧绎棠负手而立,眸光晦涩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女官。
“臣领罚。”
此时小黄门端出一铜盆,内里焦黑,还冒着烟,气味十分刺鼻。
皇后轻皱眉头掩了口鼻。
“母后觉得如何?”
“甚好,犯错之人按宫规处罚就是了,既如此,名册也已送到,本宫也乏了,这便回宫罢。”皇后适时安慰一番,在女官的搀扶下复又登上了辇车。
“恭送母后。”
萧绎棠见凤驾走远,路过梁竹音时脚步顿了顿,未发一言回了殿内。
梁竹音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罚俸对她而言算是最轻的处罚了。方才见太子与皇后在门口寒暄,她趁人不备将剩下的两捆净香草全部丢入了炉内。那草早已晒干,遇火迅速燃烧起来,待闻到焦糊味后立刻命人清理,时间掐算的刚刚好,寝殿也不至于受到波及。
对于皇后而言,太子不是她亲生,亲自前来送名册已然达到了建立慈母形象的目的,也未必就希望与太子入内相谈。结合两个小太监的对话,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不想虚与委蛇,正好借此事就坡下驴。
“梁大人,殿下唤你入内侍候。”小路子眼神示意她无事,并悄悄说了句:“您先进去,我去为殿下拿字帖,随后就来。”
梁竹音点了点头,走进殿内见太子站在博古架旁翻看着书简,轻声唤道:“殿下,臣为您更衣。”
萧绎棠闻言,放下书简,习惯性张开了双臂。
梁竹音见此,不得不加快手势。
萧绎棠身量颀长,又站得身姿挺拔,她虽然身材高挑,却依旧需要抬起头,才能够得上第一枚盘扣。只是那金扣像是与她作对一般,锁在扣眼里需要用力才能将它推出。
梁竹音见还剩下那么多盘扣,只得轻声说道:“殿下,您先将手臂放下,臣有些生疏……怕您累着。”
萧绎棠垂目看向她,光洁的额头之下,一双星眸专注着与他朝服上的盘扣较劲儿,小巧的鼻子下,贝齿微微咬着樱唇,双颊嫣红一片。
他漠然将视线移开,无情无绪,却依言放下了双臂。
梁竹音好容易将盘扣解开至腰间,突然发现蹀躞带还未取下。
她懊恼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提裙下跪,直起腰板双手环过太子腰间,去解卡扣。
萧绎棠的腹部就在她的眼前,她仓惶侧首,忍着不断上涌的羞意,祈祷卡扣别再为难她了。
萧绎棠用余光扫向梁竹音的双环髻,终于嘲讽不耐地问:“你还要磨蹭到几时?”
梁竹音咬唇小声说了句:“臣失职。”迅速将手中的腰带交给宫女,顺手将腰部的盘扣解开,“殿下请张开龙臂。”
萧绎棠显然没听过龙臂一词,楞了一下才明白,只得配合的张开,由着她顺当将衣袍脱了下来。
梁竹音见小路子回来了,本想打着挂朝服的借口离开。谁知小路子像是戳破她算计般地接过朝服,将字帖放在她的手中,笑着向身着中衣的背影努了努嘴。
梁竹音只得捧着字帖,一路跟随萧绎棠走向龙床。
她见萧绎棠走到床前转身看着她,忙上前掀起锦衾,另一只手死死捏着字帖,垂眸等他上床。
萧绎棠转身时,薄薄的中衣飘荡着从她手背上划过去,犹如蝴蝶翅膀蹭过。
梁竹音犹如触电般的将手背在身后,顺势想要将身旁的帐幔放下,企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且慢,给我。”
她这才想起手中的名帖,赶忙手忙脚乱地双手奉上。
萧绎棠靠在床头,余光见她退至南窗下,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微微一哂,专注地翻看起字帖。
午后的阳光透过俏绿色的窗纱,映照在梁竹音的身上,那大理石砖上倒映出她曼妙纤长的身影。
“你为何不喜临摹卫夫人的小楷。”
梁竹音抬眸见萧绎棠依旧在看字帖,但环顾四周,除了寝殿大门处立着两名宫女之外,只有她距离龙床最近,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话。
她微微屈膝回道:“臣并非不喜卫夫人,只是更喜欢骈俪流畅,雍容大度的行书。尤其前朝太宗皇帝练就颇有二王书风的字体,令臣倾慕不已。”
她见萧绎棠将字帖合上躺了下去,只得再次走过去将帷帐放下。
萧绎棠翻过身时说了一句:“明日开始,你兼任司籍。”对于方才熏草一事依旧只字未提。
梁竹音隔着杏黄色的帐幔,说不清是该欢喜,还是悲哀。司籍一职是她封了司寝后才增设的官职,自从她被胁迫,想来想去司籍对于探得一些消息最为适宜,没想到今日竟然让她如愿以偿。
方才听到内侍的悄悄话,想来萧绎棠命她担任司籍,也是为了尽快堵住皇后往东宫送人的借口。
她轻声应是,复又回了南窗下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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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海见小路子一改往日的忙碌,悠闲地靠在廊下嗑着瓜子逗鸟儿,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兄弟,你不在寝殿伺候,上这儿躲清闲来啦。你就真的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说殿下是愿意看我这样儿残缺不全的,还是愿意看梁大人那般人比花娇的?再说了,人家是正经的司寝女官,我在里面杵着算怎么回事儿。”小路子嚼着瓜子仁儿说道。
王德海只得干笑道:“有远见,那其他三名女官呢?如今怎得还不见上值。”
张相命人没少给他塞银票,他总得想尽办法帮张馡一把。
小路子将手里的最后一粒瓜子送进鸟笼子后,拍了拍手笑道:“王都知,这您得问玉瑾姑姑,您歇着,我四处转转就该叫起了。”
他惦记着寝殿内第一次当值的梁竹音。想着一个小姑娘清晨时看了一遍差事,就生生被他单独仍在殿下身边,有些心虚。
王德海见他滴水不漏,心里早将他骂了一万遍,还不是仗着干爹王钦护住太子有功,命他前来东宫为太子当差。如今恨不得脑门上写着他是太子面前的红人。